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朋友們聽說我和父親見面了,紛紛說要出來唱歌,讓我好好地解壓。我知道這不過是他們玩樂的借口,心裏不免哭笑不得。
齊遠手裏有張VIP卡,不需要等位子就能直接進去,幾個朋友都是不安分的家夥,點酒的點酒,找人的找人,哪有人真想唱歌的。
其中,莊謹是最喜歡來事的人,每次在外面都要招惹桃花,身邊圍繞不少男男女女,一刻都不得安定。他挂了電話,坐到我的旁邊,勾肩搭背地說:“喂,今天我可找了個好貨色,等會兒介紹給你認識。”
他和我們算半個同行,平時難免有些生意往來,見面的機會多了,大家的關系也更好一點。
“你怎麽和齊遠一個樣,他昨天還給我策劃了一場鴻門宴。”
莊謹看了齊遠一眼,笑嘻嘻地說:“他能介紹什麽好貨色?小家碧玉還是賢妻良母,自己要跳進婚姻的墳墓還硬要把別人也拖去,別理他。”
他使勁地拍拍我的肩膀,興致勃勃地說:“趁年輕就得好好地玩,你說,我們還能玩幾年啊。”
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接了電話之後,這家夥更來勁了:“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等會兒叫朋友帶點人來玩,就我們幾個老面孔有什麽意思?”
見我不說話,莊謹調侃地問道:“江衡予,你怎麽變得這麽沒意思了,以前不也是這麽玩嗎?”
我心頭一愣,看到他投來審視的目光,下意識地說道:“胡說什麽,我有說不玩了嗎?你的人又沒到。”
他樂呵呵地笑了,故作神秘地說道:“前陣子齊遠就這麽跟我說的,江衡予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不管是多好看的男女都處不長,好像丢了魂一樣,別是被上次那個小男孩給勾住了吧。我當時就說了,這怎麽可能啊,江衡予是誰啊,連談婚論嫁的女朋友都能說算就算,怎麽可能和個小男生認真呢?你們分手的時候在一起多久了,一年有了嗎?”
我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地答道:“快一年半了。”
莊謹頓了頓,故意盯著我看了半天,拉長語調地說道:“是啊,才一年半算什麽,你看我和許明言在一起這麽久還不是該玩就玩,我告訴你,兩個人要想在一起更久一點,偶爾嘗嘗外面的滋味,保持新鮮感是絕對有必要的。”
我斜眼看向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你這算是在跟我傳授經驗?”
聽到這話,莊謹更是得意萬分:“那當然,我才是我們這群人裏最有資格說這話的。”
莊謹的話讓我想起父親的言論,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倒是和老頭子不謀而合。只要家裏有個人在,外面怎麽玩都無所謂。只不過莊謹沒老頭子這麽大男子主義,他仍然會說家裏那個人才是他的最愛,真正讓他願意一直在一起的人。不過,甜言蜜語的包裹之下,風流多情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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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葉韓當初的說法,我确實算個寡情的人,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旦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不管多麽荒唐的事情都會發生。然而,我始終算不上多情,也不曾做過背叛他的事情。
說來奇怪,和葉韓分手已經半年了,他當時的那些話現在想來仍然清晰,甚至有點一針見血的意思,往往猛地想起都讓我有些心驚。只是,如果我真的這麽寡情薄幸,又為什麽還會記得他的事情、留著他的東西?
莊謹推推我,似乎還想說什麽。這時,齊遠帶著服務生進來,把酒和小吃送到了桌上。忙完這些事,他坐到我旁邊,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剛才好像看到葉韓了。”
我還沒吭聲,莊謹先叫起來了:“就是上次那個小朋友?叫過來一起玩玩啊,我都忘了他長什麽樣了。”
我無奈地看向他,答道:“葉韓連我都不願意見,還肯過來坐坐?”
見齊遠盯著我看,我拍拍他的大腿,說道:“年輕人和朋友出來玩玩很正常,上海就這麽大,撞見了也不奇怪。”
聽我這麽說,齊遠不再開口,他聽說莊謹叫了點人過來玩,興奮地跑過去問他找了什麽人。我開玩笑地提醒他說,小心惹了一身香水味回家又要跪搓衣板了。他氣惱地瞪了我一眼,答說,現在早就不興這一套了,要跪也跪電腦鍵盤。
沒多久,莊謹的朋友就來了,這家夥人脈廣,什麽圈子都有他認識的人。這次找來的朋友都是影視圈的,女的像模特,男的像演員,混了幾個三流小明星,沒什麽名氣,但長相都還不錯。
男人的聚會總少不了腥膻色,很快,包廂的重點就不是唱歌了。房間裏燈光昏暗,煙霧騰騰,氣氛中充滿了暧昧和情色。
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盡管齊遠笑我很久沒談戀愛了,但不代表我沒有正常的生理欲望。坐在我旁邊的是個挺漂亮的男孩子,丹鳳眼,輪廓柔和,鼻梁很挺,看得出他對我有點意思,剛坐下來就問我名字,借機和我攀談起來。
我記得他剛進來的時候先和莊謹打了招呼,這會兒便逗他說:“怎麽不和莊謹多聊聊,你們是老熟人吧。”
他臉上一紅,比我想象得要青澀一點,看了一眼莊謹他們,答道:“和他熟的人太多了,我還排不上號。”
我閑著無聊,故意和他開玩笑:“是嗎?和我熟的人也很多,你肯定在這裏能排上號?”
果然,他微微變了臉色,有那麽點生氣的意思。我不禁大笑起來,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給他倒了半杯酒。他接過了杯子,仿佛是讀懂了我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們剛碰了杯子,他的手機突然響了,抱歉地對我笑笑,然後便出去接電話。我沒想偷聽他講話,剛好齊遠讓我打個電話給一個朋友,問問他什麽時候才到。
我走出包廂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并不在附近,打完電話,我正準備回去,不小心聽到了他的聲音,原來他就在轉角。
“我都和你們說了,今天有事,有活動,聽明白了吧?”
“什麽亂七八糟的飯局,我告訴你們,誰也別去,那老頭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誰知道會不會又是個老GAY。”
平心而論,剛才坐在裏面的時候真看不出他的嗓門這麽大,而他似乎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分貝過人,仗著附近都吵吵鬧鬧的,幹脆是破口大罵起來,對著電話裏的人不停地抱怨。
我看著他皺眉大罵的樣子,忽然忍不住笑了。如此情景對我來說并不陌生,當初,我第一次對葉韓留下印象就是因為他對著電話發牢騷,完全沒發現牢騷的對象就站在後面聽著。而現在看著這個和葉韓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我不禁有些恍惚,當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慢慢湧現,雖然沒有到驚心動魄的地步,卻讓我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無奈地笑笑,心裏嘆了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冷不防地撞見了葉韓。
葉韓是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四目相交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住了。他穿著簡單的休閑裝,和半年前沒什麽不同,臉上仍然帶著幾分稚氣,愣愣地看著我,然後愣愣地開口:“江衡予。”
我以為他會對我視而不見,不料,先開口的人竟然是他。不是沒有想過再見面會是什麽情況,而我心裏也有不少場面話可以對他說,只不過,當我們真正面對面的時候,卻有那麽點恍如隔世的味道,仿佛時間在此刻就停止了,喧鬧的環境裏只剩下我和他,而他的聲音在我聽來特別清晰,甚至連呼吸和心跳起伏都能感覺到。誰也不會相信,我剛剛才想到他,一眨眼,他就真的站在我面前了。
“來玩啊。”
我對他笑了笑,他對我點點頭,從容地答道:“恩,和公司的同事過來放松一下。”
我笑著看向他,故意不說話。果然,他尴尬地動了動嘴唇,沒話找話地說:“你和齊遠他們一起來的?”
我點頭,答道:“是啊,年紀大了,玩來玩去都只有這些老朋友,和你們年輕人不能比了。”
如果換了從前,葉韓一定立馬跳起來說,你要是算老的話,我爸怎麽辦。然後我就會假裝生氣,掐住他的手臂逼問,難不成你還把我跟你爸比。
可惜,這種開玩笑的對話已經不會發生了,曾經有過的轟轟烈烈到分手時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此刻,葉韓不過是皺了皺眉,淡淡地說:“那也挺好的,這麽多年的朋友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江衡予在愛情上也能這麽長久,或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煩心事了。
“那……我先走了。”
面對我的時候,他仍然有些拘束,而我表面比他從容很多,心裏卻不見得如此。看到葉韓要走,我不禁心頭一跳,忽然開口,提議道:“要不要過來坐坐,你和齊遠也很久沒見了吧。”
葉韓愣了一會兒,苦笑地搖頭:“不用了,我和他本來就不太熟。”
齊遠是老板,葉韓只是個小員工,如果不是我的關系,他們連交情都談不上。現在我和葉韓都沒關系了,他又何必和齊遠談交情?
明知如此,我卻不死心,笑吟吟地看向葉韓,說道:“難得碰見了,哪怕是像普通朋友一樣說說話也不算什麽吧?”
葉韓盯著我看了半天,遲疑片刻,還是搖頭:“改天吧,我同事還在包廂等我呢,已經遲到了,不好意思再耽誤。”
我自認為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此刻,竟然厚臉皮地還想和他繞下去。剛才和葉韓對視的那一瞬間,仿佛很多藏在心裏的事情都冒出來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舊情難忘,只是有那麽片刻的晃神,忘了我們半年多沒見,忘了我們現在身處何地,也忘了我們早就分手的事實。
兩個人相對無言,場面自然尴尬,我剛要開口,突然聽到有人叫我:“你怎麽出來了,來找我?”
轉頭一看,原來是那孩子打完了電話,正準備回來了。他看了看葉韓,問我說:“朋友啊?要不要一起去坐會兒?”
葉韓微微變了臉色,看看他又看看我,面無表情地說道:“不用了,我還有事,你們慢慢玩吧。”
說完,不等我開口,他失禮地往前走去,連聲招呼都沒跟我打。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走遠,我無奈搖頭,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葉韓的尴尬,葉韓的驚訝,還有最後的失态,這些反應都讓我清楚知道,他并沒有忘記江衡予這個人。然而,他的要面子和堅持又告訴他自己,江衡予不是個好東西,絕對不能再和他糾纏下去。
我半天才回過神,腦中重複著剛才的幾句對話,自嘲地對自己說,我竟然連一句“你過得好不好”都來不及問他。
回到包廂,我剛坐下來便對齊遠說:“我碰到葉韓了。”
齊遠驚訝地看向我,還沒吭聲,旁邊的莊謹先開口了:“在哪裏?”
“就在門口。”
聽到這話,他立馬就來了興致,抓著我問道:“怎麽不叫他進來坐坐。”
我苦笑地搖搖頭,答道:“不是說了嗎,他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
莊謹越發起勁,又問道:“他怎麽說的?和朋友來玩?還是跟同事?”
我想了想,答道:“他說和同事聚會。”
這時,齊遠突然想起什麽,說道:“對了,前幾天小丁說葉韓好像在浦發上班。”
莊謹說:“浦發啊,我和他們談過信貸的業務,他在哪家支行?”
齊遠搖頭:“這就不清楚了。”
莊謹笑道:“沒事,改天我去分行問問看,這不是一查就知道了嗎?”
我挑眉看向莊謹,提醒道:“你別多事。”
莊謹比齊遠難纏多了,笑嘻嘻地保證說:“放心,我絕對不惹事。”
沒多久,這小子又說:“我一定好好幫你打聽。”
我沒辦法阻止他,只得随他去了。而事實上,我也想知道葉韓的情況。
過了一會兒,莊謹又跑過來問我:“對了,你對小陳有興趣嗎?他對你挺有意思的。”
我看了看那個年輕人,笑著搖頭,答道:“算了,今天沒興致。”
莊謹別有意味地看向我,調侃道:“今天沒興致?不是對他完全沒興趣?行啊,我懂你意思了。”
說完,他又跑過去和小陳嘀咕了幾句,沒多久,那孩子就過來了,問我要了張名片,互相交換了手機號碼。
“不和他們唱歌?你唱的不錯啊。”
他笑而不答,乖乖地坐在旁邊,只是和我喝酒聊天。他們玩得越來越瘋,而他也越坐越近,等到快散的時候,他悄悄地在我耳邊說:“下次我們自己出去玩,我會唱的歌多著呢。”
我笑著點頭,沒有果斷地拒絕,也不會眼巴巴地湊上去,仍然保持暧昧不明的态度。
除了齊遠要回家之外,莊謹他們各自都要續攤,而我開車送小陳回去以後,鬼使神差地又把車子開到了錢櫃。
這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錢櫃門口來往的人很多。我把車子停在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對面,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等待葉韓從裏面出來。我就這麽等了一刻锺,可惜,葉韓一直都沒有出現。可能他還在裏面,也可能他早就走了,半年才碰見一次,我們的緣分真的不算深。
我自嘲地笑了,深深地嘆了口氣,一邊笑話自己的無聊,一邊又忍不住回想先前的情景,我和葉韓的突然重逢,以及他的态度和神情變化,還有那種尴尬到暧昧不明的氣氛。我們曾經有過很多的回憶,但是,真的和他碰面了,我連敘舊的機會都沒有。其實我們确實不能再做朋友,從那一眼、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歸根結底,他無法忘記我,而我也放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