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把阿姐還給你
“阿姐, 你怎麽了?”蘇星辰道。
陶靖衣轉身朝着樓下走去,與拎着茶壺迎面而來的夥計撞了個正着,滾燙的茶水盡數潑在她身上, 她恍若沒有察覺一般。
“阿姐!”蘇星辰臉色微變, 一掌将夥計推開, “你是瞎了眼睛嗎?這麽燙的茶水往我阿姐身上倒。”
蘇星辰氣不打一處來,拎着茶壺, 将剩下的茶水就要往夥計的臉上潑。
陶靖衣被他大吼一聲, 吼得清醒過來, 一眼便看到蘇星辰大發神經的樣子, 連忙抓住他的手:“星辰,不要胡來!”
還好她手快,否則那茶水就要全部倒在夥計的頭上了。
夥計跪在地上, 吓得痛哭求饒。
這一番動靜, 引來不少人圍觀, 人群中傳來小聲的議論。
陶靖衣面色微變,連忙抓起蘇星辰的手, 逃命似的離開這家酒樓。
“阿姐!”蘇星辰拽着她, 迫使她停了下來,捧起她的手,檢查她的傷勢。
“我沒事。”陶靖衣縮回自己的手,“衣服穿的厚,沒燙着,手背只濺到了一點點。”
不燙是假的, 只是方才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一下子令她忽視了所有的痛覺。如今站在這樓底下,被風一吹,才驚覺身上濕噠噠的,茶水燙過的地方,泛着輕微的刺痛。
“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讓阿姐如此驚慌?”蘇星辰問。
陶靖衣搖頭,轉身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難怪方才她和蘇星辰入城時,城門下圍了那麽多的百姓。只是當時他們的速度極快,一時沒有注意到城門上方的情況。
她先是慢吞吞地走着,走了幾步,步伐漸顯淩亂,索性狂奔起來。
蘇星辰跟在身後,很快明白了她要去的地方。只是他尚不明白,陶靖衣為何要去看段紅櫻的屍首,難不成是為了一解心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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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楓山莊被滅,皆拜段紅櫻所賜,她想去親眼看一看仇人的下場,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蘇星辰并未阻止她。
他跟在陶靖衣的身後,僅隔着五步的距離。
城門口的百姓比來時多了三倍不止,将道路圍得水洩不通。陶靖衣的身影紮進人群後,就不見了蹤影。
蘇星辰瞳孔收縮着,飛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大聲喊着:“阿姐!”
陶靖衣僅憑着心中的一股信念,擠進了人海裏,不多時,她便來到了前排。果然如那人所言,段紅櫻面容盡毀,斷了一條胳膊,被挂在城門上。
段紅櫻雙目圓瞪,一臉的不甘心。陶靖衣擡起頭來,與她遙遙對視。想她當年,坐在黑道的巅峰位置,呼風喚雨,是何等的威風,又如何能想到今日的下場。
人偶山莊上下無一幸存……
段紅櫻屍首懸在城門上示衆……
鬼公子只怕早已被段世子挫骨揚灰……
那位“吳兄”所說的話依稀在耳畔回蕩着,陶靖衣只覺得太陽灼得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晃了晃,險些沒有站穩。幸虧旁邊及時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扶了她一把。
“姑娘,小心。”那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陶靖衣回過神來,腦海中的暈眩淡去不少,她連忙擡起頭來朝着那人望去,那人已經走遠,背影逐漸消失在人海裏。
“是他。”陶靖衣認出來,那人就是方才在街頭買花的男子,空氣裏似乎還殘留着幾分丹桂的香氣。
她輕蹙着眉頭,那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男人背對着陶靖衣,往人群外走去。他的右手緊緊握成拳頭,指甲嵌入掌心裏,微微的痛楚提醒着他,保持清醒,不能失态。
迎面撲來的秋風,偶爾掀起他的袖擺,在袖擺之下,他的手腕上,利器留下的疤痕經過歲月的打磨,明顯變淡了許多。
“咦,那位好像是個熟人。”不遠處的一家酒樓二樓上,白衣少年放下酒盞,目光投向陶靖衣的方向。
坐在他對面的藍衣劍客,不動聲色地擡眼,順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只是望了這一眼後,他向來平靜無波的眼底掀起微小的波瀾。
大概是為了平息這不該有的情緒波動,他端起面前的酒盞,往唇邊送去。忽然,一只手壓住他的手腕。
“東方師侄,你重傷未愈,最好不要飲酒。”段無雙笑道。
坐在他旁邊的趙南屏道:“無雙世子此言差矣,東方公子面色紅潤,想來傷勢早已痊愈,不過幾杯酒罷了,以東方公子的功力,不在話下。”
段無雙看趙南屏一眼,頓了一頓,順着她的話道:“南屏郡主說得有理,師侄随意。”
東方玥面無表情的将酒盞送到唇邊,一飲而盡。
段無雙和趙南屏都在盯着他,翡翠谷一戰,他不慎墜崖,回來後變得比以前更加面冷,功力比從前也精純了不少,定是崖下有一番奇遇。
“哎,看來今日等不到想等之人了。”段無雙輕嘆。
“派人跟着那位陶陶姑娘,興許能找到我們想要的。”趙南屏道。
她當初被假段無雙打了一掌,心中憤恨不已,奈何身受重傷,只得在府中養傷,直到段無雙領着精兵剿滅人偶山莊的消息傳回府中,思前想後,才恍然大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從人偶山莊逃回來的段無雙,仿佛一夜之間長大,性子變了許多,竟主動來找她,提出盟約一事。
趙南屏早就屬意段無雙,因此與他結下聯盟,助他做想做之事。
趙南屏提出這個建議後,段無雙舉起酒盞,大笑道:“還是郡主知我的心意,我敬郡主一杯。”
趙南屏會意地笑:“世子想做什麽,南屏一定鼎力支持。”
唯獨東方玥自始至終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進入無我狀态,仿佛周遭發生的一切都再與他無關。
百姓看夠了熱鬧,皆漸漸散去,街頭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阿姐!阿姐!”蘇星辰的聲音将呆愣中的陶靖衣喚得清醒幾分,陶靖衣這才驚覺,自己盯着那人離開的方向,發呆了許久。
“出何事了?”蘇星辰關心地問道。
“……沒事。”陶靖衣心虛地回道,有種心事被戳破的窘迫。
蘇星辰擡頭望了一眼懸在城門上段紅櫻的屍首,眼底隐隐騰起一絲快意,他伸手攬住陶靖衣,溫言道:“阿姐,我們回家吧。”
“不會的,不會的……”陶靖衣不知想到了什麽,低聲喃喃着,眼底的神色空茫又無助,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阿姐,你在說什麽?”
陶靖衣擡起頭來:“星辰,我不能跟你回家。”
“阿姐想去哪裏?”
“天山派。”陶靖衣知道,自己不說清楚,蘇星辰一定不會放人,她不想騙他。她不相信段飛白就這樣死在了段無雙的手裏,原書設定他是無敵的,這個世上能殺了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不會這樣輕易死了的,他一定是回到了天山派,她要回去找他!
至于她到底是為了段飛白回去,還是為了他的琴劍回去……
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清楚,也許見到段飛白,一切都有了答案。
蘇星辰唇角抿起,眼底的厲光一閃而逝:“你要回去找段飛白?”
陶靖衣不說話,神色明顯是默認了。
“為什麽?阿姐,明明是他害了你!你知不知道,你死去的那些日子,我有多痛恨段飛白!”
但是他卻不能出現在段飛白的面前,因為他搶走了“阿姐”的白骨,段飛白一直在到處尋找他的下落。他只能懷着刻骨的恨意,像個縮頭烏龜一般,東躲西藏,怕的就是段飛白将他的“阿姐”搶回去。
“星辰,是我對不起你。”陶靖衣踮起腳尖,手按在蘇星辰的頭頂,輕輕撫了一下,“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我答應你,等我找到段飛白之後,就将你的阿姐還你。”
蘇星辰滿腔都是怒火,這怒火灼得他肝膽俱裂,恨不得直接将陶靖衣直接抓回去,打斷她的腿腳,關在別人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叫她一個人永遠屬于他。
生,屬于他,死也屬于他。哪怕她的墓碑上沾染了塵埃,拂去那塵埃的,也只能是他蘇星辰。
可就在他快要發狂的邊緣,那一只素白柔軟的手,在他的頭頂輕輕撫了那麽一下,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偏執,所有的瘋狂,都被這一只手輕輕拂去,瞬間土崩瓦解、全軍覆沒。
面對他的阿姐,他永遠都是一敗塗地,甚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阿姐……”
“我把你的阿姐還給你,我保證,再也沒人能拆散你們。”陶靖衣輕聲道。
雖然蘇星辰不大懂陶靖衣所說的“把你的阿姐還給你”,但他依稀明白,這是一句承諾。
“真的?”蘇星辰一臉不信的表情,“我要阿姐答應我,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哪怕死了,也要一起燒成灰,誰也分不開。”
陶靖衣點了點頭,重複着他的諾言:“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就算是死了,也要化成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句話,她是替蘇夕顏承諾的。她相信,蘇夕顏那麽愛蘇星辰,肯定是願意的。
蘇星辰開心地笑了起來,他握住陶靖衣的手,牽着她從人群中離開:“我相信阿姐的話,阿姐不會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