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一棵,也算是極大的緣分了。小麒麟高興地直打滾:“十六你也有花啦!我們兩個都有花啦!”

十六趕緊咬住它,把它從水塘邊上拖開:“蹭一身泥……”

“沒事。”小麒麟掙開,撲通一聲跳進塘中,撲騰了起來。水花濺起打在十六的頭臉上,帶着塘邊春草的青澀氣息,混着朱華臨夜的香氣,讓它一陣迷惘。

“你要好好照顧它。”小麒麟拍拍十六,“要按時澆水。”

十六呆呆地點頭,看着小麒麟歡脫地跑出去又跑回來,嘴裏含了一口水,噗的一聲吐在十六頭頂上。

“花又沒長我腦袋上。”十六甩頭。

“我知道。”小麒麟哈哈哈哈哈地跑遠了。

十六用前爪圍着小紅花,趴了下來,腦袋上的水順着鼻子尖流下來,它把鼻子湊到花心上,讓一顆晶瑩的小水珠點在上面,折射出陽光的斑斓七彩。可是花實在太小,連一顆水珠竟似也承受不住,見花瓣微微一沉,十六趕緊伸出舌頭把那顆水珠子舔去了。

舔完之後它錯開眼不敢看那朵小花,臉竟然開始發燙。

這是怎麽了……做獸的時候舔樹舔花舔小鳥無所不舔,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竟然很羞澀,難道真是做人做太久了的緣故麽?十六想不明白,只好把臉貼在地上降溫,過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扭頭去看小紅花。朱華臨夜随風微動,在地面上拖出細長的影子,花葉清新濕潤,實在是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再好看也只是一朵花。只是一朵花而已,十六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一朵花産生深深的依戀。

“我不走了。”

小麒麟踮着腳尖回來,突然撲到十六身上的時候,聽它這樣說道。

這次,就等花長大了再下山吧,反正也累了。

可是朱華臨夜長得很慢很慢,頭頂的梅花落了一茬又一茬,喜鵲夫婦已經生下第四窩蛋,花才冒出了一小片新芽。又一次從天上偷跑下來的金甲少年終于沒了耐心,拉着一車酒找上門來,一手抱着壇子,一手戳戳那花:“你說這個泡酒會不會很補啊?”

十六已經喝多了,趴在地上随便哼哼了兩聲,捂住小紅花不動了。

金甲少年迅速看看四周,發現沒人靠近,蹑手蹑腳跨過十六,把它的爪子扒拉開,從花上揪下一片花瓣放進嘴裏吮。“也沒什麽特別的嘛。”他咕哝着再次跨過十六和一堆酒壇子,然後想了想,又跨了回來。

“早就想騎你了。”少年一屁股跨坐在十六背上,借着酒勁興奮地扭來扭去,見十六沒反應,他試探着喊了一聲“駕”,然後像得了好大的便宜似的,嘻嘻笑了起來。

石獸身上很涼,很滑,睡起來甚是舒服,所以石猴子蹦蹦跳跳地路過,閑的無聊猛戳少年的鼻子,都沒讓他醒過來。

十六半夜醒來的時候,草尖的露水反射出月光,又被風搖落摔在地上。四周很靜,除了風,一點聲音都沒有。

連缺了一顆牙的石象打呼嚕的聲音都聽不到。

好像有什麽變得不太一樣,十六下意識地走了幾步,穿過長長的青草,一路撫過成行的石像。那都是它熟悉的同伴,此刻又不知為何變得有些陌生,它好像被什麽催促着支配着,下意識地數着他們的數目。

“一、二、三……十四、十五……”

“十六”兩個字從喉間吐出的時候,它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腦袋渾圓的神獸窩在一堆酒壇子裏,大大的嘴仿佛在微笑,睡得很熟,身邊花草搖曳,一抹清涼的紅色隐在溫柔的夜色之中。

那是……自己。

十六輕輕一顫,他下意識地伸手按在石像的頭頂,卻發現一雙手蒼白纖長,淡藍色的長長衣袖被風吹得飄飛起來。

世界在這一刻突然模糊。

六十二、出夢

十六覺得自己要醒了,又甘願永在夢中,這是一個多麽熟悉多麽刻骨的夢境,還記得當初是翁楷叫他醒來,他說:“天亮了,起來吧。”

如果可以,夢中作為翁楷的十六,永遠不想說這句話。

所以他沒有說,只是伏低了身子,低到草叢裏,低到塵埃裏,将唇湊向酣睡的小神獸,越來越近。翁楷是不會這麽低的,他永遠都像在雲端那樣高貴,可是現在十六在他的身體裏,他要用最虔誠的姿态親吻自己的夢境。

還有他的愛情。

是的,愛情。

十六第一次在山下的世界聽到這個詞時覺得又犀利又陌生,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有太多他不懂,但是愛博大,情刻骨,這些他不需要“懂”。

他已經有了。

縱然相逢只在夢中,縱然不知道他是翁楷,翁楷又是不是他,十六也願意以這樣的方式,換取彼此一點小小的親近,再之後……就幹幹脆脆地帶着這份愛情繼續前行。

在翁楷的身體裏,十六終于明白,為何自己總覺得有事情沒有做完。

因為翁楷欠自己一個告別。

十六在夢裏哭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在哭還是翁楷在哭,他只知道他要代替翁楷向自己告別,所以他伏在地上,吻夢中的自己。

唇觸到冰涼的石頭時,忽然離開了。

十六只覺翁楷的身體忽然不聽使喚,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起身,然後把石獸背上的金甲少年拎起來,扔到一邊,再重新伏低了身子。

少年摔疼了,不滿意地咕哝一聲,一腳踹了過來。

十六醒了。

少年終于醒酒,見狀吓了個夠嗆,抓着十六的肩膀死命搖晃:“你怎麽了!哪裏傷了嗎?你倒是出個聲啊!”

十六化成人形跌坐在地上,微微閉着眼,唇間流下一道鮮豔的血跡。

他不哭,也不叫,仿佛之前驚醒身邊人的如同垂死的慘叫不是他發出的,他只是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什麽都抓不住。

是啊,夢本來就是抓不住的,夢本來……

想到這裏十六忽然一頓,睜開眼猛地站起身來,對着空無一人的山頂失控般大喊:“翁楷!翁楷你出來!”

“你睡糊塗了!”身邊的朋友拽住他大聲道,“翁楷已經死了!”

十六雙眼睜大,仿佛下一刻眼眶便會迸出血珠,他回身一字一句道:“他、回、來、了!”

唇間有更多的血湧出來,滿滿的都是血脈中鼓動的熱意,因為那不是夢……那真的不是一個夢!

夢裏翁楷不會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不會看到朱華臨夜,不會看到一地的酒瓶子,更不會把醉死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拎走。那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夢,是時隔太久的,他曾經以為再也沒有了的一次……心意相通。

從第一次,到每一次,到這一次,他們入睡後精神交纏無分彼此,從始至終都不是在做夢。

“你是……”身邊的少年忽然一怔,抓住十六的手松了一松。

十六忽然哭出聲來。

“長钺!”他死命抓着身邊的少年放聲痛哭,“我要不要回頭?你告訴我,我要不要回頭!”

叫做長钺的少年拍拍他,離開了。

有人攬住十六的腰将他抱住,強迫他轉過身來,然後深深地吻了下來。清甜微苦的汁液在舌尖糾纏交換,十六全無反抗之力,将對方舌頭推到最深處的東西咽了下去。

“朱華臨夜長成開花了,”有人在耳邊輕聲道,“十六。”

他們的分別發生在不過一朵花的時間,他們重逢時……又過了一朵花的時間。

尾聲、

這時是春天。

頭頂的早梅落了一片花瓣在十六頭上,再過一天花香會淡,過兩天會散,而再過五天,等花瓣枯萎,也該是燕子們回來的時候了。

因為這好幾百年間,每年都是這樣的。

每年十六都很期盼春天到來,雖然鳥兒們叽叽喳喳很是吵鬧,甚至會在它頭頂做窩,但有它們相陪,畢竟比孤零零地獨自站在這裏要好。

但它又很害怕春天。

天氣回暖以後,身邊的青草便瘋長起來,眼前的草很快就會超過眼睛,甚至沒過頭頂,如此……便再看不見對面的人了。

“翁楷,”它有點委屈地小聲叫,“你站過來嘛。”

“不是說要練習布陣?”對面的人分開高高的草,衣袂飄飛地走了過來,“你剛剛才讓我站過去的。”

“不練了。”十六翻過身子往地上一攤。

“怎麽又不練了?”翁楷皺眉,“累了?”

十六在他腕子上使勁磨了磨牙,表示自己力氣還足,然後曬着肚皮眯着眼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翁楷問。

“你說……”十六上下打量他一邊,嘻嘻笑道,“你是我種出來的是不是?”

“是,”翁楷無奈笑道,“我是你種出來的。”

周圍的草叢裏響起了零零落落的掌聲,這戲碼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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