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幫派裏最講求的一是忠義,二就是輩分。這兩點既是道上莫衷一是的規矩,也是自古以來經久不變的箴言。可是時到如今,很多人年輕的幫會成員,已經不在乎這些了。而這些陳年舊歷卻反倒被老一輩挖了出來,更加推崇……
五叔。便是這“老一輩”中的泰鬥。
沈洛來到程爺的宅邸時已是入夜——
十點四十七分。門口的兩個保镖開了門,照例搜身,然後引他至客廳。可巧的是,五叔也在……
“五叔——”沈洛站在那裏,很恭敬地鞠了一躬。可是五叔卻連看也沒有看他,只是“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似乎是這個意思,又似乎不是……
“年輕的一輩,阿洛就算最有作為的一個了。”程爺擺着手,示意沈洛過來坐。
“要我說,鵬飛也不錯。這麽多年,幫派裏無論大事小事他哪件都做得很好。”五叔粗聲粗氣地說着,尤其在這個好字上,更加重了寫語氣,似乎有意讓屋裏的人都聽得真切,卻又因為動了中氣,肥胖的身軀不由抖動起來,咳了幾聲。他從懷裏掏出手絹,抿了一下嘴角,又飲了口茶方壓住這股沖勁。
“鵬飛自然是沒的說,五哥你手下帶出的人哪個不是獨當一面的,阿洛和文子,還有小稷啊……”程爺的語氣聽起來很平和又很恭敬謙和,按道理說他和五叔是平輩論交,一樣是幫會裏的大佬,身為第一把交椅的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卑躬。然而這樣恭維又客氣的話在這位五叔聽來反倒是一種極大的諷刺,他濃重地哼了一聲,斜睨了一眼一旁的沈洛“程爺叫你過來坐你是聾的?不懂規矩!”
沈洛沒有答話,只是走過來,選了一處極妥當的地方坐了下來。
“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沒有禮貌了。出來了也不知道打個招呼。程爺,我還是那句話,東皇還是鵬飛打理我放心。別人?我杜五信不過!”他刻意看一看沈洛,誰都知道他的意思。先前他一手帶出來的幾個人裏,他最看重的是孫鵬飛。
東皇在成為高級會所之前,只是城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洗浴中心中的一個,五叔帶着一幹兄弟打拼下一份不錯的基業,等他生了退意的時候已經落成了“東皇”。他本來引薦的接班人是孫鵬飛,卻因為程爺的一句“心術不正”換成了在諸人眼裏陰晴不定修羅的沈洛。當時大家私下裏都議論着是他用了什麽手段“睡服”了程爺,靠着屁股坐上了這位置,但是明裏誰也不敢挑明。五叔也因此一氣之下稱疾隐退,揚言不再過問江湖事。然而在這個時候卻又出現在這裏,不得不讓人懷疑,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幫派易主還真是空穴來風……
“都這個時間了,剛好人都在,在我這兒吃完宵夜再回去吧。”程爺站了起來,向廚房走了幾步“蘇睿,蘇睿!”
“您叫我?”從二樓的樓梯口上探出一個頭來,搖擺不定,一副流裏流氣的樣子。沈洛不由皺了一下眉頭,要不是眉眼間的幾分相似,他真不想承認這一副軟骨頭是蘇文的弟弟……
“別以為自己攀上了大樹就好乘涼了。”一句話把他的思路拉了回來,聲音壓得很低,但足以讓近旁的沈洛聽見。文明棍咚地一聲敲在了地板上支撐起他肥胖的身軀“樹倒猢狲散!”男人挪動着腳步,移到了門口“不用了,”他向着裏間喊了一句“人老了,吃多了不消化。”
看着五叔在保镖的攙扶下走了出去,蘇睿無所謂地扯了扯嘴角“還準備宵夜嗎?”
“随便弄點吃的,難得阿洛來。”程爺擺了擺手,示意他在二樓的客廳裏準備。蘇睿雖然臉上一副不情願,但還是懶塔塔地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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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得都快掉渣了,活不了幾天了。”程爺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沈洛,從容地走了出去。手裏不知從哪裏夾來了一根雪茄,指着門口那人剛剛離去的方向随意地說了一句。口氣與先前截然不同。
“不早了,您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回了。”沈洛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向門口的方向走去。
“阿洛!”程爺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卻被他萬分警惕地抽了回來。程爺向後退了一步,點燃了手裏的雪茄吸了兩口“今晚就住這裏。”沈洛剛要說什麽,突然腰間的電話響了起來……
“洛,洛哥,不,不好了,你快回來吧!”聽聲音,是斌子……
“什麽事?”沈洛瞄了一眼對面的男人,他比剛才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是鵬,鵬哥和琛哥,在東皇……打起來了!”
“我知道了,馬上回。”他迅速挂了電話,在男人走到他身邊之前向後退了一步“程爺,不好意思,東皇出了點事,我要趕快回去一趟。事情結束以前恐怕——”
“東皇的事情為先。”程爺看了他半晌,終于松了口。沈洛得了赦令,便急切地奔向出口“東皇——”男人拉成了一個聲調“甚至我的位子早晚都是你的。”他将煙掐熄在煙灰缸裏“你知道該怎麽做。”沈洛點了一下頭,卻沒有應聲,便匆匆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