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渣前任
俞北平是個敏銳的人, 見鐘翰雲直直盯着自己, 心裏便有猜測,對他大方一笑:“我們以前見過嗎?”
他氣度不凡,鐘翰雲摸不準他的來歷,為求穩妥, 先笑了一笑:“我和子期有點交情,有段時間沒見了,沒想到在這裏碰到。”
湯子期腹诽:誰跟你“有點交情”?
不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現在跟鐘翰雲井水不犯河水,鬧起來也沒意思,暗暗扯扯俞北平的衣擺。
俞北平會意,跟鐘翰雲告了別。
付了賬,取了衣服, 湯子期把袋子丢給俞北平,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精品店。
“現在去哪兒?”俞北平問她。
“我還想買頂帽子。”她一點兒也不遷就他,嘴裏還催着,領着他穿過了馬路,往東南方向去了。
距離這兒不遠的廣場,有輛檸檬黃的公牛跑車恰好停在路邊, 車窗降了半邊,鐘翰雲在裏面一瞬不瞬望着他們。
簡筠挽住他的手臂,貼在他耳邊說:“你猜他們是什麽關系?”
鐘翰雲冷着臉沒答,低頭點了根煙。
雲煙, 夠嗆人。
簡筠皺皺鼻子,不過忍着沒捂。她像條美女蛇似的攀在他身上,聲音嬌軟,透着蠱惑:“我本來挺內疚的,畢竟,你們才是一對兒。子期和我是高中同學,雖然不親,情誼還在,我這麽做,其實是不上道的。”
說到這裏,她還不忘跟他表忠心:“要不是太喜歡你,我也不想去做這麽沒臉的事兒。翰雲,這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
鐘翰雲也不傻,臉上一片平和,心裏卻在冷笑。
愛他?是愛他的錢吧。
對他而言,不管是簡筠,還是湯子期,都是擺在櫥窗裏待價而沽的預售商品,區別是一個是高端定制,價格不菲,需要花老大的力氣,一個雖然也不錯,上手卻很容易。
前一個出乎意料地飛了,他才退而求其次收了簡筠。
不過,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他追了兩個多月的女人,轉頭就跟了別的男人,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對付。而且,雖然相處的時間短暫,他的記憶卻很清晰。
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莫名其妙想到湯子期。
湯子期的性格有點驕縱,有時候甚至喜怒無常,專心自己工作的時候,對外界就特別冷淡,他給她打電話一概不接,可閑暇了,也偶爾跟他出去玩,又像沒事人一樣。
玩的時候又很熱情,K歌跳舞搓麻将沒一樣落下風,帶着她出去,在朋友面前也倍兒有面子。都說這姑娘大氣,放得開,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
跟他特配。
他沉默的模樣讓簡筠有了危機,貼得更緊了:“我愛你。”
她低頭吻他的唇角。
鐘翰雲沒躲,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屑。
他這人精明,喜怒從不輕易外露,雖然心裏瞧不上簡筠,見她倚過來撒嬌,也樂得哄哄她,摸着她柔順的長發說:“我知道。”
他雖然是在哄她,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不遠處湯子期的背影。
……
俞北平半路接了個電話,簡單說了兩句就挂了,告訴她:“總部有事,臨時任務,我得趕緊回去。”
湯子期也知道輕重緩急,忙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催他離開。
她一直在大門口目送他遠去,直到看不到那輛奧迪車了,才轉身回宿舍樓。
到了樓底下,她的腳步卻霍然頓住。
鐘翰雲站在右側的廣告牌底下,穿了身淺灰色的衛衣,一個意大利挺小衆的高端品牌,休閑又洋氣。
他兩只手插在兜裏,隔着幾米對她微笑,像是他們間從來沒有過任何龃龉一樣:“子期,好久不見。”
湯子期一時不知道該用何種态度來回應。
“你有什麽事兒嗎?”後來,她這樣問。
鐘翰雲苦笑:“你這樣說,我有點傷心吶。”
“別兜圈子了,有話就直說吧。”湯子期皺了皺眉,有點不耐煩,低頭甩了甩鑰匙圈。
鐘翰雲望着她,目光灼灼:“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他很想得到一樣東西并且志在必得的時候,就會露出這種表情。上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還是在他炒股的時候。那時候兩人還是男女朋友,湯子期到他朋友的一個會所裏去給他撐場子。
他開了一瓶香槟,故意淋了她半身,像是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樣捧腹倒在沙發裏,笑得特別開懷。
湯子期就操起桌上的餐巾紙盒,直接扔他臉上,罵了他一句“神經病”。
那時,他不怒反笑,看着她的眼睛還越來越亮,頗有些見獵心喜的味道。他拍着大腿說,子期,我越來越喜歡你了,真夠勁兒的。
湯子期扯了一下嘴角,眼神無不諷刺。
勁兒你妹!
“沒事兒就別來了。鐘總,您都有新女友了,能別再來糾纏前女友嗎?吃着碗裏瞧着鍋裏,挺跌份兒的。”湯子期瞥他一眼,氣定神閑地跟他說。
鐘翰雲原本滿面微笑,聽了這話,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他這人年少氣盛,且家世優渥,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麽苦,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性格。不過他還算能收斂脾氣,沒跟她發火。
“就當老朋友敘舊,陪我走一走吧。”
宿舍區後面有健身中心,每日這個點,附近的老少都愛來這兒鍛煉。
湯子期和鐘翰雲走了段路,他提議要去健身中心打籃球。
湯子期應了。
後來,她買了一包薯片,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不遠處,鐘翰雲運着球和一幫學生戰鬥得火熱,俄而三步上籃,一個蓋帽贏了個滿堂彩。
他轉身哈哈笑,擡手和幾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擊了掌,快步跑了回來,卷起袖口,露出精壯瘦長的胳膊,皮膚比個大姑娘還白皙嫩滑。
湯子期掃一眼,心裏惡意地揣摩:到底是他嫖簡筠還是簡筠嫖他啊?啧啧!
他遞給她一瓶水。
“謝謝。”湯子期接過來,仰頭灌了一口。
鐘翰雲在她身邊坐了,笑話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忘了嗎?越是口渴,水喝得越要慢。”
湯子期沒回答,甚至沒回頭看他。
鐘翰雲年紀不大,就比湯子期大兩歲。他是北京某名牌大學畢業的,在校時還保留學籍當過服過兩年兵役,所以,平日雖然少爺脾氣明顯,那兩年好歹收斂了些。
就像現在,明明眼底沒有溫度,表面上還維持着風度,沒真和她撕破臉。
湯子期覺得沒意思,深吸一口氣,側頭說:“有事兒您就直說吧,要是沒事兒,我就回去了,咱們之間,真沒什麽好說的。”
鐘翰雲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因為剛才那個男人?”
湯子期皺起眉:“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鐘翰雲他爸只是國土局一個不大不小的領導,祖上卻是大有來頭的,爺爺還參加過抗日的重要戰役。雖然他選擇了從商,其實對錢不是很看重,高興了,鈔票大把大把往外撒也不皺一下眉頭,骨子裏也有那麽點兒驕矜傲岸的子弟架子。
更多時候,他像以前那些提着鳥籠子在八大胡同裏晃蕩的貴胄子弟,看着玩世不恭,好像什麽本事都沒有,認真起來,比那些恪守本分的人更多一份魄力和能力。
他這人有遠見,也有本事,就是懶散,平時做什麽都不大認真。
說白了,家裏條件好,腦袋瓜兒聰明,他手腕也高,這錢自然賺得太容易。
太容易到手的東西,他就不去珍惜了。
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就像面對現在的湯子期。盡管他不願意承認,還是難掩那麽幾分狼狽。
剛分手那天,雖然遺憾、憤怒、不舍,到底還是理智占上風,頂多是有些不甘罷了,這不,潇潇灑灑分了手,回頭就找了簡筠來陪。
簡筠自然樂得奉承他,他也慷慨,錢随意撒給她。
他還跟她玩游戲,比喝酒,她喝不下的時候,他就拿錢引誘她,開玩笑地說,再喝一口就給她幾百萬,再喝一瓶給幾千萬。果然,簡筠憋着吐死的勁兒也仰頭死命灌。
樂得他啊!
那時候,他是真開心,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那時候,錢在他眼裏就是符號,一百萬和一千萬也沒區別,只要他開心就好。
可開心過後,內心又空虛起來。
他忍不住想,要換了湯子期,她會怎麽辦?她絕對不會和簡筠一樣妥協,像個下賤的□□似的跪在他腳邊,她大概會直接操起啤酒瓶往他腦門上砸下去。
想着想着就笑起來。
可笑過後,臉又垮了下來。
湯子期走了,她跟他掰了。
這段日子他時常在想,如果他服個軟,回頭跟她道歉,把簡筠給踹了,她會不會原諒他?這種想法在多日不見他之後,越發濃烈,一團火似的在他胸口灼燒。
鐘翰雲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想到就幹了。
結果,今天一眼就看到了她跟別的男人在親熱。
當時,鐘翰雲額頭的青筋都暴了暴,才忍住了怒氣。
其實他脾氣很差,上學那會兒飙車打架是家常便飯,妥妥的問題少年,現在看着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實際上,那都是裝出來的。
有那麽一瞬間,他想沖過去直接把那個男的給揍了,管他是個什麽身份地位的。
要不是不想給他爸惹麻煩,他還真打算那麽幹。
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時,他的心都在滴血。
……
“子期,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鐘翰雲咬了咬牙,豁出臉皮說。
湯子期都愣住了,實在是沒想到他居然能說出這樣寡廉鮮恥的話。
她的沉默讓他心裏焦慮,急急忙忙接上,并了三根手指:“我保證跟簡筠斷了,以後看都不看她一眼,眼裏心裏就放你一個人。”
湯子期好笑地看着他:“說真的,剛剛收到你跟她約會照片的那一周,我情緒還是挺低落的,不過,到了分手那天,其實我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我仔細想了想,其實我也有問題。可能不夠喜歡你吧,總是對你忽冷忽熱的,你大少爺受不了也正常。”
鐘翰雲千言萬語都哽在了喉嚨裏。
什麽都能解釋,什麽都能伏低做小,唯獨一句“我其實不喜歡你”,堵住了他的所有話,也讓所有解釋和保證都成了惘然。
“算了吧,你沒對不起我,就此別過吧,以後咱們誰也不欠誰的。”她起身要走。
鐘翰雲的臉色沉了下來,像是不屑于再僞裝:“湯子期,你不能這麽對我。”
湯子期的腳步停了下,回頭瞧了他一眼,眼底帶着抹興味,跟分手那天的表情如出一撤,像是在說,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分手還得經過你個劈腿人渣的同意?
鐘翰雲也不是個吃素的,溫情的面具褪去後,留在臉上的只有一派冷硬強勢。
他甚至還勾唇笑了一下,篤定地說:“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
鐘翰雲說:“你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