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導

吃完飯後,俞北平開車送她。

問到上哪兒,湯子期想了想說:“明天就禮拜六了,我不回學校。”

“成,哪兒?”

“我在學院旁邊的那個小區租了套房子,一會兒到了,我給您指路吧。”

俞北平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這人車技也是真好,晚高峰這麽堵的路,愣是沒讓他停滞,只花了比平時短一半的時間就到了。湯子期從一旁悄悄打量他,心裏犯嘀咕。

“幹嘛這麽看着我?”他身邊像是長了眼睛,都沒側一下頭就發現了她的目光。

湯子期嘿嘿笑,沒敢開口。

俞北平不鹹不淡道:“說啊。”

“不說,怕您打我。”

“我沒那麽小氣,說吧。”

湯子期這才鼓足了勇氣:“我就是覺得吧,您這車技也太好了,該不是平日裏經常闖紅燈吧?”

車子抖了一下,俞北平連忙穩住。

拐進小區,終于到了地方。他按照她說的,把車停在了樓下的黃線區,又解了安全帶,這才回頭看她。

湯子期被他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怎……怎麽了?”

俞北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現在知道怕了?剛剛你不挺能的嗎?這口沒遮攔的性子,是天生的還是跟誰學的?”

湯子期努努嘴,小聲反駁:“不你讓我說的嗎?”

“你說什麽?”

她連忙搖頭:“沒什麽!”

後來他送她上樓,湯子期出于禮貌,留他喝了杯茶。

她這兒也沒什麽好東西,背對着他在玄關的地方翻了好久,問他:“您喝什麽?咖啡還是果汁?茶葉我這兒只有大麥茶啊。”

“給我杯白水就行。”

湯子期回頭,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俞北平微微岔開腿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手搭在膝蓋上:“怎麽了?”

這個動作真是帥氣,微微弓着腰,寬闊的背脊很飽滿,像一張蓄勢待發的弓,男人味兒十足,可舉手投足間,又透着那麽點兒慵懶随性。

湯子期壓住心裏那點兒旖旎,真誠地搖搖頭:“沒什麽啊。”

她回頭給他倒水,私心裏希望他多呆一會兒,拿水瓶的時候故意抖了抖手。水瓶倒在盥洗池裏,“哐當”一聲摔得內瓶粉碎。

湯子期愣在當場。

她只是想倒翻熱水再燒一壺來着的,這下弄巧成拙,水瓶都報廢了!

俞北平聽到聲響過來,高大的背影籠在她身後,把她面前遮得一黑。

可能是做賊心虛,她緊張地搓了搓手:“這……我去樓下買個水瓶吧。”

“還是我去吧。”顯然他不大相信她。

湯子期的臉火燒火燎的,眼睜睜看着他去了玄關的地方穿鞋。他動作利索,蹲下來簡單撥弄了一下就穿好了鞋,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湯子期忽然想起那天在孫娉家裏聽到的談話,他是個武警通訊站的站長,兼作戰指揮官。孫娉說他們營是新合并成立的,暫時還沒參謀,也沒參謀長,管理、教學以及出任務的作戰方案都他自己出。

想想就頭皮發麻。

湯子期再看他那張清風霁月般的臉,總覺得不太人道。對于這樣的美人,簡直是摧殘!

……

俞北平去得快,回來得也快,跟她打了個招呼就去了廚房,燒開水、洗熱水瓶、泡水……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看得她咋舌不已。

她覺得自己過去也是添亂,幹脆待沙發裏不動。

只一會兒,他端着兩杯水過來,一杯安放在她面前,還很體貼地扣上了防燙杯環。

“謝謝。”湯子期把杯子捧起來。

俞北平在她身邊坐下,低頭吹杯面:“你平時就住這兒?”

“嗯。”她應一聲,小心抿了口。還是有點燙,繼續吹。

“不住宿舍?”

“禮拜一到禮拜四住宿舍,禮拜五到禮拜天上這兒住。一個人住嘛,比較自由。”

他點點頭,表示理解。

“對了!”湯子期想起什麽,火燒眉毛般放下杯子,霍然起身,“梁教授讓我寫兩萬字的課堂感想啊!怎麽辦,我壓根就沒聽!”

俞北平好笑地看着她:“已經遲到了,上課為什麽不好好聽?”

湯子期啞口無言,一臉憋悶。

小姑娘吃癟的樣子有點可憐,烏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潮氣,像是随時都要急哭了似的。她穿了身毛茸茸的淡黃色睡衣,跟平時纖細的身形不符,看起來有點肉嘟嘟的。

俞北平莫名想起了隔壁鄰居家養過的一只小奶貓。

熱情、仗義,看起來好像很厲害,實際上外強中幹,真碰上事情就焉了。

他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起身說:“寫點兒什麽?我教你。”

湯子期沒反應過來:“你聽了嗎?”

“沒。”

“……”那你教我什麽?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聲,俞北平給她解釋:“我在野戰部隊的時候,當過指導員,也帶過一段時間的新兵,這方面都能寫一點。”

湯子期的眼睛漸漸亮了,連忙應承下來。

到了她的房間外面,俞北平的腳步還停了一下,挺紳士地問她:“我能進去嗎?”

“當然!”她連忙讓開位置,沒心沒肺地把門大開,自己先進去了。

俞北平看她一眼,眸光微動。

——這也太缺心眼了。

他忍不住提醒她:“我要是壞人呢,你也這麽讓我進門,還讓我進你房間?”

湯子期也有自己的考量,回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笑不語。心頭卻道,要是壞人都長您這樣的,咱也就認了!

湯子期的房間不大,總共10個平米左右,靠牆邊一張一米左右的矮床,對面是窗戶,下面正好擺一張書桌。牆紙是很淡的米色,摸上去還有凹凸的暗紋。

她背對着他鼓搗,很快就抽出了筆和紙,回頭眼巴巴看着他。

俞北平走過去,俯身把手撐在她的身側。

“哪兒不會?”

他挨得近,說話間還有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邊,撓得她心裏癢癢的,像是千萬只小螞蟻在爬。

手裏的書本好像變得沉甸甸的,翻都翻不開。

俞北平替她翻開,一頁一頁翻過去:“……你怎麽什麽筆記都不做?”

湯子期:“……忘記了。”

他從她手裏接過筆,一手攤開,壓住書頁,另一手靈活地劃過。鋼筆的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沙”的聲響,室內更顯安靜,落針可聞。

湯子期屏住呼吸,忍不住側了側頭。

他的模樣很專注,和她只有咫尺距離,清俊的面孔看不出絲毫瑕疵,有種清爽好聞的氣息。

她心旌動蕩,老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好了,就這樣吧。”他把鋼筆擱下,回頭指導她。

就這一個小幅度的動作,她的唇正好擦過他的的臉頰。有些冰涼、又有些溫潤的觸感,湯子期愣在當場。

俞北平也看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不過他沒說什麽,起身和她拉開了距離。

“這幾個地方,你自己整理一下吧。”他把鋼筆在書上拍了拍。

湯子期這才回神,手忙腳亂拾起了鋼筆,可接下來不管怎麽努力投入,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翻來覆去都是剛才那一個意外的碰觸。

她裝模作樣寫了會兒,又放了筆,問他:“首長,我想問你個問題。”

“問吧。”他聲音溫和。

湯子期舔了舔嘴唇,聲音幹澀:“你有女朋友嗎?”

他多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了幾絲極淡極淡的笑意。

這種沉默的注視讓湯子期很不自在,哪怕不回頭,皮膚上也能感覺到他如有實質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冷靜的,可視線專注,無形中又有種逼人的灼熱感。

讓人覺得,他的內心遠不如外表這麽波瀾不驚。

“幹嘛這麽看着我?”湯子期被他看得渾身緊張。

俞北平笑了一聲。

湯子期覺得,他的笑容別有深意。

她還想問什麽,他拍了拍書:“快寫吧。”

湯子期有點不甘心:“你還沒回答我呢。”

她這個人很執拗,雖然有點害怕,可真要認定了什麽,就一定要給個答案,像是跟他較勁兒似的。

“回答什麽?”他垂着頭,翻了翻那本黨校書。

湯子期看着他說:“你有沒有女朋友!”

其實她也發現了,他遠不是剛見面那會兒那麽冰冷,挺斯文有禮的。只要不過分,他不甩臉子。當然,她也沒見過他甩臉子的樣子。

只是心裏那麽想。

他應該是那種小事上很縱容很寬厚的人,只要不觸及到他的底線,還是挺好說話的。

兩人對峙了會兒,俞北平收回了目光:“沒有。”

窗外下起了雨,敲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湯子期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明明很激動,看上去又非常平靜。她猶豫了一下,擡頭看他。

“……那,您有沒有找一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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