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艾娉婷坐在她對面，不停給她使眼色。
“那個舅媽……”齊欣迫不得已打斷了艾母的滔滔不絕，“今天娉婷去公司上班的時候，遇到一件很糟糕的事。”
“啥事啊？”
“她被她上司性騷擾了。”
“啊！？”
“娉婷一氣之下就……就辭職了。”
“什麽！？”老兩口再次發出驚呼，一齊去看艾娉婷，她已經把腦袋埋到胸脯裏去了。
艾母蹭一下跳起來，從菜籃子裏抓起一根芹菜就要往艾娉婷腦袋上砸。
艾父一把抓住她，給她使個眼色，意思是齊欣在這裏呢，就別動手了。
艾母會意，扔下芹菜，對着艾娉婷劈頭蓋臉一陣罵，“你這孩子，辭職這麽大的事，你咋能說辭就辭呢？”
艾父也站了起來，擺出一家之主的姿态，板着臉道：“娉婷，你這個事做得不對啊！”
艾娉婷忍不住擡頭說：“那部門經理壓根就是個敗類，老占女員工便宜，這種公司，我還留在裏邊幹啥？”
艾母剜她一眼，“辭職不跟家裏人商量，你還有理？你就是好日子過多了，沒吃過苦頭！”
艾父附和：“你媽說的對，就算經理不是好人，你也不該沖動辭職。你那個公司我也認識幾個人，實在不行還可以找找關系幫你換部門。”
艾母：“你說你這事，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裏。”
艾父：“實在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艾母：“你是不是還想着你那個黃色小說？”
艾父：“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艾母：“有傷風化！”
艾父：“有辱斯文！”
艾母：“沒個正經！”
艾父：“沒有前途！”
艾母：“思想有問題。”
艾父：“态度有問題。”
艾娉婷：“……”
齊欣：“……”
這是開批-鬥會了吧！兩個人，兩張嘴，兩門炮，把她們轟得體無完膚，怪不得娉婷在外邊厲害，回到家裏就慫了。
艾娉婷苦逼臉，向齊欣投去求助的小眼神。
齊欣上去把兩人拉開，勸解道：“舅舅，舅媽，你們別生氣，我覺得這個事兒，也不能全怪娉婷。對一個女孩而言，被人占了便宜，一時控制不住情緒，提出辭職，也是情有可原的。就算舅舅找關系，給娉婷換了部門，還是跟那個經理在一個公司裏面，難免會遇到，雙方都不好看。萬一那個經理再小人一點，暗地裏陷害娉婷，那不是更糟糕嗎？”
一番話說出來，老兩口總算沒吱聲了。
艾娉婷小心翼翼說了一句：“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麽？”
艾母瞪她：“你閉嘴，你沒有說話的權利。”
艾娉婷老實坐回沙發上，好嘛，無權說話，那咱就不說了。
齊欣又勸了一會兒，老兩口的臉色終于稍有緩和，也不再追究這件事了。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齊欣起身告辭：“舅舅，舅媽，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哎，你這孩子，來了怎麽連飯都不吃就走了？”艾母拉住她，不讓她。
“不許走，吃了飯再走。”艾父也攔她。
“真不吃了，舅舅，舅媽，我下次再來看你們吧！”齊欣邊說邊往外走。
“這、這……”老兩口仍想留她，但眼見留不住，便只能把她送到門外，“下次一定要來吃飯啊！”
“知道了，不用送了，舅舅舅媽再見！”齊欣揮揮手，人已經下了樓梯。
翌日，齊欣早早來到昆劇院，進入更衣室，準備脫衣服換上戲服。
更衣室的門被人推開，進來一個年輕漂亮打扮明豔的女生，看到齊欣換衣服，眼底閃過一絲陰郁，開口道：“哎喲，齊欣姐，你就要去電視臺錄節目了，都不用參加院裏的節目排練了，人家好羨慕呀！”聲音嬌滴滴的，故意學着臺灣腔，給人的感覺并不舒服。
這個女生叫陳潇潇，一直給齊欣做貼旦，相當于女二號，去年才畢業進入昆劇院，年齡上只比齊欣小一歲。
齊欣知道陳潇潇不甘心做貼旦，以前排練時就經常在她面前陰陽怪氣，她都懶得理她。
“哎喲，齊欣姐，你怎麽都不理人嘛？難道因為你就要上電視，你就可以耍大牌嗎？”接着，她又連忙擺手，一副擔憂害怕的模樣，像個受驚的小可憐，“齊欣姐，我真的沒有說你耍大牌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也不要生我的氣。”
齊欣只管自己換衣服，也不吭氣，任你牛鬼蛇神，作天作地，我自巋然不動，冷酷到底。
陳潇潇見她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不由得惱怒。
“陳潇潇。”齊欣換好了衣服，突然冷淡道：“我去電視臺錄節目的這段時間，院裏讓你頂替我的位置唱花旦，你就好好唱吧！”
陳潇潇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見齊欣離開了更衣室。她臉上露出妒恨之色，咬牙道：“不就是去電視臺錄節目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齊欣來到電視臺欄目組選定的拍攝場地，這是昆劇院裏的一個四合院，十分古樸。關燈一行人和欄目組的人都已經到了，她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準備開始拍攝。
“！”高導喊了一聲。
齊欣站在四合院的中央，揮舞着水袖，清唱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她身旁有兩顆梅樹，這個時節開了滿樹粉色花朵，一陣微風拂過，花瓣随風紛飛，漫天花瓣雨，唯美極了。
清越的男音在她身後悠然響起：“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齊欣心頭一驚，這不是劇本裏的臺詞，關大爺又亂加臺詞，搞什麽灰機？她轉過身，便見關燈一身白色長褂，眼中含笑，潇灑風流地向她走來，仿佛是從民國老電影裏走出來的翩翩美男子。
“好一首《皂羅袍》，真是花美，歌美，人更美！”關燈剛剛走到她身邊，又是一陣清風，吹落一地缤紛，花瓣兒打着轉落在他們的肩上。
齊欣：“……”沒有一句是劇本裏的臺詞，關大爺到底想幹嘛呢？眼角的餘光撇到攝像機，高導沒喊停，就得一直演下去。既然關大爺要來即興發揮，她也只好奉陪了。收回水袖，齊欣怡然道：“請問你是？”
“我是歌手關燈，你不認識我嗎？”
“你很有名嗎？我應該認識你嗎？”關燈算老幾，老娘不認識！
關燈揚眉一笑，心說這小妞挺會演的嘛！“我叫關燈，《動聽中國》欄目組派我來找你，讓我們倆合作，把昆曲融合到流行音樂當中。”
齊欣恍悟：“哦，原來就是你啊！”
關燈突然後退一步，拱手向齊欣作揖，學了一句昆腔，“小生唐突，小姐勿怪。”發音雖然不是特別地道，但已經有模有樣。
齊欣微微一怔。
高導喊了一句：“咔！”
欄目組的工作人員都湧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着。
“剛才那幅畫面真是太唯美了。”
“是啊，我還以為在看古裝穿越劇呢！”
高導連連點頭，“不錯不錯，比按照劇本拍的效果要好多了。”
齊欣無言，既然即興表演比劇本編排的更好，那還要劇本幹什麽咧？
高導又說：“ok，接下來我們再跟拍一些你們平時讨論排練的影像就可以，小張小林，你們負責全程跟拍，其他人跟我回臺裏，把今天拍攝的影像剪輯一下。”
“高導等一下！”齊欣叫住他，“我有一點情況想跟您反應。”說完，她看了看其他人。
高導明白她的意思，對其他人揮揮手，“你們都到昆劇院外邊等我。”
閑雜人等走了，就剩下高導和齊欣，跟拍的小張小林，以及關燈和劉明軒。
齊欣把高導帶到關燈面前，開口道：“高導，我想跟您反應的就是關先生的情況。”
關燈聽到她提起自己，給了她一個斜眼，“我有什麽情況？”
稱職的小張小林立刻打開攝像機，對準他們。
齊欣正視關燈，一本正經地說：“你的情況很麻煩，關先生，你做什麽事情只随自己高興，想一出是一出，實在讓人應接不暇，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怎麽跟你配合。”
關燈懶散一笑，“瞧瞧，又擺出這幅較真的樣子，你肚子裏的壞水呢？”
“關先生，請你嚴肅一點！”齊欣挺直腰杆，一身浩然正氣，俨然一個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女，正在教訓一個放浪形骸的江洋大盜。
關燈絲毫沒把她的嚴肅放在眼裏，哼着小調，把目光移開。
劉明軒看看關燈，再看看齊欣，不聲不響地先行撤退了。小祖宗是什麽個性，齊欣妹子是什麽性格，這兩人一個是冰，另一個就是火，碰在一起的話，那保不齊就是硫磺遇上硝石，砰一聲，肯定炸得轟轟烈烈。
高導疑惑道：“齊欣啊，你和關燈是不是有什麽矛盾？”
“我們沒矛盾，就是關先生做事情的方式，我沒法接受。就像剛才拍攝的時候，明明有劇本，他卻偏偏不按牌理出牌，搞得我措手不及。”
“剛才不是挺好的嗎？你們錄出來的那段特別好，要是全部按照劇本拍攝，還沒這麽好的效果。”
“可我接受不了他這種随随便便的方式，我覺得做任何事情，都應該嚴肅認真，既然已經有了計劃，就應該按部就班。”
關燈靠在梅樹下，兩手墊在腦後，姿态慵懶而閑适，發出一聲感嘆：“唉，循規蹈矩的女人，無趣得很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