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捉蟲)
聽了慕南煙的訴求,太子妃沉默着一言不發,倒是寧王妃好奇地問道:“慕荷可知你要進宮的事?”
慕南煙頓了一下,“剛才就已經知道了。本想進了宮再和她說,沒想到這一次香員的選拔正是由她負責,認出民女來便将民女趕了出來,取消了民女參選的資格。”
寧王妃又問道:“慕荷想盡辦法讓你出宮,你卻又要進宮,為何?”
說這話時,她的語氣裏,已經沒有了笑意。
太子妃也看向她,看她要如何回答。
作為太子妃,要個宮女進宮是沒問題的,可皇宮不是旁的地方,不能容着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十年前她非得出宮之事,在太子妃心裏記着呢。
慕南煙垂眸立在那裏,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三尺之地,“那時民女年幼,由姑母決定。如今,民女已經及笄,可以自己作主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子妃終于說話了,“聽你話裏的意思,你是不願意離宮的。為什麽?你……”她拖長了音調,“你為什麽想要待在皇宮裏?有什麽好的?”
這麽大的一個牢籠,她都想要逃出來,為什麽一個個年輕鮮活的少女都想往牢籠裏鑽?
慕南煙心道:太子妃莫不是誤會了我,以為我想要進宮成為貴人争寵?
是以格外認真地解釋道:“皇宮裏有諸多好,唯一不好的便是沒有情。民女正巧是個只要香不要情的。試問哪裏能有比皇宮更多的上好香料,更全面的書籍,更優質的香器。況且,民女不服。”
太子妃揚了揚眉,似乎來了興致,“你的意思是,你入宮,只為香?”
得到了慕南煙肯定的答案後,垂眸摩挲了一下手指,又道:“有何不服?”
“禦香院首為何只有男兒未見紅妝?”為何只有達官之子未見平民登峰?
後半句,她忍着沒有說出口。
禦香院裏大多是女子,還有宦人,但院首之職,多是京城裏達官世家的男子,至今未有女子任職。
寧王妃在一旁咂舌,“這丫頭,想來會與我那傅家的妹妹志趣相投,一個是文巾帼,一個是武巾帼。”
太子妃撫着手背的右手頓住,凝眸看着慕南煙半晌,忽而轉向寧王妃笑道:“本宮倒覺得,王侯将相,達官貴人,另有種乎?”
寧王妃笑眯眯地不再言語。
她那傅家的先祖,便是夥頭軍出身,一手燒火棍法拜将封侯,世代相傳,護一國安穩。寧王的先祖則是布衣出身,憑腦中經緯保一國安泰。确實應了太子妃的這句,“另有種乎?”
慕南煙心裏一驚,擡首看向太子妃,卻見後者揮手晃了一下袖擺,“你須記得你今日的話,若他日有違……”
她輕笑了一下,沒有将後果說出來,卻讓慕南煙心裏一涼,将話接過去道:“民女入宮,只此一願。若所言不實,不得善終。”
太子妃颔首,“本宮可以帶你入宮。但你入宮,便去掖庭,經過掖庭的考核再定去向。能不能進禦香院,就看你自己了。”
這也就是說将慕南煙帶進宮之後,便不會再過問她的死活了。慕南煙心知肚明,也不貪心。入宮之後,若要貴人再護她,那得她先有能為貴人所用的能力。成為禦香院首,便是太子妃所要看到的能力。
丁香拉着木香在太子妃面前跪下,“奴婢們也想和小姐一起進宮,求太子妃成全。”
丁香已經把頭磕了下去。木香卻是皺着眉擡着頭,遲遲不肯磕頭。被丁香推了一把才勉強垂了頭。
太子妃卻已經看到了她們的面容,讓她們擡起頭來。
慕南煙沒有出聲,在她看來,太子妃雖然好說話,卻不是什麽忙都會幫的,她們怕是不能如願。這樣更好,她們都留在宮外更自在些。
太子妃盯着丁香和木香看了好一會,才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家中父母長輩可知你們想要進宮一事?”
木香看着太子妃,見對方的目光朝自己這裏射來,忙避開,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
丁香聽着覺得有戲,忙不疊地答道:“奴婢姐妹自小便沒了父母,鄉親們也因為一場雪災搬離了家鄉,只餘我們兩個,跟了小姐,小姐到哪,我們就到哪,求太子妃成全。”
太子妃看着她們,神色不明,不知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丁香心裏一急,又道:“我們都很乖的,我會做吃的,木香會看病,不會惹麻煩。”
她絞着腦汁兒想描述她們乖巧的詞,臨到頭了,才意識到自己平時一心撲在吃食上,對于別的事情都太過憊懶,腦子裏灌的都是湯湯水水,連詞也想不到幾句合适的來。用力扯着木香的衣袖,木香學得多,這個時候還是讓木香來動腦子的好。
太子妃将她們的小動作收入眼中,又問道:“新進宮的宮女,年齡都不能太大,你們的年齡……”
“我們只有十五歲!”脫口說完,丁香才意識到自己打斷了太子妃的話,忙伏下頭請罪。
她們的模樣生來就顯得年輕,現在十九歲的,但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說是十五歲還真是鎮得住的。
木香無語地掃她一眼,似是做證人一般道:“她說得沒錯。我們很乖,還有能力,會辦事。小姐要做禦香院首,我們便要做她的左右手。如今進宮剛剛好,若是等到小姐成了禦香院首再進宮,我們年齡便大了,還會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事情不知要如何入手。我們是小姐的人,小姐是娘娘的人,說到底,我們都是娘娘的人。娘娘成全了我們,也是成全了自己。”
太子妃卻是眉頭動了一下,“你們,當真只有十五歲?”
丁香脖子一梗,“當真。”
在她開口的時候,木香提高了音量,朝太子妃伏下身去,“求太子妃成全!”
太子妃擺擺手,“去外面候着吧,一會随本宮回宮。”
待屋裏只有她和寧王妃時,她才柔和地笑道:“本宮到你這裏用過晚膳再回去,嘗嘗你這裏新的辣椒吃法。”
寧王妃撫掌笑出聲來,“成,見你進府,芸姑和春蘭早就準備去了。只怕吃着吃着,太子又要來了。”
“難得出宮一趟圖個自在,莫要提他。”太子妃提到太子的時候,縱是語氣随意,面上的笑也還是淡了些許,“只怕寧王又要對本宮甩臉子了。擾了你們二人用膳的時光。”
被打趣了,寧王妃也不示弱,“他哪有什麽脾氣?便是生氣了,也只是笑笑。”
太子妃瞋他一眼,“太子可是最怕寧王笑了。笑得越迷人,也越瘆人。”那語氣裏,卻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寧王妃心下嘆息一聲,太子妃叫太子傷了心,都十年過去了,不論太子怎麽挽回,也挽不回她的心,到如今,依舊樂得看太子焦頭爛額。
不過,人家夫妻間的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話風一轉,便道:“剛才那兩個丫頭,可是有什麽不妥?”
“叫你看出來了?”太子妃的笑意也收了起來,卻是帶着一點緬懷,“我看那兩個丫頭,長得和我那苦命的嫂子有兩分相似,倒是年齡上不符。罷了罷了,許是人年紀大了,便越發地想念娘家的親人了。事情都過去了,我家兄長也早就放棄了尋找,立了牌位,續了弦,莫要再提了。”
寧王妃有心說那兩個丫頭與太子妃也有一點相似,但見太子妃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便沒有再說下去。二十年都沒有再出現的人,怕是早就兇多吉少了。
慕南煙在屋外無奈地和丁香木香說着進宮時要注意的一些事情的時候,楚元蘅到了宮中。
他先是去了篩選複員的地方,見着慕荷便問,“人呢?她在哪裏?”
不待慕荷回答,他又不耐地道:“算了,我自己進去找!”
這個小丫頭,三次不告而別,他在宮裏,她就出宮,他到雲慕城,她又進宮,千萬別叫他再看到她!
但竟然真的沒看到她!他的臉色直接黑沉了下去,轉向慕荷,“人呢?”
慕荷急急跟了過來,卻一直沒找到時間開口。她覺得楚元蘅應該不會這麽巧知道慕南煙進宮之事,便道:“奴婢不知殿下要找何人。”
楚元蘅一肚子的郁氣發不出,憋了一瞬,才道:“慕南煙!她來京城了,要進宮必然會來參加選拔!”
慕荷心頭一跳,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來找慕南煙的,垂眸如實道:“她不在這裏。”
他知道從慕荷口裏又問不出什麽了,圍着那一群待參選香員的民間香師們又轉了一圈,再次确定确實不在,才轉身走了出去。
他自不知,自己晃蕩的這麽一圈,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讓多少人的心跳由慢到快,又慢到幾不可聞,而她們以不同的心态在心裏記住了那個名字,“慕南煙”。
他走到外間,一個王姓內侍走到他面前,谄笑道:“殿下,您方才說的那個人,奴才已經把她趕出去了。您放心,有奴才在這裏一刻,她便進不了宮。”
楚元蘅的腳步頓住,覺得胸口被打了一個悶捶,“你說誰?”
王內侍還想着會得獎賞,不曾注意到楚元蘅的神色,繼續笑着道:“就是那個叫慕南煙的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挨了一腳。他本就是蹲身躬腰的,楚元蘅的這一腳正踢到他腰上,猝不及防橫着倒下去,慘叫一聲,又忙爬起來跪到楚元蘅面前。意識到自己惹了南疆王殿下不快了,卻不知是為什麽。
正茫然着,便聽到南疆王殿下氣呼呼地道:“本王未到,你有什麽權力決定她進不進宮?”
生氣的是他,憑什麽讓別人來代替他撒氣?
作者有話要說: 楚元蘅:我可以捉弄她,只有我可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