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被囚人偶山莊

一夜很快逝去, 光芒刺破黑暗, 大地迎來黎明。幾人草草修整了一番,沿着山路往白狐山的深處走去。

白狐山綿延起伏,山尖隐在白色的濃霧裏。入山後,陶靖衣謹記東方玥的吩咐,緊随他身後。

幾人都是有輕功的,攀登山峰對他們來說并不是難事,行過一段蜿蜒的山路後,眼前的植被愈發得繁盛, 幾乎有遮天蔽日的趨勢。

小路漸顯幽深,路上長滿青苔, 踩在上面滑溜溜的。因周圍生長着高大的植物,這一路行來, 陽光盡數被遮去, 越往谷中行去,陽光越淡,到了最後,一股陰涼氣息撲面而來, 陽光已完全隐去蹤跡。

四周都是高大的山壁, 這些山壁像是被刀削出來的似的, 周圍挂滿綠色的藤蔓。山谷幽幽,罩着一層山霧,一眼望去是一片濃綠,這濃綠之間隐約可見重重疊疊的建築。

沈柔輕聲開口:“鬼公子當真在此處嗎?”

“你們有沒有覺得山霧好像濃了一點?”上官琪握緊手中的劍, 沉聲道。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自打他們踏進這山谷內,濃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罩了下來。

一陣窸窣的聲音飄入衆人耳畔,沈柔驚道:“是藤蔓,這些藤蔓在動!”

話音剛落,一根藤蔓席卷上她手中的劍刃。沈柔面色微變,揮動着手中的劍。

這些,自然只是沈柔的幻覺。根本沒有什麽濃霧,也沒有什麽藤蔓,是段飛白下的毒發揮了效用而已。

要想解除這些幻覺也很簡單,只需痛覺即可。陶靖衣擡起手背,狠狠咬了一口,這一口下去之後,濃霧褪去,藤蔓好端端的挂在山壁上,而沈柔拿着劍,在瘋狂地對着空氣狂砍。

其他人已經不見。

就連一直看顧着陶靖衣的東方玥也不見了蹤影,他明明一直用目光鎖着陶靖衣的身影,不過是一眨眼,就站在了懸崖前。

利刃破風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東方玥擡手,“叮”的一聲,是身後突如其來的劍刃擊在他的劍鞘上。

……

Advertisement

陶靖衣轉眼望着四周,搜尋段飛白的蹤影。蒼翠的樹影後,一截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逝。

陶靖衣連忙跟了上去。

段飛白變身鬼公子,必然要換裝,等他放下他的琴劍後,就是最好的時機。

陶靖衣沒走幾步,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那人五指并起,掌中凝着一團內力,一掌擊在她的後背。

陶靖衣完全沒有防備,喉中噴出一口血箭後,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中。

那人伸出一只手,抱住她漸漸軟倒下去的身體,淩厲的目光自她的面頰上一掃而過,紅唇冷冷勾起:“蘇夕顏,你果然沒死。”

……

段飛白拿着手中的傀儡線,利索地割下上官琪的腦袋。上官琪雙眼瞪大,震驚地看着他,一臉死不瞑目的表情。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鬼公子就是段飛白,而段飛白早就給他下了毒。

段飛白嫌惡地将他的腦袋丢在地上,連帶着沾了血的傀儡線也不要了。他一腳踹開上官琪的腦袋,轉身離開。

十年的光陰,大仇終于得報,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就連內心也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

段飛白沿着狹窄的山道離開,蒼鷺站在谷口,對他彎身施了一禮後,禀告道:“東方玥墜下了懸崖。”

“陶陶呢?”

“屬下一直未曾見到夫人,不過屬下撿到了這個。”蒼鷺雙手呈上一物。

是一把銀色的匕首,陶靖衣一直帶在身上,從不離身。段飛白将匕首握在手裏,五指收緊,說道:“我知道了,你退下。”

“沈柔如何處置?”蒼鷺問了一句。

“丢出翡翠谷。”

“是。”蒼鷺應道。

段飛白拿着匕首,離開白狐山。山腳下,幾匹駿馬還在等它們的主人。段飛白解開它們的缰繩,放它們各自離開,唯獨留下小紅馬和自己的坐騎。

他翻身上馬,驅馬離開。在到達人偶山莊前,他取下挂在腰間的鬼面具,覆在臉上,一路踏進莊內。

莊內的侍衛和侍女見了他,紛紛跪下來行禮。

“莊主在哪裏?”他問。

“回公子的話,莊主在大廳。”侍女回道。

段飛白一腳踏進廳內,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紅衣女子半卧在椅子上,手裏抱着一只酒壇。

“你來了,過來,陪姑姑痛飲一場。”段紅櫻睜着迷蒙的醉眼,朝他招手。她實在高興,這麽多年來了,從未像今日這般高興過。上官琪一死,上官世家大廈傾覆,早晚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爹,娘,哥哥,你們看見了嗎?我們段氏的血海深仇,終于得報了!哈哈哈……”段紅櫻狂笑着,笑着笑着,眼淚就掉了下來,“只可惜,紅櫻離家多年,未曾見你們最後一面,紅櫻不孝。”

“姑姑,別喝了。”段飛白奪走她手中的酒壇,皺眉道。

段紅櫻仰起臉,淚痕布滿她的臉頰,眼底透着狠戾之色:“下一個就是花神教,算虞桑青命好,死得早,否則,我一定叫她生不如死。”

段氏覆滅,皆因虞桑青一句話埋下禍根。如今全江湖對段飛白虎視眈眈,若非段飛白武功高強,又背靠天山派,恐怕早就被他們分而食之。

“虞桑青,就算你死了,還有你兒子,你欠下的債,我會讓你兒子一一償還。”段紅櫻咬牙道。

段飛白将酒壇擱在桌子上,半蹲在她面前,仰起頭來,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姑姑,陶陶呢?”

“陶陶是何人?”段紅櫻愣了一下。

“蘇夕顏。”

“混賬!”段紅櫻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轟”的一聲,桌子在她這一掌下碎裂,桌子上擺放的酒壇也嘩啦啦地碎了一地。

“蘇夕顏她、她是你的仇人啊,你怎麽可以愛上你的仇人。”段紅櫻一雙眼睛赤紅,眼底燃着熊熊怒焰。

“她不是我的仇人,姑姑,你相信借屍還魂嗎?”

“借屍還魂,呵,這樣的鬼話你都能編得出來,段飛白,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段紅櫻冷笑一聲,擊了三掌,“帶進來!”

過了一會兒,兩名侍衛押着一人進來。那人腦袋低垂,不知是昏了,還是死了。

“陶陶!”段飛白連忙飛奔過去。他步伐淩亂,隐藏在鬼面具下方的那張臉上布滿慌張之色。

“站住!”段紅櫻心頭掠過一絲怒意,站起身來,沉聲喝道。

段飛白恍若未聞,狂奔至陶靖衣的身邊,伸手探她的脈象。還好,只是受了重傷昏迷過去。

他松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段紅櫻道:“我要帶她離開人偶山莊。”

“休想!今日我便當着你的面,殺了她,斷了你的癡心妄想。”段紅櫻一躍而起,掌中蓄滿內力,朝着陶靖衣的天靈蓋擊下。

這一掌來勢洶洶,掌風迫得兩名侍衛幾乎睜不開眼,段紅櫻發絲狂舞,衣袖中灌滿氣勁,一掌落下來,陶靖衣必定粉身碎骨。

段飛白連忙将陶靖衣攬入懷中,一掌推出,硬生生地扛了段紅櫻一招。

他內力不比段紅櫻深厚,這一掌又只為護住陶靖衣,不為傷段紅櫻,因此有意斂了三分內力,這樣一來,導致的結果就是他被段紅櫻的內力所傷,當場連退數步,喉中噴出一口鮮紅的血箭。

饒是如此,他依舊用自己的身軀牢牢護住陶靖衣,沒有讓她受到半分傷害。

段飛白狼狽地抱緊了陶靖衣,擡起頭來,朝着段紅櫻望去。

察覺到懷中的陶靖衣有清醒過來的趨勢,他并指戳了一下她頸後的穴道,陶靖衣再次陷入昏迷。

段紅櫻這一掌意在殺死陶靖衣,段飛白不但護住她,還硬扛下這一掌。從他口吐鮮血的情況來看,恐怕是傷了五髒六腑。

段紅櫻雖惱怒段飛白不争氣,但到底他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并沒有真心想讓他死,一時之間也有些後悔自己下手重了。

“多謝姑姑手下留情。”段飛白咳出一口氣,抱起陶靖衣,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朝着屋外走去。

他走過的地方,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

“你回來。”段紅櫻在身後叫道。

段飛白沒有理會,依舊固執地朝着屋外走去。

“她中了我的烈焰掌,你帶她離開人偶山莊,等于親手送她去死。”

段飛白的腳步猛地頓住,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你說的借屍還魂,我信了。”段紅櫻負手從臺階上走了下來,“帶她去泡藥泉,一共七天,一天都不能少。”

段飛白不但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非常好的幫手,未來還要靠他那一身絕世武功和琴劍雙絕的好名頭逐鹿天下。紅楓山莊已滅,蘇氏族人死的七七八八,不過一個蘇夕顏罷了,段飛白喜歡,就留着。

段飛白如何想不到段紅櫻突然改變主意的緣由,他這個姑姑,野心向來藏不住。這人偶山莊的莊主之位,當年不也正是她親手殺了她的情夫得來的。

那時的她不過十幾歲,不安于梅林的隐居生活,一心想要闖蕩江湖,義無反顧地跟着那個男人出來。但可惜,事情并非她想象得那麽順利,那個男人的家中還有妻妾,即便她跟了他,也不過是一個妾。人偶山莊莊主的妾室,說出去,又能好聽到哪裏去。

她哄得那個男人殺妻賣妾,坐上正室的位置,但還不滿足,她要的,不是男人的恩寵,而是萬人之上呼風喚雨的地位。所以,她殺了他,并且對外宣布他是意外死亡。在他死後,她剪除他的勢力,培養自己的人,順利坐上莊主之位。

如今,黑道武林的至尊地位,已經無法滿足她的野心,她要的是稱王稱霸,掌管整個天下,所有人對她俯首稱臣。

她留下他,是因為他對她有用,所以,她可以容忍仇人之女的存在。

段飛白看破段紅櫻的心思,卻沒有點破,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多謝姑姑。”

烈焰掌,掌中帶着火毒,若不用人偶山莊特制的藥泉驅毒,中掌者會有烈火灼心之感,不出半月,便會受盡灼燒之苦而亡。

段飛白抱着陶靖衣走回自己的屋內,他将她放在床上,腦袋抵着自己的肩膀,伸手褪去她肩頭的衣裳。

随着衣裳一寸寸下滑,雪白的肌膚盡數跌入眼中。段飛白目不斜視,冷靜地繼續褪她的衣裳,直到一道紅色的掌印映入眼簾。不愧是烈焰掌,竟像是烙上去的,看來,段紅櫻的烈焰掌又精進了不少。

段飛白伸手在床頭按了一下,“啪嗒”一聲,彈出一個小小的抽屜。他從抽屜裏取出一支白色的瓷瓶,瓶內盛着琥珀色的藥膏。

段飛白指尖沾了些藥膏,輕輕塗抹在掌印上,塗好之後,替陶靖衣套好衣裳。

陶靖衣是在藥泉中醒過來的。

睜開眼後,眼前霧氣蒸騰,半身浸在泉水中,手腕上扣着一條鎖鏈,鎖鏈的另一端沒入地面。而她自己就坐在池子的臺階上,背倚着池壁。

陶靖衣第一反應是去看身上的衣服,還好,衣裳半件不少,只是全身濕透,在身上裹得緊緊的。

泉水是溫的,還泛着淡淡的藥味,所以,她判斷這是個藥泉。藥泉這兩個字一冒出來,她立馬想到了人偶山莊。

段紅櫻有一套烈焰掌,中了烈焰掌,只有人偶山莊特制的藥泉才能驅除火毒。再聯想她昏迷前中的那一掌,的确透着滾燙的熱度,陶靖衣一下子就猜出,傷她的人是段紅櫻,這裏是人偶山莊。

周圍都是白色的牆壁,牆壁上雕着各種花紋,唯獨中間鑿出一個池子,灌滿泉水。不遠處是罩着紗簾的軟榻,就連紗簾前綴着的紅色流蘇,和原書裏描寫的別無二致。

原書裏曾提及過段紅櫻的一些往事,比如,她和她那個情郎,每次泡完藥泉後,就是在這張軟榻上尋歡作樂的。

想到此處,陶靖衣全身渾身不自在,盡管她知道,這池子的泉水是經常換的。

陶靖衣扯了扯拴住手腕的鏈子,鏈子是金色的,看起來價值不菲,這些年來人偶山莊斂盡天下財富,可謂是奢侈至極,就連捆人的鏈子都這般豪華。

等她走了,一定要将這根鏈子帶走,沒準能賣出個好價錢。

正在胡思亂想時,石門緩緩朝兩邊打開,露出一道人影,看清那張鬼面具後,陶靖衣下意識的用雙手環胸,遮住胸前若隐若現的雪白肌膚。

雖然早知面具下那張臉是誰,但她還是故作驚訝地道:“鬼公子?怎麽是你!大師兄呢?”

“怎麽,眼裏只有大師兄?”鬼公子朝着池子走來,停在池邊,半蹲下來。

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唯獨那雙眼睛裏透着厲光,掃過來的時候,吓得陶靖衣連連後退,直到站到了池子的中央。

手腕上的鏈子随着她的動作,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鬼公子察覺到她的反應,眼神黯了黯,很快斂去冷冽之色。他只是習慣了,習慣戴上這個面具後,最大程度地釋放自己的惡意。

“還有沈柔他們……”陶靖衣站在水池中央,終于覺得安全了一些,聲音弱弱的,“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先管好自己吧。”鬼公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笑了一聲,他伸出手,扯着鏈子的另一端,“你以為站得遠,我就沒有辦法了嗎?只要我一用力,你就會被我扯入懷中。或者,只要我肯下水,你就無處可逃。”

“你——”陶靖衣羞惱,依舊緊緊護住自己的胸,“你別亂來!會有人來救我的!”

“你指望誰來救你?東方玥,還是段飛白……”說到“段飛白”的時候,他眼底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

“要不然你猜猜。”陶靖衣當然知道,他希望自己說出哪個答案。她就跟他繞圈子,繞到他沒興趣折騰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姜橙橙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x栗子 7瓶;連連 6瓶; 1瓶;

*  ̄3ε ̄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