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獵與被獵(2)

“開什麽玩笑——?!導游呢?公司的負責人呢?!就算是趣味節目也要有個限度吧?!”一個帶着藍色手環的中年大叔憤怒地踹了一腳擺放食材的桌子腿,擺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叮叮當當地滾了一桌子,“我要讓我的律師團起訴你們!該死的——!”

被壓制到極點的空氣因為這一聲咆哮而重新開始流動,原本死寂的人群如同瞬間煮開的水,變得沸騰嘈雜了起來。有人瘋了一樣地去拆自己腕上的手環,有人掏出手機企圖向外界傳遞消息,也有人焦慮不安地原地踱步或是竊竊私語。而造成這一切不安定的源頭就是那莫名其妙的廣播和莫名其妙的游戲,來到這裏旅游的人五花八門,從少年男女到社會成功人士,從職場白領到家庭主婦,可以說是海納百川。

大概是因為人多勢衆,倒是沒有人因為那個廣播而心生絕望,只是煩躁不安,如牢籠中掙紮的困獸,試圖以群衆的力量搏出一條生路。

林夕在藤子的身體裏冷眼旁觀,對于這群認不清眼下局面甚至還心存僥幸的人,定然只有鮮血淋漓的教訓才會讓他們從幻夢中醒悟。

教訓來得很快,不等這些“成功人士”商量出一個所以然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便徹底打碎了所有人的僥幸心。林夕只聽到連續好幾聲火/藥炸裂爆開的聲響,藤子驚恐萬分地扭頭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便見剛才那個還大聲嚷嚷着要讓律師起訴的中年人頂着血肉模糊的腦袋,如同緩緩傾塌的石雕像一般倒在了地上。他砰然倒地揚起了塵土,體內血壓歸零,鮮血像是被擠壓過的可樂,将他身邊的一個白領噴了滿身。

“啊——!!!”

尖利到破音的慘叫聲瞬間擊碎了表面上強行僞裝出來的鎮定,似乎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了玩笑真的成了奪命的游戲,于是所有人都撕碎了外在的皮囊,一個又一個地變得竭嘶底裏。“砰”、“砰”、“砰”又是三聲槍響,這片區域裏的人全部瘋狂地朝外面擠去,這種時候沒有什麽事情比逃命更加重要,人擠人,人推人,在火/槍再次帶走了好幾條人命之後,也因為踩踏而留下了兩具死生不知的軀體。

林夕沒有逃走,并不是因為她很有先見之明地避過了踩踏的浪潮,而是因為……藤子她腿軟了。

這個正值芳華的少女躲在不鏽鋼料理臺下瑟瑟發抖,口裏念念有詞地喊着“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聽到外面槍聲驟停,她還抱着背包更加用力的往桌子裏面擠。視野裏一片模糊,大概是哭了,她哆哆嗦嗦地試圖緊抱背包得到一點安全感,看樣子是不打算挪窩了。

林夕覺得有些崩潰,她終于忍不住大聲呵斥道:“你是傻逼嗎?!快點站起來逃跑呀!你沒聽到剛剛廣播裏說的嗎?想要活下去只能收集到足夠的手環,他們動手殺了人,現在活着的都跑光了,他們肯定要過來拿他們的戰利品了。你傻站着等死啊!”

林夕以為藤子大概是聽不到她的吐槽的,沒想到她話音剛落,藤子驚疑不定地聲音便失措地響起:“誰?!誰在說話?!”

林夕本以為前途無亮,沒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轉,讓她微微有些激動:“你先別管我是誰了!按照我說的做!快點!你現在伸手出來在料理臺的邊緣摸一把燒烤叉還有調味料,拿着然後趕快跑!那些人估計也是第一次殺人,手生,只要你動起來,他們絕對沒有那麽容易瞄準!”

“不、不……我不行的,我不行的……!”藤子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那是因為懼意而造成的本能,幾乎讓她喪失了所有的鬥志和行動能力。

“我太陽!”林夕雖然知道這種事情強求不來,但是眼下坐着等死的情況實在讓人急得上火,哪怕淡定中二如林夕,此時也忍不住有些抓狂,“那你把身體的掌控權交給我啊!我幫你逃!卧槽快點啊大妹子!來不及了啊!”

藤子被她催促得有些懵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怎麽交給你?我不會,我不會啊——”

林夕發現這個姑娘在心神不寧的時候自己能勉強做一些小動作,就如同現在她驚懼害怕的時候一樣。于是林夕便用哄小孩的口吻說道:“好好好,你別緊張,現在,你放松,一會兒敵人來了你就要死了,是不是很害怕?別試圖壓制自己的顫抖了,現在,放棄一切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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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最後一句帶着點命令口吻的話語脫口而出,藤子的身體頓時一軟,像是抱起了所有的希望自暴自棄了一般。她這麽一松懈,林夕立刻就發現自己能動了,雖然動作有些僵滞,但是身體的主控權的确是移交到了她的手上。來不及适應這具笨重柔弱的身體,林夕已經幹脆果斷地借着料理臺的掩飾,伸手摸了一只燒烤叉與兩瓶胡椒粉往懷裏一揣,一個滑鏟就直接滾到了最近的隔離網旁。

林夕沒有選擇明晃晃的出入口,而是借着樹木的掩蓋而攀爬上了隔離網。

雖然身體笨重,但是林夕力量的掌控極為精巧,腳下一蹬,身子向上一蹿,雙手緊抓柔韌的隔離網,手臂微微用力,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速度快得幾乎跟猴子有得一比。她爬到頂端雙手朝着固定隔離網的欄杆上猛然一按,整個人就翻垮了過去。

“啊——!”腦海裏的一聲驚叫刺得林夕太陽穴隐隐作痛,“你居然從那麽高的地方直接跳了下來——!”

“閉嘴。”尚未完全逃出生天,林夕也沒有跟這個軟妹子廢話的心情,她将一瓶胡椒粉塞進背包裏,一瓶拿在手上,就飛快地在樹林裏穿梭奔跑了起來。導游曾經說過,這個小島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積都是樹林,按理來說一個為了旅游而開發的小島,哪怕考慮到住宿問題也不應該保持着這麽大面積純粹的原生态環境。但是現在林夕懂了,這些大面積的樹林只怕是為了玩這個所謂的“獵人游戲”。

藤子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弱,以至于林夕跑沒多遠便累得氣喘籲籲。她只能一邊慢走調整呼吸,一邊撕了裙子的一角拿來裹住手環。

手環雖然不能摘下卻能用外物包裹将它藏起來,這樣,第一次見到她的人也無法判斷她的手環是什麽顏色的了。

林夕不會對任何事情心生僥幸,更不會因為所謂的顏色之別就輕率地對自己的“隊友”交付信任。畢竟手環這種東西就類似于船票,趁着同為獵物組的隊友心無不備而将人幹掉,再搶了他的手環去跟獵人組的做交易,這種事情并不是沒有發生的可能性。

人類為了活下去總是會不折手段,哪怕犯下罪行。

并沒有察覺到自己想法有點危險的悲觀主義者林夕放慢了腳步調整狀态,試圖從藤子的手中搶走更多的身體掌控權。讓她覺得匪夷所思的是,藤子似乎并沒有因為被外來人占據了身體而感到害怕或者惶恐,反而坐享其成,甚至有些安心。

這讓林夕隐隐約約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但是她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只是她能确定的是,藤子的思想觀念與她有很大矛盾沖突。如果是她的身體被人占據利用,哪怕對方能幫助她擺脫困局,林夕也會防備對方是否會另有算盤。而不是像藤子這樣理所當然,甚至還放下了心一樣。

不過,對方既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她也沒有急急可可湊上去警告她的必要。

林夕不打算和她套近乎,藤子卻對這個突然出現救她于水火中的英雄好奇極了,她問了很多問題,問得林夕幾乎有些心煩。

“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你是鬼魂嗎?還是我的人格呢?告訴我,好不好?”

“我叫你閉嘴。”林夕微微眯眼,眼底幾乎要溢出兇光,平日裏的沉靜溫柔此時都被暴躁所替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如此不耐。按理來說她面對陌生人應該也會維持着片面的溫和與友善,現在這樣的态度,只能歸咎于相性不好了吧。

藤子沉默了片刻,就在林夕以為她終于閉嘴了之後,她又突然開口道:“我很害怕,能不能跟你說說話?”

藤子語氣裏的柔弱和哀求簡直毫無掩飾一般地傾瀉而出,若是換了個心軟的人在這裏,怕是會毫不猶豫地妥協了。

若是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裏,以林夕的性格也無所謂去聽她說些廢話,但是眼下的情形嚴峻,她為什麽還要分出心神來照顧她敏感的心情?

林夕果斷地拒絕道:“我并沒有安慰你的義務。”

“可、可是……”林夕只覺得視野再次微微模糊了起來,像是嗔着淚珠。她似乎又突然間聰明了起來,說道,“我好歹也将自己的身體借給你了,不能對我好一點嗎?我不想殺人,但是如果我們不集齊船票,那麽明天我們就會死了,臨死前,不能讓我開心一點嗎?”

林夕皺了皺眉,沒有開口說話。恰巧這時候她經過一條小溪,便立刻邁開腳步走到了溪邊,朝水面上看去。

活水的小溪照出的人影也有些扭曲,但是借着水光,林夕也能看到自己現在長着一張清水芙蓉般楚楚可憐的臉蛋,一雙漆黑的眼睛霧氣朦胧,似怨似嗔——就像是風中的蒲柳,人生了無所依,只是在風中狂舞,我見猶憐,卻身不由己。

林夕沉默地打量了許久,之後仿佛确定了什麽一般,轉身邁開腳步繼續往前走。

藤子收了眼淚,有些好奇地道:“你剛剛在看些什麽?”

林夕十分淡定,字正腔圓地回複道:

“确認過眼神,是不想理的人。”

#沒錯,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這次是混沌中立的立場……吧。

這位妹子,是一個……跟林小夕完全相反的類型。

畢竟前面也說過了,林小夕是一個不喜歡欠人的,哪怕對陌生人也會态度溫和的類型。

能被她讨厭的,大概就是人生理想和生存方式完全和她背道而馳的存在了。

以及,關于本文的感情戲問題……=。=林夕的感情是一種緩慢變化的過程,她現在屬于動心,絕境中遇到了一個很強大的人會本能傾慕,但是還不到愛的程度。(這個跟林小夕的隐藏屬性有關)

開竅這種事情就是一瞬間的事,但是想要變成深愛和其遙遠,反正我估計林夕不死個五六次大概是達不到那種程度的。

而且你們不用擔心速度太快,因為林夕就算喜歡上大佬也沒有什麽用,因為主線沒揭開之前大佬根本就是個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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