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艾娉婷嘶了口氣,“看不出來啊大妹子,你這骨子裏挺暴力的啊!你說你整這事兒,萬一讓他那些粉絲知道了,你就不怕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啊?”

“淹吧!”齊欣一臉淡定,“反正我打他的視頻已經被他拿走了,我倒要看看,他會不會借粉絲的力量來對付我。我還要看看,他到底是個君子還是個小人。”

氣憤一時之間有點沉重,艾娉婷沒吱聲。

“吃啊!”齊欣給艾娉婷切了一塊披薩,“你哭喪着臉幹嘛呢?我還沒死呢!”

艾娉婷抓住她的手,一臉嚴肅地說:“齊欣,要不你還是向他道個歉吧!”

“我為什麽要向他道歉啊?”

“你打了他,先動手就是不對,而且他手裏還握着你打人的證據。”

“那他還調戲我呢!”

“他長得帥,被他調戲是種幸福,粉絲會認為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齊欣:“……”去他妹啊,被帥哥調戲就是幸福,被猥瑣男調戲就是不幸,這什麽三觀?先撩者賤,反正她沒錯,絕對不會低頭道歉。

跟艾娉婷在地鐵站分手之後,齊欣照例一個人回家。

洗了澡換好衣服,齊欣坐在沙發上開始吹頭發。

手機響了,她放下吹風機接電話。

“齊欣妹子,是我喲!”

劉明軒的聲音。

“劉哥,晚上好!”

“關燈讓我打電話通知你,明天早上八點半,你到我們公司的錄音棚來,就在虹越大廈七樓,你和他好好商讨一下歌曲融合的事,順便也排練一段舞蹈配合演出。”

齊欣抿緊嘴唇,沒有吭氣。關大爺拿了內存卡,竟然就跟個沒事人兒似的,讓劉明軒打電話通知她明天早上去排練?

“齊妹子,你在聽嗎?在聽嗎?”

齊欣忙說:“我在聽,劉哥,我白天打你的電話,怎麽打不通呢?”

“什麽?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就是你和關燈離開昆劇院沒多久的時候,我打你的電話一直提示無法接聽。”

“我手機沒關機,怎麽會呢?”劉明軒語氣一頓,“你等一下哦……哎喲我暈,哎喲我暈,你的號碼在我手機的黑名單裏,一定是關燈那個小祖宗幹的,他上車以後特地問我要了手機。齊欣妹子,你別生氣啊,回頭我找他問問去。”

齊欣深吸一口氣,克制住心頭洶湧澎湃的怒火,冷靜地說:“劉哥,不用了,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次日一大早,齊欣提前十五分鐘來到了虹越大廈七樓,前臺接待把齊欣帶到關燈的錄音棚裏,那位關大爺還沒到,她便坐在沙發上等待。

八點半,關大爺來了,穿着輕松的休閑裝,弓着腰,帶着棒球帽,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他瞥見齊欣,吹了個口哨:“齊小姐來得挺早,一天不見,別來無恙啊?”

齊欣瞪眼,無恙你妹!她懶得跟他廢話,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目光如炬地注視她。今天她特地穿了一雙七公分的高跟鞋,雖然走起路來不太穩,但是站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擡頭仰視了。

關燈咧嘴,露出一口燦爛的大白牙,“穿高跟鞋了?”他忽然挺直了腰板,立馬跟她把身高的距離拉出一截,“穿了高跟鞋還是比我矮,下回記得穿恨天高,娛樂圈裏的女星都喜歡恨天高。”

齊欣:“……”她真的有一米七,為啥站在他身邊,感覺自己像個一米六的?關大爺長這麽高,跳街舞真的方便嗎?他做風車動作的時候,兩條腿會不會打結?齊欣正視他,嚴肅道:“昨天我打你的視頻是不是被你拿走了?你想以此來要挾我嗎?”

關燈退後一步,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搖搖頭,輕蔑道:“你有什麽是值得我要挾的?身材?相貌?娛樂圈裏比你美豔比你火辣的女明星一抓一大把,就你這樣的,躺在床上跟條死魚差不多,我恐怕連硬都硬不起來。”

齊欣一口老血噎在喉嚨那裏,上不去也下不來,險些沒抽過去來。不要臉,男人硬不硬的話題居然随便就在她這個女人面前說出口,關大爺要不要這麽放蕩?

關燈乜眼,“怪不得都說女人斤斤計較,小人之心,也不知道老王看上你什麽。”

齊欣一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他扯到混世魔王身上去了?

關燈從褲兜裏摸出一張內存卡,當着她的面将那張卡片折成了兩半,随後扔在地上,“齊小姐,可以開始排練了嗎?”

齊欣低頭,那兩塊損壞的內存卡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像極了她現在的心情,萬分無力。算了,跟關大爺這樣的人有什麽好計較的呢?他的功力比混世魔王還要深厚,她打不過,只能躲。現在對她而言,登上衛視的舞臺表演昆曲節目才是最重要的。

“開始吧!”她已經調整好了心态。

關燈從寬大的衣兜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a4紙遞給她,“這是融合歌曲的樂譜,你看一下。”他說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齊欣這才發現他眼睛下邊挂了兩個黑眼圈,難道昨晚熬夜寫樂譜了?她沒有繼續探究,展開a4紙查看,手寫的樂譜歌詞,字體龍飛鳳舞的,融合後的歌曲叫做《新霸王別姬》,在原有詞曲的基礎上,添加了昆曲《牡丹亭》中的《急板令》。

歌曲開頭從“我站在烈烈風中”,直至“問天下誰是英雄”,皆與原曲一樣,這一段是由男聲演唱。接下來樂譜一轉,歌詞變成了:嘆從此天涯,從此天涯。嘆三年此居,三年此埋。這一段是由女聲演唱。

然後,是男女聲同唱的段落,只是各自演唱的歌詞和曲調皆不相同。

男聲依舊唱《霸王別姬》的歌詞為:我心中你最重,悲歡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換我豪情天縱。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淚向天沖,來世也當稱雄,歸去斜陽正濃。

女聲演唱《急板令》的歌詞為:死不能歸,活了才回。問今夕何夕?此來、魂脈脈,意恰恰。

歌詞意境相得益彰,而且水磨腔女聲的加入為《霸王別姬》這個故事增添了更多柔情與凄美的色彩,關燈能巧妙地将這兩首歌的融合在一起,可見其确實很有才華。

齊欣看完歌詞,不由得為之一振,瞬間對關燈刮目相看,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出這首歌演繹出來的效果了。關大爺的兩張專輯能火是有道理的,他并非浪得虛名。

可是,當齊欣把樂譜都看完時,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關大爺把《急板令》的部分全改了,不但節奏快了許多,就連唱調也不同,除了保留了昆曲水磨腔的唱法,她看不出一絲一毫昆曲的影子了。

“我不同意這個樂譜。”她将那幾張紙扔給關燈,言辭激烈地說:“你根本不懂什麽是昆曲,你以為唱戲就只是捏着嗓子唱歌這麽簡單嗎?”

關燈揚眉,也不生氣也不惱,悠然道:“我不懂什麽是昆曲,但我知道大衆愛聽什麽歌曲,我也知道,我改編的這首歌《新霸王別姬》能得到大衆的喜愛。”

“你不要侮辱昆曲了,我承認大衆喜歡流行音樂,但是昆曲有它獨特的唱法,既然要融合,就應該保留原汁原味的昆曲音調,否則就違背了這個節目的根本意義。《動聽中國》是對傳統藝術的傳承,而不是對流行音樂的傳承,你根本就把昆曲改成了流行音樂。”

關燈攤手:“我沒有完全改成流行音樂,華麗婉轉的水磨腔,不就是昆曲的精髓部分嗎?”

“你這是要我用水磨腔去唱流行音樂,不倫不類的,像什麽樣子?”

“你沒有唱,怎麽知道不倫不類?”關燈斜靠在沙發上,懶懶散散,像是得了軟骨病。

“就是不倫不類。”齊欣別過臉,腰杆挺得筆直,又是那副誓死不肯屈服的表情,一如當年在音樂節上拒絕劉明軒的模樣。

“呵呵,倔得像頭小牛。”關燈輕聲一笑,掏出手機,給她播放了一首歌曲,“這首歌你肯定聽過。”

齊欣側耳聆聽,手機揚聲器裏響起了洞簫和古筝的協奏聲,随後是一段極為熟悉的旋律,還有熟悉的歌詞:“那一年的雪花飄落梅花開枝頭,那一年的華清池畔留下太多愁……”

是《新貴妃醉酒》。

齊欣臉色微微一變,沒有說話。

音樂很快進展到高亢嘹亮的副歌部分:“愛恨就在一瞬間,舉杯對月情似天,愛恨兩茫茫,問君何時戀……”

歌曲放了一半,關燈就把音樂掐斷了,“這首歌登上了央視春晚,曾經風靡全中國。”

齊欣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想表達什麽?這首歌跟京劇沒有半毛錢關系,事實上,我認識的幾位京劇前輩都不怎麽待見這首歌。”

“但是老百姓都以為這就是京劇改編而來的,唱ktv的時候,都喜歡點這首歌,捏着嗓子唱上一段呢!”關燈勾起嘴角,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不緊不慢地說:“傳統的戲曲是很有味道,但是太難了,老百姓聽不懂,不會唱,所以不喜歡,理由就這麽簡單。”

齊欣垂下眼簾,沒有說話。戲曲并不難懂,但是需要人們花時間和精力去了解,慢慢去品味,可是現代人最缺的就是時間。許許多多更通俗的娛樂項目出現在公衆面前,電視、電影、流行歌曲等等,不用費腦筋,一看就明白,戲曲也就慢慢被人遺忘了。

“不要認為民衆不夠高雅,大俗即大雅。”關燈一瞬不轉地注視她,眼睛亮得出奇,“通俗的,大衆的,才具有推廣度。”

齊欣動了動嘴唇,依舊梗着脖子,固執地說:“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同意。昆曲就是昆曲,絕對不允許亂改。”

關燈咋舌,“你怎麽跟茅坑裏的石頭似的……”

齊欣轉頭,目光淩厲地瞪他,阻止他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關燈無所畏懼地回視她,慢悠悠吐出幾個字:“又臭又硬!”

齊欣:“……”關大爺果然比混世魔王功力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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