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我們誰也沒想到徐捷會閃電結婚,朋友圈裏都猜他是被父母逼急了,或者受了什麽刺激。他結婚的前一天,我特地打了電話給葉韓,問他有沒有收到邀請。
葉韓的同學都去了,那孩子當然不能缺席。原本我還有點擔心,特地開車去接他,沒想到他比我想象得更鎮定一點,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宴席上,當徐捷和新娘一起出現的時候,葉韓就開始不對勁了。我很明白他的心情,畢竟是喜歡了四年的人,怎麽可能說忘就忘。
他坐在隔壁桌,旁邊都是同學和老師,我不可能跑過去安慰他。何況,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安慰反而會讓他尴尬。
徐捷敬到葉韓那一桌時,幾個同學紛紛起哄,非要讓葉韓好好地敬他。他們都覺得葉韓是徐捷最喜歡的學生,自然要把他當做勸酒的借口。
我放下筷子,耐心地看著他們的方向。徐捷的表情有些僵硬,葉韓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笑得很勉強,不知道能撐到什麽時候。
兩個人就好像豁出去了一樣,葉韓不停地敬酒,徐捷一句拒絕的話都沒有。一連幹了四五杯紅酒,反倒是旁邊的賓客把他拉過去了。
徐捷走了,葉韓卻沒有回過神,他恍恍惚惚地低著頭,不停地拉著同學幹杯。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實在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跟齊遠了一聲招呼後,拉起葉韓就出去了。
“你拉我幹什麽?”
葉韓不高興地瞪了我一眼,正要往回走,卻被我擋住了。
“我們走吧。”
他奇怪地看著我,笑道:“走什麽啊,飯都沒吃完呢。”
我緩緩地走向他,輕輕地摟住他的後背,他的身體有些僵硬,臉上的表情更是難看。
“你到底在吃飯還是在喝酒。”
他突然擡頭,眼睛裏滿是苦澀,笑得難看極了。
“喝點酒都不行了?又不是你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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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這副樣子,我突然就動怒了,立馬拉著他下樓,硬是推進車裏。葉韓還來不及說話,我氣沖沖地對他說:“你要喝酒對吧,我陪你去喝個痛快。”
葉韓根本來不及下車,我就急匆匆地把車開出去了。我把他帶到常去的酒吧,這會兒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我開了威士忌,又加了伏特加,讓他好好地喝個痛快。他也不跟我客氣,什麽都不摻就灌了大半杯。酒吧裏鬧哄哄的,正要掩飾了我們之間的沈默。他不停地喝酒,我不停地抽煙,看到他一杯接著一杯,最後還是我忍不住了。
“你不是喜歡問我有沒有笑話你?對,前幾次是沒有,這次我就是笑話你了。”
葉韓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拿著杯子的手卻停住了。
我嘆了口氣,譏諷地說:“徐捷都結婚了,你還弄成這樣,演給誰看啊?”
聽到這話,葉韓當然不爽,正要反駁,我指著他的腦袋,立馬又說:“你還指望他能撇下老婆,回頭來找你?葉韓,用用腦子吧,你現在是二十歲,不是十二歲。”
葉韓猛地推開我,憤怒地朝我吼道:“夠了吧,江衡予,你憑什麽笑話我?這是我的事……”
不等他說話,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氣極反笑:“對,是跟我沒關系,你慢慢喝,我不管你。”
說完,我故意挪過去一點,再也不看葉韓的方向。我們兩個人各管個的,看起來好像是硬拼桌一樣。過了一會兒,就在我四處亂瞄的時候,突然有人叫我:“江衡予。”
我回頭一看,是以前在這裏認識的一個女孩子。
其實我早就忘記她的名字了,可她人都過來了,我總得請她喝一杯。
“好一陣子沒見了,你那群狐朋狗友呢?”
我和齊遠他們常來這裏,碰到以前的玩伴并不奇怪。
“最近忙啊,總不能天天泡在酒吧裏。”
我故意頓了頓,嬉皮笑臉地說:“不然哪有錢請你喝酒啊。”
她越坐越近,就差貼著我的大腿了,我也是在氣頭上,巴不得有人能讓我忘了葉韓的事情。
“最近怎麽樣?和那個薇薇分了啊?”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反問她說:“消息這麽靈通?”
她倒是樂了,調侃我說:“這裏還有誰不知道啊,她找了你一個多月,都把她氣死了。不過,最近倒沒見過她,大概不想看到你吧。”
我故意皺眉,問她說:“我做人這麽失敗?”
她笑著搖頭:“不會啊,我就覺得你挺好的。”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乓”的一聲,原來是葉韓把酒瓶打破了。我瞟了他一眼,當做什麽都沒看到。反而那個女生盯著他看了半天,問我說:“你朋友?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我搖搖頭,立刻和葉韓撇清關系。
“不認識。”
女生沒有多問,借著幹杯的機會,湊到我的旁邊,暧昧地說:“今天我一個人來的,要不要去吃宵夜?”
我來不及回答,又一個酒瓶摔在了地上。這一次,我終於還是沒忍住,無奈地看向葉韓。
那孩子躺在沙發上,傻笑地看著我,一個勁地說:“來啊,陪我喝酒啊。”
我見他已經醉了,哪裏還能對他生氣,苦笑地搖搖頭:“改天請你吃宵夜吧,我朋友喝醉了。”
那女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葉韓,別有意味地說:“你剛才不是說你們不認識嗎?”
我看了葉韓一眼,無可奈何地說:“剛才跟我鬧矛盾呢。”
她不再多說,謝謝我的酒,很快就離開了。
我回頭看向葉韓,那家夥得意洋洋地舉著酒杯,笑著說:“你不是說陪我喝酒,痛快地喝嗎?”
我看著他,忍不住笑了,反問說:“你不是說跟我沒關系,讓我別管你嗎?”
葉韓的臉上漸漸沒了笑,他慢慢地坐到我旁邊,把手覆蓋在我的掌心,自嘲地苦笑:“我現在後悔了,不行嗎?”
我不知道他是後悔和我吵架,還是後悔在宴席喝醉,亦或者後悔的是喜歡徐捷的事情。
“江衡予,你現在知道我這人特別沒意思,特別不講道理了吧。”
我沒有回答,剛給自己倒了杯酒,葉韓的杯子就撞上來了。
“喝酒啊。”
他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酒,指著地上的兩個空瓶說:“再開一瓶。”
見我沒有立刻答應,他故意板起臉孔,又說:“你有錢請別人喝酒,沒錢請我嗎?”
我拿他沒辦法,只能叫服務生再開一瓶。他得逞地笑了,馬上幫我倒滿酒,催我說:“以前在公司的時候,小丁說你酒量很好,他跟了你這麽多年都沒見你喝醉過。”
他盯著我把酒喝完,接著說:“我今天豁出去了,就要看看你能喝多少。”
我的酒量确實不錯,陪他和了大半瓶,腦子裏半點醉意都沒有。可惜,太清醒也是有壞處的,顧慮太多,綁手綁腳。
沒過多久,齊遠突然打電話給我,我猜一定是他們那裏散了,便假裝去洗手間的,偷偷地溜到外面。
電話裏,齊遠問我到哪裏去了,我直接報了酒吧的名字。他以為我想用下三濫的手段把葉韓搞定,一個勁地問我那孩子有沒有醉。我跟他說,我沒打這種主意,要是我一開始就只想和葉韓做愛,早就把他弄上手了,怎麽會耐著性子陪他玩到現在。
齊遠沒再多說,只是勸我別費盡心機,最後換得一場空。
我想著剛才那兩個被摔壞的酒杯,自信地對他說,放心,不會的。
我在酒吧一直挺吃香的,回去的時候又碰到一個女生跟我搭讪,還來不及聽清她的名字,突然有一只手把我抓住,轉頭就看到葉韓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冷淡地說:“走吧,我喝夠了。”
我急匆匆地買單,然後被葉韓拉著去取車,之前的情況突然反過來了,害我都沒能反應過來。
“怎麽忽然說走了?”
好不容易走到車邊,葉韓腳下一軟,“乓”地一聲撞在車門上。報警器立馬叫起來,我趕緊把他推上車。
兩個人都跑得氣喘籲籲的,葉韓神情複雜地盯著我,好像怕我會逃跑一樣。過了一會兒,他自嘲地笑了,喃喃地說,“還說喜歡我呢,其實誰都可以吧?”
我無可奈何地看向他,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溫柔地問道:“吃醋了?”
他沒有把我推開,只是一個勁地搖頭:“誰會喜歡你啊,自以為聰明,又喜歡耍人,一口一句喜歡你,說得跟真的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假的?”
葉韓愣了一會兒,猶豫地看著我,半天才說:“別把我當傻子,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
我慢慢地撫過他的臉頰,他呆呆地看著我,竟然沒有躲開。
“你不是一直挺傻的嗎?”
葉韓正要反駁,我忽然靠近他,飛快地堵住他的嘴巴,重重地親了一口。
這一次,葉韓真的呆住了,眨巴眨巴眼睛地看著我,過了很久才開口:“江衡予,你搞什麽啊。”
看到他第一次為我臉紅了,我當然覺得痛快,嬉皮笑臉地說:“沒幹什麽,以後你還敢亂說話,我就這麽治你。”
不給葉韓罵我的機會,我又接著說:“我送你回家吧。”
車子剛開出去,葉韓忽然說:“我們找個地方住一晚吧,我這樣怎麽回家?”
我知道他怕父母擔心,便開車去了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正好趕上了周末的高峰時間,問了半天只有一個雙人标間。
我是沒存什麽壞心,只是擔心葉韓不高興,沒想到他什麽都沒說,爽快地答應了。進了房間,我見他醉得暈乎乎的,便拿了浴巾先去洗澡。等我出來的時候,葉韓目光呆滞地坐在床邊,一聲不吭地看著我。
“去洗澡吧。”
我剛想去拉他,他忽然笑了。
“江衡予,我們做愛吧。”
我不由得笑出聲,饒有興致地問他說:“做愛?為什麽?”
葉韓孩子氣地皺起了眉頭,完全不像平時的樣子。
“你難道不想和我做愛?”
我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想,不過,你得先答應和我談戀愛。”
葉韓頓時變了臉色,氣沖沖地罵道:“你得寸進尺!”
我連連搖頭,立刻反駁說:“不,這叫有原則。”
他嘆了口氣,又不說話了,一臉苦惱地看著我,心煩地說:“江衡予。”
我倒是有耐心,點了根煙,等著他說下去:“你想答應了?”
葉韓表情苦澀地望著我,一個勁地搖頭:“江衡予,你不能明天再問嗎?”
我對他笑笑,硬是要問下去:“為什麽今天就不行了?”
葉韓剛要開口,又把話吞回去了。他就這麽看著我,看著我的煙,看著我的表情,卻遲遲不願回答。
這是葉韓第一次為我的事情煩惱,我當然願意等下去,哪怕和他耗上一整晚都無所謂。
兩個人就這麽幹坐著,他不說話,我也不說話。隔了很久,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著說:“江衡予,如果我今天答應了,不就弄得好像找你當備胎一樣?”
我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不免愣了一會兒。他見我沒作聲,表情顯得有些緊張。
“葉韓。”
我慢慢地坐到他的旁邊,溫柔地對他笑笑。他仍然一臉認真地盯著我,害我情不自禁地把他摟在了懷裏,無所謂地說:“備胎就備胎吧,我不介意就好,你擔心什麽?”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只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越來越快,雙手緊緊地勒住我的後背,下颚擱在了我的肩膀上。
房間又一次安靜下來,葉韓不再說話,我也舍不得說話。這種溫情的感覺讓我貪戀不已,已經漸漸地放不開手了。
終於,我聽到葉韓笑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一次重複:“江衡予,我們做愛吧。”
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在我沈默的空擋,他接著說:“我們談戀愛吧。”
我笑得差點說不出話,強忍了半天,終於對他說:“好,不過,我們還是得先洗澡。”
那天晚上,我和葉韓仍然沒有做愛,我扶著他去洗澡,把兩張床拼在一起,整夜與他緊緊相擁。
第二天,我問他要不要去我家住,他爽快地說好,只是要我給他一點時間,他必須找到工作,這才有借口和父母商量。
我能等他兩個月,自然不差這幾天。
送葉韓回家之後,我一個人開車兜遍了半個上海,心裏憋了一肚子的痛快,直到這時才能笑個夠。想到葉韓三番兩次為了徐捷喝醉的事情,我又變得貪心起來。我跟自己說,我要的不光是和葉韓談戀愛,還要他愛我,很愛我,勝過對徐捷那樣的愛我。
我不知道這次又要花費多少時間,但我已經有了資本,也越來越有底氣。我很清楚,葉韓已經願意承認他對我的感情,他也早就發現誰才是真正對他好的人。江衡予确實不是情聖,但他如果喜歡一個人,是可以給他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同樣的,如果那個人的存在失去了意義,在他心裏就連個屁都不是。
感情的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和幹脆,但又殘忍而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