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韓立蹲下身,抱住底下的木箱, 用力一擡。

诶, 木箱紋絲不動。

韓立:“……”怎麽這麽重?

艾娉婷:“……”不是說很輕麽?

王少業拼命捂住嘴, 內心已經控制不住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小白臉, 讓你嘚瑟,讓你泡妞,丢臉了吧!哈哈哈哈……

韓立深吸一口氣, 再次使勁兒——

木箱還是紋絲未動。

韓立:“……”怎麽可能一點都搬不動?

艾娉婷:“……”韓小哥這身子骨到底行不行啊?

韓立內心巨尴尬,輕咳兩聲, 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可能是因為……兩個箱子太高了,不好使勁兒, 我還是……一個一個的搬吧!”

“哦……”艾娉婷撓撓手心兒告誡自己不許笑, 韓小哥雖然身子骨柔弱了些,但為人挺好, 她不能嘲笑他。這要是換了爛黃瓜,她鐵定笑到他無地自容。

韓立站起身, 彎腰抱住上方的木箱,再次用力——

尼瑪居然還是搬不動, 這特麽是中邪了嗎?

這一刻,韓立內心深處終于飙起了粗話。

艾娉婷實在憋不住,用手捂住嘴, 轉過身去,肩膀不停地抖動起來。

箱子裏的王少業也憋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韓立:“……”他感到自己的臉頰和耳朵全都火燒一樣發燙,今天丢臉是丢大發了。之前他向艾娉婷打聽齊欣的事,并請求她幫助自己,艾娉婷都沒答應,這會兒……她恐怕更瞧不起他,更不會幫他了吧!

怎麽會攤上這麽倒黴的事?箱子裏到底裝了什麽?

韓立怒瞪着木箱,一氣之下揭開了箱蓋。

王少業蜷縮成一團,出現在韓立和艾娉婷面前。

王少業:“……”好端端的,開箱幹什麽?

韓立的臉氣得比關公的臉還紅,怒道:“你藏在箱子裏想幹什麽?”

“我……”這回終于輪到王少業尴尬了,他目光轉向艾娉婷,見她嘴角挂着一抹嘲諷的笑,特別刺眼。媽蛋,又被大糙妹看不起了。

艾娉婷譏诮道:“哎呀媽呀,這不是東方大世界的王總經理嗎?咋藏在箱子裏呢?想整些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呢?”

王少業氣得從箱子裏跳出來,砰一聲蓋上箱蓋,高聲宣布道:“我沒整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腿疼,躺在裏面休息一會兒。”

艾娉婷翻個白眼,“說謊也不怕折了爛黃瓜。”

王少業:“……”大糙妹竟敢詛咒他折斷黃瓜,真是惡毒!

艾娉婷懶得搭理他,扭頭便走。

“喂,大糙妹,你等等!”王少業急忙跟上她。

“糙你妹!”艾娉婷瞪他一眼,想到上次因為“糙你妹”三字諧音遭受過女閻王的毒手,也是被王少業給害的,更加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擡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我都辭職了,你還跟着我幹啥?你咋還不去死呢?”

“哎呀!”王少業揉揉腦袋,慚愧地說:“那啥……我不是故意想逼你辭職的。”

“滾犢子!”艾娉婷又拍一巴掌。

“嗷!”王少業幹脆用手把腦袋抱住,“你就不能不打嗎?”

“我不抽你不解恨。”她一腳揣在他屁股上。

“啊!”王少業被踹得跳起來,趕緊揉揉屁股,“你打也打了,氣也撒了,要不就回去上班吧!崗位不變,工資照舊。”

“去屎吧!老娘還能再送上門讓你欺負,腦子被驢踢了吧?”又是一腳。

“嗚嗚……我是真心請你回去的。”

“滾犢子!”再來一腳。

韓立站在原地,看着那兩人走遠,輕輕嘆口氣,抱起兩個木箱往更衣室走去。

王少業牛皮糖似的粘着艾娉婷,被罵了也不走,被踢了也不走,就是想讓她回去上班。

走過拐角,艾娉婷被他纏得不耐煩了,怒目道:“你到底想幹啥?我告訴你,我不可能回你那破公司上班。”

“你要是不回我的公司上班,你爸媽就不讓你回家,難道你不想回家嗎?”

艾娉婷掀起眼皮,哎喲,王混球竟然還關心她能不能回家,這是突然之間轉性了,還是又想給她設個啥陷阱呢?

王少業被她那探究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趕緊說:“我真沒別的意思,上次把你逼得辭職,還害你跟父母鬧僵,我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我……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過去的行為。”

艾娉婷詫異道:“你跟我道歉?我沒聽錯吧?”

王少業撓撓頭,“你能……你能不生氣,回去上班嗎?”

“不能!”艾娉婷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麽?”

“因為我不樂意!”她擡高下巴,“我現在的日子老舒心了,我能做我想做的事,為啥還要回去上班?”

“你想做的事?寫網絡小說嗎?”

“對!”

“可你寫網絡小說才能掙幾個錢?”

艾娉婷不滿道:“怎麽滴?瞧不起寫網絡小說的?我可告訴你,現在電視上播的那些劇,很多都是網絡小說改編的。我就算現在掙的錢不多,養活我自己也綽綽有餘!”

“那你爸媽呢?他們不同意你走這條道,難道你想一直跟他們對抗下去,永遠不回家嗎?”

“你錯啦!”艾娉婷靠着牆,雙手環在胸前,瞥他一眼,“我爸媽不同意我寫,是因為他們覺得我整這玩意兒沒前途。可我要是成功了,我有名氣了,我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了,他們就不會那麽想了。到時候他們不僅得風風光光地把我接回家,還得逢人就說,哎呀,我閨女可有文采啦,寫的小說都改編電視劇了,正熱播呢!她還自己做編劇,能掙老多錢了啦!”

她自信滿滿地微笑,沖王少業揚起眉,仿佛她已經是個當紅的網絡小說作家。

王少業聽完這番話,沉默不語,臉上露出似羨慕,又似嫉妒的神情。

艾娉婷乜眼,“你這表情是啥意思?不服氣啊?”

“不是……”他低下頭,盯着地面,顯得有些沮喪,緩緩說道:“成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要才華,也要機遇。你就沒有想過,要是一直不成功呢?你就真的這麽下去,真的不回家了嗎?”

艾娉婷很不爽地說:“我當然知道成名不容易,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你要是有理想,卻連實現理想的野心和魄力都沒有,那還有啥好說的?回家吃奶去吧!”她嗤笑一聲,丢下他,大步離開。

王少業站在原地,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內心一片凄迷。他覺得自己很沒用,身為一個大男人,魄力甚至還不如嬌小玲珑的艾娉婷。他之所以那麽希望艾娉婷再回到公司上班,也是想給自己的無用找個借口。如果艾娉婷回去了,他就可以自我安慰,說看哪,艾娉婷其實也跟他一樣,他們都遵循家長的安排,都按照父母的意願而生活,至于曾經有過的夢想,都不重要了,可以統統放下。

可是,艾娉婷卻沒有這麽做,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對抗父母。哪怕他向她道歉,給予她同樣的崗位和薪水,她也不答應回去上班。

她讓他無法再自欺欺人,也無法不承認內心那個膽小懦弱的自己,他根本離不開家庭給予的金錢和物質。艾娉婷說得很對,如果連實現夢想的野心和魄力都沒有,他也只能回家抱着他老爹吃奶了。

王少業走幾步,靠着牆慢慢坐了下去,自嘲地笑笑,哼起歌來:“我是一種悲劇,無藥可救的悲劇。明知道不能這樣下去,卻還一直停在原地。想起那一段的回憶,至少我還能擁有回憶,如果扼守回憶是生命的意義……”

齊欣不喜歡他,不接受他,都是應該的。他沒有責任心,沒有上進心,總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仗着家裏的金錢,在外人面前耀武揚威。那些人表面捧着他,奉承他,其實心裏根本瞧不起他。

就算他家裏再有錢,他的物質條件再好,也一樣是個不中用的廢物,是個讨人嫌的無賴。

“你是一種悲劇,後知後覺的悲劇。還不知道不能這樣下去,所以還是深深入戲……”他就這樣,坐在地上,靠着牆壁,慢慢地唱着歌。

風嘟嘟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歌聲,“喂,爛黃瓜,讓你把箱子擡去更衣室,你居然躲在唱歌?還唱得難聽死了。”

“呵呵。”王少業笑笑,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走到風嘟嘟身邊,拍拍她的腦袋,“走吧,小丫頭,繼續幹活兒去。”

風嘟嘟沒好氣地拍開他,“誰是小丫頭?別碰我,我怕得花柳病!”

王少業淚奔,連花柳病都出來了,至于麽?唉唉唉,小丫頭片子也瞧不起他,他到底是有多失敗?

約莫又過了半個多小時,齊欣才從外面回來,神情挺複雜,看不出是喜是悲。

風嘟嘟奇怪地問:“師姐,你有心事啊?”

“哦,不是。”齊欣搖搖頭,拿出手機,開始編輯文字,“我先發條微博。”

“發微博?發什麽微博啊?”

“你等下就知道了。”齊欣編輯好了微博,點擊發布。

風嘟嘟連忙拿出手機看微博。

昆曲齊欣:明晚的助演嘉賓除了關燈,還有一位特殊的人物登臺演出,大家敬請期待!

風嘟嘟拉住齊欣的胳膊,興奮地問:“特殊的人物是誰?師姐快點告訴我!”

齊欣一只手抵在唇上,比個噤聲的手勢,“我答應他了,在他登臺演出之前,什麽都不能說,等到明晚節目開始,自然就知道了。”

風嘟嘟撅噘嘴,“真是的,連我都不說,我發誓保密還不行麽?”

齊欣笑着捏捏風嘟嘟的臉蛋,“不行呢!”

王少業幹完了風嘟嘟安排給他的活兒,走過來,沒精打采地說:“道具我已經全部搬完了,你們還有別的事情需要做嗎?要是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這樣的王混球有點奇怪,沒有活力,像個癟了氣的皮球,軟綿綿的。

齊欣看看周圍,該做的事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事她自己很快就能做完,不必讓王混球繼續留下來幫忙,便說:“那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謝謝了,明天演出完成之後,我找個時間請你們大家吃飯。”

王少業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背影看上去無比落寞與蕭瑟。

齊欣不解道:“嘟嘟,他這是怎麽了?”

“誰知道啊,之前我讓他搬箱子,結果他跑到那邊偷懶,還坐在地上唱歌,神經兮兮的。”

動不動就唱歌的确是王混球的風格,齊欣沒再管他,勾住風嘟嘟的肩膀,“事情不多了,咱們繼續吧!”

“嗯。”風嘟嘟笑眯眯地點點頭。

失魂落魄的王大少爺獨自一人離開江州大劇院,開着他的豪車回家。

推開自家別墅的門,便見到他老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話,手裏依舊拿着個煙鬥,時不時吸上兩口,吐出幾縷青煙,兩條胡須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電視上正在播放財經資訊,王平成看得很認真,連兒子回來都沒有發現。

王少業換了鞋,走過去,叫道:“爸,我回來了。”

王平成掀起眼皮,瞅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又繼續看電視。

王少業聽到電視上那些人在談論股票證券就感覺特別煩躁,腦子裏又響起艾娉婷說過的話,你要是有理想,卻連實現理想的野心和魄力都沒有,那還有啥好說的?回家吃奶去吧!

難道他要一輩子接受老爹的安排嗎?現在老爹讓他安安分分待在商場裏當總經理,再過不久,老爹就會讓他到集團公司裏上班,讓他去跟門當戶對的女人相親,然後結婚生子,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這就是老爹對他的人生和命運的安排,他這一輩真的就要這麽過下去麽?

王少業握緊拳頭,下定了決心,開口道:“爸,我有話想跟你說。”

王平成又掀了一下眼皮,不鹹不淡地說:“你要說什麽?”

王少業拿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一本正經地說:“我要離開公司,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今天吃錯藥了?”王平成似乎已經習慣兒子動不動就抽風,臉色一點變化都沒有。

“爸,我是說認真的。我有夢想,我喜歡音樂,喜歡唱歌,喜歡表演,我也想登臺演出,在舞臺上實現自己的價值,我不想再繼續接受你的安排,不想再做一個不倫不類的總經理了。”他發出真切的吶喊,幾乎想将一顆熱切的心髒剖出來,讓他爹好好看看。

王平成吸口煙,冷笑一聲,“你的夢想?狗屁夢想!你連自己都管不好,還談什麽夢想?你有能力為自己想做的事情買單嗎?離開我,你活得下去嗎?”

王少業憋紅臉,“我可以!”

“可以個屁!”王平成扔下煙鬥,拍拍桌子,“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你大學畢業要跟同學組建樂隊,我同意了,可結果怎麽樣呢?樂隊解散了,你還不肯妥協,我讓你自己去闖蕩,你闖成什麽樣子?”

王少業羞愧無比,低着頭不吭氣。

王平成冷哼一聲,繼續說:“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本來應該考慮終身大事。我給你安排合适的相親,你不幹,你說你喜歡齊欣,非她不娶!那好吧,齊欣雖然家室不行,但各方面素質還不錯,做我們王家的媳婦也可以。我答應讓你去追她,可結果又怎麽樣?你追到了嗎?你自己說說,你想幹的事,什麽幹成了?我要是不逼你,我不給你安排,你能變成什麽樣子?”

王少業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和自信統統都被打擊得七零八落。

“別再跟我扯什麽音樂,下個月你就到集團總公司來上班,我親自帶你。商場那邊我會重新派個人過去管理,你不用操心了。還有,下周六我安排你和鴻程集團董事長的孫女相親,你好好準備一下,別給我丢臉。”王平成交代完畢,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背着手,準備回房休息。

王少業隐忍地站在原地,雙拳緊握,額頭上的青筋全都凸了出來。果然是這樣,安排他的事業,安排他的婚姻,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安排,他完全喪失自主性,像個被他老爹操縱的木偶。艾娉婷的聲音又一次在他耳畔響起,連實現理想的野心和魄力都沒有,那還有啥好說的?

“爸!”他突然高喊一聲。

“幹什麽?”王平成轉過身,“你還不服氣嗎?”

“爸,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沒有機會了。”王平成吹胡子瞪眼,“下周去相親,下個月到總公司上班,沒得商量。”

“我不去總公司,我也不去相親,你就是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去!”

“嘿,你反了不成?”

王少業不說話,但表情是無比堅決的。

王平成心頭微微一動,兒子今天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竟然還能表現出這麽堅定的态度,這倒也挺難得。也罷,總得讓他徹底死心才行。

王平成負手道:“好,那我給你個機會。我給你半年時間,到今年年底,如果你能把東方大世界商場的年終營業額提升30%,我就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王少業眼睛驟亮,“真的?”

“不相信拉倒!”王平成掉頭就走。

王少業急忙道:“我信!爸,那就這麽定了,你可不許言而無信。”

王平成冷哼兩聲,“你爸我什麽時候言而無信了?我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你要是還不成功,以後就給我安安分分待在公司裏,哪兒都不許去!”

王少業張開雙臂高喊:“我一定會成功的!”

王平成搖搖頭,走上樓梯,暗自嘀咕道:“個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提升30%的營業額,做夢去吧!”

王少業不知道這是他老爹給他設下的大坑,興高采烈地回房間,給關燈打電話,通報這個好消息。

關燈聽完後,沉聲道:“你确定提升30%的營業額很簡單嗎?”

“這個……”王少業撫摸下巴,“我也不是太清楚,周一上班的時候去問問副總,應該也不會太難。”

“那我就祝你好運。”

“嘿嘿……”王少業開始憧憬未來,咧嘴笑起來,跟個傻子似的,“老關,到時候你帶帶我吧!我給你彈琴伴奏,當和聲也行啊!”

“你要真能回歸音樂,我給你寫歌。”

“真的啊?”王少業無比驚喜。

“煮的,炒的,炖的。”

王少業:“……”老關還是習慣在別人最興奮的時候給人潑一頭冷水。

“行了,早點休息吧!”

挂斷電話,關燈躺在床上,用手機刷刷微博,發現了齊欣兩個小時前發布的那條微博。

特殊的人物登臺演出,會是誰?

關燈撥打她的電話,手機裏傳出關機的提示音,看來她已經睡覺了。他沒有繼續糾結這件事,放好手機,躺在床上,喊一聲:“睡覺。”

卧室的燈自動關閉。

翌日清早,齊欣的手機自動開機,定好的鬧鐘還沒響,她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由于睡眠嚴重不足,她連眼皮都擡不起來,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拿過手機。

睡在另一頭的艾娉婷也被鈴聲吵到,咕哝兩聲,繼續蒙頭大睡。

“喂?”齊欣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

“還沒睡醒?”清越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細膩溫柔,帶着絲絲笑意。

齊欣腦子裏一片混沌,陷在夢裏不願醒來,“你是……誰啊?”

電話那頭的人陷入沉默之中。

齊欣沒聽到聲音,手一松,又睡着了,手機也随之掉到床下。

電話對面的男人眯起眼,狹長的丹鳳眼裏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連他是誰都聽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兩種悲劇,原唱許嵩,詞曲許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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