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爹娘相繼去世
轉眼過去了三月有餘,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才剛如冬,山裏的泉水就凍了起來。山谷裏北風呼呼刮着,人人都裹着厚厚一層綿衣,搓着凍得通紅的手,忙裏忙慌的往家跑。嘴裏都念着一句:真冷啊!
林蔚早上起來,穿着一身茶綠色的襖子,下面穿着一條淺紫色的裙子。手裏端着木盆,嘩啦一下将水倒在院子裏。
這潑水成冰的天氣,水很快就結成了冰。林蔚覺得頭頂一涼,伸手一接,才知道下雪了。
前世,大雪一連下了半月,積雪将山路都給封住了。山裏每家每戶都貯藏着不少糧食,就算再不濟,好歹家裏有會打獵的。
林秀才除了讀過書之外,別說打獵了,連提個重物都費勁。眼瞅着王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東家也沒再讓他抄書帖,索性就留下來陪着老婆孩子。
家裏每天這麽多人吃飯,沒有糧食怎麽能行。
林蔚早算準了今年會下大雪,一早就托了二狗哥,買了兩口袋米和三口袋面回來。另外還備了一些臘肉和蔬菜,放在地窖了,随時吃随時取,很是方便。
“姐姐抱!”
林晨穿得鼓鼓囊囊的,頭上還戴着虎頭帽,一搖一擺的從堂屋裏出來。才張開手要抱,腳下就滑了一下,摔了個四腳朝天。
“你也小心些,別再一頭拱雪地裏去了。”
林蔚彎腰,一把将奶娃子提溜起來,順手給他拍了拍衣裳上沾得雪花。
“姐姐,這個給你吃!”
林晨跟獻寶似的,将手裏一直攥着的蓮子糖往林蔚嘴裏塞,還笑呵呵的問她,“好吃嗎,好吃嗎?”
“嗯,好吃。”
日子就像流水一般過去了,轉眼開春。
王氏的肚子越發大了,眼看着就要臨盆,初時還能下床走動走動,後來基本就躺在床上養胎了。
林秀才生怕王氏跟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閃失,老早就請了村裏有經驗的婦人幫忙看守着。
也許是上天開眼,壞人終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即使王氏都這般小心翼翼的護着腹中的孩子,可到了生産那天,還是難産了。
雖說王氏已經不是頭一回生孩子,可自古以來,女子生孩子,哪個不是從鬼門關轉上一遭。伴随着王氏痛苦的哀嚎聲,一大盆一大盆的血水從屋裏端了出來。
林惜跟林晨吓得要死,兩孩子一直縮在林蔚懷裏。負責給王氏接生的産婆一撩門簾,打屋裏出來,兩只手上沾滿血跡,面色蒼白,一見林蔚的面,趕忙道:
“快,林蔚,趕緊去把你爹找回來!你後娘難産,身子又虛,孩子一直生不出來,這可如何是好啊!”
林蔚一聽,心裏一個咯噔,她倒不是十分在意王氏的死活。可王氏肚子裏的孩子卻是無辜的。
刻不容緩,也來不及多加考慮了。林蔚将兩個孩子往自己房裏趕,囑咐他們不許出來。這才急沖沖的往東家府上跑。
這東家家在鎮上,林秀才時常去給他家抄書帖換錢。原本想着,等王氏生産那兩日,推了這差事。誰曾想王氏突然就生産了,家裏也沒個大人,凡事還要林蔚拿主意。
一來一回二十多裏路,兩條腿又能跑多快。好在二狗哥通情達理,一聽事情緊急,趕忙駕着驢車往鎮上趕。
好不容易才摸到東家的大門,林蔚說明來意之後,管家立馬轉身進府,不消片刻就把林秀才喊了出來。
林秀乍一聽門口有人找他,料想定是王氏要生産了,慌裏慌張的将抄了一半的書帖推到一邊。這才跟着林蔚回了村裏。
王氏這一生産,足足生了一整日。哀叫聲越來越弱,從屋裏端出的血水卻越來越多。幾個婦人輪流在屋裏幫忙,一直到子時,伴随着一聲孩子的哭聲,門簾被人從裏面撩開。産婆抱着一個嬰兒從屋裏出來。
“恭喜恭喜啊,是個男娃娃。”
林秀才抱着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子,高興地說不出來話。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連同着被子抱在懷裏。
這孩子生得雪潤可愛,小臉胖嘟嘟的,眉毛鼻子都像林秀才。只不過臉色有些發青。
産婆解釋說,這是在娘胎裏憋久了,養幾天就沒事了。
林秀才這才放下心來,念起王氏,便問道:“孩子他娘怎麽樣了?沒什麽事吧?”
“嗨,這能有什麽事!我孫婆子接生這麽多年,什麽樣的肚子沒見過。你家夫人啊,就是懷身子的時候動的少,孩子有些大了,這才不太好生。”産婆笑眯眯道:“也就是我,換了旁的産婆來啊,你家夫人可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
這産婆話音未落,屋裏突然傳來一聲尖叫,一個婦人急急忙忙的從屋裏出來,臉色煞白,衣袖上全是鮮血。
“不好了,不好了,孩子娘血崩了啊!”
“什麽!”
林秀才臉色驟然大變,也顧不得男子不能進産房的規矩,一頭紮進房門。入眼就瞧見王氏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身下的被子褥子全是鮮血。一屋子的婦人登時如同驚鳥,全部都跑開了。
林蔚抱着孩子緊跟其後,也着實吓了一大跳。臉色煞白一片,緊緊将唇瓣抿了起來,心頭一時不知是何種滋味。
林秀腿腳一軟,癱在了門檻處,臉皮不住的哆嗦着,好半晌兒才痛哭出聲。他這麽一哭,林惜跟林晨兩姐弟也跟着哭,滿屋子都充斥着哭聲。
“娘!娘!”
林惜哭着往床邊跑,兩只手攥着王氏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晨年紀小,還不知道什麽叫做“死”,只是看着爹和姐姐都在哭,也跟着嚎啕大哭起來。
愁雲慘霧一時籠罩着林家的房梁,王氏的身後事草草辦了,林蔚始終都不肯原來王氏從前的所作所為,遂連副棺材錢都不肯往外掏。
甚至連孝服都不肯穿,抱着剛出生的小弟弟,仔細照料着。林秀才起初對林蔚破口大罵,手指着她的腦門,罵她狼心狗肺。後來估計是覺得,往後這個家總得靠林蔚操持着,遂也默默允了。
只是王氏生産和辦後事花了家裏不少銀子,林家本就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林秀才自從又去世了一個老婆之後,終日魂不守舍的,不出半月就消瘦不堪。
東家的少爺即将春試,書帖要的也着急,林秀才為了養家糊口,也只得忍着哀痛,繼續抄書帖換銀子。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林秀才好不容易掙了點銀子,在鎮上買了些東西回家看孩子。誰知道春日乍暖還寒,腳下踩着一塊碎冰,整個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待被人救上來時,渾身摔得都是傷,臉上全是血跡。村裏人将人擡回家時,林秀才已經奄奄一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林蔚當時正在給小弟弟換尿片,聽見屋外的動靜,還以為林惜和林晨在外頭跟人打架了。忙裏忙慌出來,就看見他爹躺在門板上,周圍圍着一圈村民。
“爹!”
林蔚撲了過去,跪在門板邊,兩手攥着林秀才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爹,您這是怎麽了?您不要吓唬女兒啊,爹!”
“大夫,快去請大夫啊!快去請常小大夫過來,快去呀!”
一個村民道:“已經讓二狗去請了,可鎮上離咱們村遠,總得給人一點時間啊!再說了,大夫來不來,還不一定呢!”
林蔚深信,只要消息帶給了常寧,他一定會來。可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