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是善茬
‘她也兇我了, 她先兇我我才兇回去的, 不過我可能比她兇, 我把她兇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語氣隐隐有些不安, ‘會不會出事啊?’
殷緋挑眉,“禦史!”
在一旁候着的禦史連忙進來, 皇上最近總愛看記載的手劄, 不知道是對他不滿意,還是怎麽回事,吓的他與另外兩個史官一合計,決定多誇贊誇贊皇上。
皇上之所以老是看史記, 一定是覺得誇他誇少了, 沒能寫出他的正常水平。
三個人使出吃奶的勁,搜刮出肚裏全部的墨水, 能怎麽誇就怎麽誇,這回肯定能讓皇上滿意。
皇上平時不找他,一找他肯定是關于手劄的。
不等皇上吩咐, 他已經機靈的将手劄交給長慶大總管,又由長慶大總管轉交給皇上。
皇上拿在手裏瞧了半天, 臉色陰晴不定。
禦史本來很有自信, 被他搞得心驚膽戰, 生怕觸了皇上的逆鱗。
記得皇上很讨厭別人誇他長得好看來着,開始誇的時候幾人還有些猶豫,但是無論是年輕有為, 還是青年才俊,都離不開樣貌,完全不沾是不可能的,反而兩者結合更能體現皇上才貌雙全,後生可畏等等。
希望皇上注意到誇他才能上的詞語,不要在意那些附帶的,關于樣貌上的。
事實上殷緋根本沒留神一到他就寫很多拍馬屁似的廢話,直接翻到昨天的末尾,看昨晚上她與母後的對話。
母後咄咄逼人,她也不遑多讓,比在宮外和上官雲,李齋相處自然許多,至少上官雲和李齋看出了微妙之處,反倒是母後,沒發現他與她之間的變化。
是她在進步?還是母後根本沒在意過他?
或許兩者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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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睫毛顫了顫,手劄重新還給禦史,殷緋一句話沒說,照常洗漱完後去用膳,然後晨練,再然後上朝,生活一成不變。
唯一起了變化的是他體內多了一個人,這個人可以與他說話,交談,有自己的思想。
還是個——女的?
說實話只有這條難以接受。
更願意要個兄弟。
方姝今天一個上午都在想太後為什麽哭?
有這麽脆弱嗎?
看起來不像,尤其是從皇後和別人的口中得知,感覺太後是個強勢的人。
她一來就想直接替皇上做決定,也不管皇上願不願意,有點自以為是,所以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哭?
對自己太自信?覺得皇上絕對會聽她的,還是養皇上她注入了感情?所以接受不了皇上對她那樣強硬?
方姝目光突然鎖定在閣樓上逗貓的娘娘,也是,娘娘養只貓都有感情,更何況養個人養了十幾年。
就算再不用心,他偶爾對你笑,做一件你感動的事,肯定也是在意的吧?
皇上以前一定很孝順,現在不孝順了,所以太後很難過。
方姝人在花藤下,半乘涼半是幹活累了歇息,陡然站起來,其實很明顯,娘娘似乎注意到她,突然拍了拍貓屁股,把正在睡午覺的黑白吵醒。
方姝意識到她要做什麽,先是愣了愣,反應過來後連忙用手勢阻止娘娘。
但是已經晚了,娘娘腿一曲,黑白沒有支撐點,在站不穩的情況下一躍跳到欄杆上,欄杆是木欄杆,很寬的,走兩個黑白都不是問題。
黑白平時沒事幹就喜歡在欄杆上走來走去,這個欄杆連接着花架,也就是說黑白可以通過這地方跑去長春宮外頭。
一旦放出去,再追回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還好今天的黑白似乎并沒有跑出去的欲望,懶洋洋在欄杆上伸了個腰,扒拉了兩下爪子就打算下來。
預感娘娘不會這麽輕易讓它下來,她是個不達目的不肯罷休的幼稚小學生!
果然,方姝瞧見娘娘嘴角勾起無辜的笑,手裏不知何時多了個球,球突然抛了出去,黑白本能去追球,順着球扔出去的方向,一躍跳上花架,沿着花架去了長春宮外頭。
娘娘這個惡魔!
“不好了,黑白不見了!”娘娘依在欄杆旁虛情假意‘着急’道。
方姝嘆息。
還是讓娘娘得逞了。
她是真的在宮裏待的太久,整天宅在長春宮不出門,身體又不好,一天只醒來三四個時辰,實在太無聊,這大概是她唯一的樂趣吧,雖然不怎麽地道,難得的,方姝居然不想糾正她。
不過現在是夏天,不是春秋天,太熱了,頂着大太陽去找黑白,不亞于受罪,對女性來說也不友好,比如曬黑之類的,所以大家應該會很煩吧。
猶豫片刻,方姝主動道,“我去找吧。”
她去找了,其他人就可以不用去了。
黑白是個猴皮,喜歡竄進小胡同和角落裏,也許是草叢也許是假山裏,也或許會爬上樹,想抓住它很難,還需要具備爬草叢,鑽假山,上樹的本領,這裏都是文雅的小姑娘,做不來這種活,也就她最合适。
突然發現所有技能她都具備。
娘娘點點頭。
方姝行了一禮後快速跑出去,想趕在黑白撿到球,跑走之前找到它。
很可惜,黑白似乎比她想的靈敏,也許一跳出去就找到了球,然後叼着球玩去了,也或許是不要球,直接去玩了,總之長春宮的後院沒瞧見黑白。
方姝繞着整個長春宮跑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看來是跑去更遠的地方了。
一旦讓它跑去更遠的地方,想抓回來很難,一個人想找到也是問題,所以方姝決定讓它主動過來找她。
記得院裏種了一顆貓薄荷,是她央求娘娘種的,就是為了這一天。
方姝回去拿。
夏天太熱了,方姝跑了幾圈而已,渾身出了汗,有點難受,所以走的不免急了些,也沒有告訴大家,路過廊下時突然聽到花園裏有人說話,似乎還是議論她的,她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方姝真不愧是咱們長春宮的第一大狗腿,娘娘的貓才剛丢,她就迫不及待表現自己,啧啧。”
“可不是嘛,那個殷勤勁,生怕別人搶了似的。”
這個聲音和地點,似乎除了新來的采雪和若香沒別人了。
“你們胡說什麽,方姝才不是那樣的人,她是怕你們熱,所以才自己去的,大夏天誰想跑來跑去?”木槿憤怒的聲音插進來。
“哦,那可真是偉大呢。”
“那麽偉大怎麽不幫我們把活都幹了?”采雪諷刺道,“說什麽為了我們,還不是為了她自己,讨得娘娘歡心就有獎賞了。”
似乎還不過瘾,又道,“開始瞧着她還人模狗樣,想不到是這樣的人,惡心。”
“你……”
木槿想罵她倆,被方姝攔下,“她們說的對,是我擅作主張,以後不會了。”
“看看吧,還是人家方姝‘懂事’。”
“不知好歹……嗚嗚……”木槿被方姝捂住嘴巴拖去一邊。
木槿不解,“你幹嘛拉我?”
方姝嘆息,“忘了屁股上的傷怎麽來的?”
她望向閣樓,“娘娘最不喜歡說閑話的人,以後有她們受的。”
木槿眼前一亮,“方姝,你真壞。”
她突然想起自己,“你那時候是不是也預料到我會……”
方姝眨眨眼,“有那個猜想……”
娘娘以前似乎經常被人議論,所以非常非常讨厭別人背地裏說閑話,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一經發現,三十大板都是輕的,如果她本身不開心,最少五十大板。
所以在長春宮,不,應該說整個皇宮裏做事,最重要的是保持沉默,不要攀高踩低,也不能背地裏說別人壞話,讨論也不行。
為什麽?因為無論是攀高踩低,還是私底下讨論別人,都是娘娘經歷過的,所以十分厭煩,觸之必死的禁區。
偏偏還有人不死心,非要嘗試一把,尤其是新來的,當初木槿剛來的時候也不以為然,中招了吧?
“哇,你真壞,居然不提醒我。”木槿揍她。
方姝翻個白眼,“你那時候天天給我臉色,我樂得見你遭殃。”
她還真不是聖人,被人那樣看不起,說閑話,真能一點不在意?
不,如果得不到正義的來臨,那就自己出招吧!
既然大家都說她是第一狗腿,那她就跑的更勤快一些。
一天去娘娘窗口五六次,不,你誤會了,還可以去七八次,十幾次哦。
娘娘窗前的插花從一周換一次,變成一周換三次也沒問題。
噓寒問暖,時不時勾搭一下錦繡,讨好一下娘娘,都不在話下。
她越是這樣,其他人私底下讨論的越是厲害,她是狗腿的事從長春宮傳到後廚廚娘,偶爾去打飯,後廚廚娘也會說她兩嘴。
方姝很滿意,就看誰倒黴,中招被娘娘懲戒了。
第一個中招的并不是木槿,是一個幹雜活的太監,直接消失不見了。
看來宮女喜歡八卦,太監也不例外。
後來是後廚的廚娘,再後來才是木槿,木槿可能以為這是個意外,只有她知道這不是巧合。
只不過只有木槿幸運被她救了而已,第一,她當時并不知道木槿也說過她閑話被懲戒了,木槿當時僞裝成風寒發熱,她有猜測,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去救的。
第二,她已經意識到因為一時之氣也許要讓一個人死去有些過分,雖然是她們自作自受,她在裏頭扮演的是個受害者,而且什麽都沒做,只是讓說閑話的餘地大了一些而已。
不過到底是她惹出來的事,另外兩個她看不見倒也罷了,眼不見,心不煩,只有木槿正好跟她一個寝屋,想無視都不行。
所以在救木槿之前,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了救。
一條人命,真無視了她良心受譴是一回事,以後會變壞也是一回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木槿瞧着她,意外發現了她另一面。
原來還有些擔心她過于善良,會被人欺負,現在才曉得她确實有些小毛病,比如心軟,但不是沒底線的。
該狠的時候還是會狠,而且比一般人狠。
“方姝,大家都是十四歲,你怎麽這麽優秀?”她誇道,“成熟啊,穩重啊,沉得住氣,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像那個君子。”
方姝瞧了瞧天色,嘴角忍不住勾起。
其實并不是一直這樣,只有在搞得定的情況下才會冷靜,搞不定的情況下還是會慌。
比如跟皇上的哥們,上官雲和李齋,她就很介意,尴尬,不知道怎麽相處,心裏慌的一批。
但是怼太後的時候只稍稍緊張了一下。
是太後不如他兩個哥們嗎?
不,是因為性別的原因,跟異性相處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