第14章 孤兒院(13)
林夕的身體素質一直在加強,但是那是一個緩慢轉變的過程,不可能讓她立刻成為奧特曼。
最先強化的是她的耐痛能力,讓她能夠不被傷勢所影響而繼續前進;再其次加強的是她的抗摔打能力,讓她跌打滾爬那麽久,甚至從高處摔下來都沒有出現骨折等症狀。所以雖然痛苦難熬,但是林夕還是掙紮着走到了這裏。
可是身體素質的拔高也不代表林夕的戰鬥力也随之拔高了。
林夕早就考慮過自己面對神父的時候應該用什麽戰鬥策略了,所以在神父動手的瞬間,她立刻從零的手中抽出手/槍給了神父三槍,然後毫不猶豫地抱起零奪路而逃。從雙手抱着男孩都覺得吃力,到如今單手抱着男孩一手拿槍都覺得游刃有餘,林夕可以說在在一夜中成長了很多。
但是,終究還是不夠的。
神父不是那個如同得了躁狂症一般的女孩茜茜,也不是那個年幼不知事一心只想報複林夕的貓耳男孩,因此林夕這種喊着必殺卻奪路而逃的手段并沒有奏效第二次。神父只是伸出手指微微一點,破空而來的子彈便被一片火牆攔截而下,在一瞬的停頓之後,便直接反射了回來。火星爆裂的聲響中,一枚子彈擦着林夕的耳廓碎裂在鐵欄上,另外兩枚子彈卻分別洞穿了林夕的肩膀和小腿彎。
林夕因為奔跑的沖力被瞬間截斷而失去了平衡,她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懷裏的男孩更是被甩到了鐵橋的邊緣。
林夕痛得眼淚直下,那刺激得神經近乎麻痹的痛楚在眨眼之際襲上大腦,幾乎讓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剎那間停止了思考。
林夕在面對神父時也思考過要不要大聲呼救或者吶喊,畢竟這裏距離地面已經不遠了,只要有一點動靜和聲響,沒準外界有人能聽到呢?但是林夕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她不知曉外界的境況,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一瞬間的猶豫,讓她失去了最後反抗的機會。
“你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聰明而且勇敢。”少年模樣的神父在林夕身前半跪而下,看着她染滿鮮血和塵土的臉因痛楚而扭曲着,神情依然是溫柔的,“你有一個美麗的靈魂,在黑暗中發光,黑暗中的光會格外璀璨和明亮,吸引着魔鬼飛蛾撲火般的向你湧來。”
神父的臉上突然有了幾分難過,他語氣悲哀地道:“我拼盡了一切努力都沒能改變這些孩子們的命運,眼睜睜地看着這裏化為了煉獄。到了如今,死亡才是最後的解脫和歸宿,我們都應該死在這裏,埋葬一切,和真相一起。”
神父朝着林夕伸出一只手指,指尖閃爍着微微明滅的火光:“如果絕望,請你勇敢,現在也是,孩子。”
神父的手指抵在林夕的眉間,那升騰而起的火焰就如同林夕內心翻滾的郁怒,蜇人而又燒灼着心口。林夕揚起那張糊滿鮮血和塵土的臉,用喑啞的聲音竭嘶底裏的喊道:“我不管什麽真相!也不管你有什麽苦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這很過分嗎?!”
“你說人如果一無所有就會無所畏懼,是因為他們除了活着以外便沒有什麽可以再次失去,那你為什麽要連我們唯一的東西都剝奪?!”林夕忍住劇痛地伸出手,死死的攥着神父的手腕,仿佛角力一般地進行着反抗,“你不想讓那群神經病去外界傷害他人!那我呢?零呢?你又憑什麽剝奪我們活下去的權利?!零那個孩子甚至連樹葉和鮮花是什麽顏色都分不清楚!如果就這樣結束,這樣的一生,這樣的一輩子——”
——不是太可悲了嗎?
“你想殺我,是因為我對那些傷害了我的人而下了殺手?是因為我為了活着而傷害他人?所以你覺得我不可饒恕,應該死在這裏?”林夕渙散的瞳孔和布滿血絲的眼白,在火光之下看起來有幾分駭人,那火焰似乎在她的眼睛裏燃燒,“可是這一切都不是我能選擇的!如果能一直天真地像個天使一樣地活着,誰還會選擇堕落?而我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在你的眼裏就只剩下罪無可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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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選擇。”神父看着林夕的眼睛,許久,閉上了眼睛,無意義地扯了扯唇角。
“這裏的孩子,誰又曾給過他們一個選擇?”
驟然升騰的火焰燒得空氣都開始沸騰,那從鐵橋下方緩緩燃燒而起的火就仿佛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魔。那代表危險和燒灼的顏色落在神父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裏,竟美得有些驚心動魄。那是靈魂與生命一同焚盡之時綻放的華光,璀璨明亮,卻又染着鮮血的凄色。
林夕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只看到神父那如神明俯瞰人間一般悲憫的神情,以及那近乎呢喃的細語:
“我給過你選擇的,孩子。”
“只可惜,你很聰明,卻又不夠聰明,兩條路,你還是選擇了通往地獄的橋梁。”
“想來,這也是你既定的命運吧。”
——……什麽意思?
林夕的神智沉浸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仿佛半夢半醒,意識存在着,卻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這種清醒而又模糊的感覺實際并不糟糕,因為身體上的痛楚都離她而去,沒有外界因素的幹擾以及情緒的波動,她反而能放任自己滾燙的心髒逐漸冷卻在寧靜之中。
她看見神父仿佛被人重擊了一般痛苦地扶住了腦袋,一時不慎,便從鐵橋上墜落。她看見了神父錯愕的神情和伸出的手,他嘴唇微微一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終究沒能說出口。他摔下了鐵橋,下方屍堆之上有一條斷裂的肋骨正好刺穿他的胸膛,昏暗的燈火裏,他俊美的面容上沾滿了血色,那雙燃燒着生命之美的紅眸似乎映出了一個人的身影,熟悉而又陌生。
林夕懷裏抱着什麽東西,溫軟的,嬌小的,但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哪怕失去了一只手臂,也不能放開的東西。
她似乎在奔跑,似乎在掙紮,在無盡的烈焰之中獲得了解脫。
然後,林夕聽見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響起。
“請再堅持一下,女士,我們很快就能趕到醫院了。”
“請為了您的孩子再堅持一下,您的孩子還很小,他還需要您。”
——胡說八道!她哪裏來的孩子?!她還是一個男朋友都沒有過的單身狗好嘛?!
“隊長,您提及孩子時,對方的心率有明顯的上升。”
“居然真的有回應?難怪能撐着這樣殘破的身軀将那個孩子從實驗室裏帶出來,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她應該是實驗室裏的試驗品,被強行開發了肢體的源力,這種實驗非常危險。但是她的體質特殊,所以很幸運地讓源力在體內保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應當是她在帶着孩子逃跑的過程中受到火系源力者的攻擊,導致平衡被打破,哪怕送去醫院,只怕也是……”
“盡力搶救。”那個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中卻又帶着讓人不敢拒絕的威勢,“那個孩子,已經确定是天啓者了?”
“是的隊長,那個孩子似乎有自閉症,一直不開口說話,只是抱着這個試驗品的衣服坐在那裏。他的情緒波動十分強烈,但是似乎并不懂得如何表達和抒發,導致壓抑之下精神波動不穩定,處于危險期。提及媽媽,他似乎也沒有什麽反應……”
——孩子,孩子是誰?
“隊長!試驗品的精神波動在減弱,怕是……”
“……傷成這樣,幾乎大半個身體都融了,還拼着一口氣将孩子帶了出來。隊長,你還是快點讓她解脫吧,我看着都覺得疼。”
林夕在一片混沌之中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那個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地回蕩在腦海裏:“您還有什麽願望嗎?”
——心願?我……我想帶着那個孩子一起去看看綠樹紅花,我想保護他,還有……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林夕的眼角沁出一滴淚,她的臉已經被燒毀了,血肉猙獰之中滾下的一滴淚水,就像血一樣。
有一雙手,溫柔地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輕輕地覆在她緊閉的雙目之上。
“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那個孩子的,請您……安息。”
那是林夕在這個世上最後聽見的話語。
“滴——”心電圖上的波紋,終于徹底拉成了一條平直的線條,身穿軍裝的幾位軍人看着停止呼吸的女子,竟恍然間覺得再沒有什麽聲音比這一聲機械音更為悲哀。他們在一個月前收到了求救的信號,在調查之下發現了這一所隐秘非法的科研基地。這個基地已經荒廢多時,甚至因為數年前隕石降落在這個偏僻小鎮上而導致了嚴重的輻射污染的緣故,方圓百裏早已廖無人煙,形同死地。
因為高築的鐵牆和那荒蕪百裏的土地,軍方稱呼這個有着嚴重輻射污染的禁區為“方寸之地”。
誰也沒想過這裏有一個非法的科研基地,誰也沒想過在這樣的污染下竟還有人活着。
就在他們探尋無果準備暫時撤退之時,基地突然化為了一片火海,這個幾乎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的女子抱着一個孩子從煉獄裏闖了出來。
男孩稱呼女人為“0c”。0c不是天啓者,但是她的肢體源力被開發過,他們推測0c是試驗品的代號,男孩或許是試驗品的孩子。沒有人懷疑男孩是不是試驗品之一,因為他是一位天啓者。
0c的身體大半都已經被燒毀了,可是一股來源不明的宇宙能量在不斷修複她肢體的緣故,她就頂着這樣一幅殘破的驅殼茍延殘喘了整整三天,才在細胞崩潰的情況下咽了氣。
“隊長,你真的要收養那個孩子嗎?”
“我答應了她,自然要完成。那個孩子雖然是天啓者,但到底是從那裏出來的,我收養他也好過上面胡思亂想。有0C細胞崩潰的身體數據作為證據,上頭也不會再想着繼續實驗了。”
“可是……那個孩子的身份還有源力開發資料丢失的事情要如何交代……”
“夠了,都過去了。”神情冷淡的将士回頭,看着醫護車裏的人員正在忙碌着收殓屍體,不由得嘆息道,“……都過去了。将她就地掩埋,其他的如實彙報就好。”
一切的真相都埋葬在那片火海裏,随着女人的死亡而消逝在過去。
漆黑的天幕之下,将士良好的視力一眼便掃到不遠處安靜站在那裏的男孩。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神情平靜,就如機器人一般毫無感情。他遠遠地看着醫護車,似乎沒有看見将士的存在,只是安靜的,遠遠地,一動不動地看着。
想到這個孩子始終不穩定的精神波動,他應當已經知道自己的母親永遠離開他了吧?
将士搖了搖頭,有看護人員自動自覺地上前安慰小男孩,他本就不是多話之人,便也不弄巧成拙了。
零一聲不吭地聽着醫護人員地溫聲安慰,直到對方說出“媽媽”二字時,才突然開口道:“不是媽媽。”
他垂眸,握住口袋中藏着的,林夕告訴他決不能示于他人的刻錄盤與寶石,低低地道:
“是林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擁抱惡魔的神父”已完成。】
【“殉道者的眼淚”已完成。】
【完成主線任務“封鎖地獄的火海”。】
【達成結局“等不到的天明”。】
【收錄人物角色“神父”,獲得圖鑒“茜茜的鋼筆”。】
【茜茜的鋼筆:一支有些許年月的金色鋼筆,墨水是漂亮的金色,被茜茜當做珍寶,筆帽上刻着漂亮的花體字。】
【“致黎明的曦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