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年少時

2007年的夏天，方暖就讀于A市一中，那時才16歲的方暖剛剛參加完全市鋼琴競賽并取得了第一名。那時的方暖擁有令所有人豔羨的一切，良好的家世，一副好的皮囊，朋友的擁護，男孩子們的愛慕，是天之驕女，也同時也是所有人嫉妒的對象。

第一次見到慕明非是高二期中考試後，那時慕明非剛轉來A市一中，從慕明非還沒有到學校時，就有關于他的無數傳言傳到方暖的耳朵裏，他實在太傳奇，以至于特別想知道這些傳言的主人長什麽樣子，環誠大公子的私生子？A市二中的老大？16歲就和黑道有聯系？可見到他的瞬間，方暖沒有辦法将任何一條傳言與他挂鈎，眼前的人與其說冷清，不如說是幹淨。慕明非太幹淨了，不是衣着，也不是長相，而是他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質，幹淨的好像是不屬于這個世界，讓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美好的像是易碎的藝術品。

方暖還記得有些老舊的門在午後發出吱嘎的聲響，四周還有許多人喧嚣吵鬧的聲音，因為已是初夏，天氣開始變得悶熱，許久沒有用過的吊扇被打開緩慢地轉動起來，落下來的少許灰塵都被有些慵懶的陽光照耀着，那麽溫暖美好。方暖也還記得耳機裏傳來的《致愛麗絲》是怎麽樣的曲調，也記得門推開的一霎那，班主任徐朗帶着慕明非走了進來，他就這樣逆着光，一步一步的走向講臺上。那一刻，好像什麽都停下來了一樣，方暖只覺得慕明非的腳步像是合上了她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各位同學，安靜，今天有一個新同學轉到我們班上，接下來請他做個自我介紹。”

方暖幾乎能聽到自己同桌和後座女生的驚呼，不禁腹诽道：真膚淺，不就是高點，帥點，眼睛大點，鼻子挺點，身材好點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不過……這小子長得挺順眼的。

“我叫慕明非，今年十七歲。”男孩說完不管身邊的徐朗便走了下來。“他的聲音好冷啊，就跟他的人一樣有距離感。不過這樣也好帥呀。”就在方暖怔仲的時候，慕明非坐在了她旁邊的空位上。

“哎，你就是慕明非啊，我叫方暖，很高興認識你，從今天起我們就是同桌了。”方暖主動伸出手準備和慕明非握手，可慕明非只是擡眼看了看她，然後從書包裏拿出筆記本，再也沒有看她一眼，這讓一直受歡迎的方暖有些接受無能，從來都是每個男孩子對她好的，什麽時候自己受過這種待遇，這個人，真奇怪。

“喂，我跟你說話，你沒有聽到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有禮貌？”也許是方暖聲音太大，慕明非終于轉過頭看她，然後方暖聽見他說“你很吵。”接着從包裏取出耳機塞在耳朵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方暖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好，很好，慕明非，你有種，我們梁子結大了。

年少時的我們總是太任性，太驕傲，理所當然的以為所有人的好是沒有要求不計回報的，別人對你的好是理所應當，其實并不是這樣，你在肆意揮霍別人關心的同時，也就失去了自己驕傲的資本。

和慕明非認識了有一周之久，方暖也大概摸清了慕明非的個性，慕明非基本沒有朋友，他為人很冷淡，幾乎不會和人打招呼，不會和人笑，他就像是一座孤島，把自己孤立的同時也将別人隔絕。每天慕明非都會準時到校，晚上也會有專車來接送，只不過會比放學時間晚半個小時，每次方暖坐在自家的車，看着風中等車來的慕明非，總會覺得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大概……是他看起來太孤單了吧。

真正認識的契機是一堂體育課的午後，那一次是慕明非第一次缺課，身為班長的方暖被老師勒令去叫醒睡在課堂上的慕明非。

“哎，我說，老師叫你去上課……”推開門的瞬間，方暖她看到了少年雖然單薄但結實有肌理的背和手臂，同時也看到了他背上青紫交錯的傷痕。

慕明非沒有想到會有人半途回來，手忙腳亂的将衣服套回身上，看着站在門口一臉驚慌失措的方暖開口道：“額，我請假了，你給老師說，我不去了。”慌忙的将跌打藥膏裝進書包就準備走，就在拉鏈要合上的那刻，有一雙手覆上了自己的手腕，然後，他聽見方暖略帶哽咽的聲音，“你挨打了？誰打你的？”

慕明非擡起頭的時候，看到方暖微紅的眼眶，一時只覺得好笑，這人真夠奇怪的，明明受傷的是自己，怎麽感覺她比自己還傷心？“方暖是吧？你問這些幹什麽？這和你沒有什麽關系吧？我要回家了，你可不可以把手放開？”

“不行，你現在就要去醫務室看看。”方暖用力的拉過那人，将他帶出教室，走向醫務室。

“我說，你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慕明非看着眼前拖着自己走的嬌小身影，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已經習慣了。父親的不管不顧，母親的一再忍讓，繼母的任意打罵；他自己都已經放棄了，也不習慣去接受別人的好意。他強硬慣了，忘記了該怎麽去柔軟。

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瞪着慕明非，語氣裏帶着不可忽視的憤怒，“你是不是傻？別人打你不會還手嗎？你都多大了，不知道疼啊？你以為你誰啊？我是怕你死在教室裏，我覺得晦氣，趁我好好說話的時候，你最好聽點話，現在，跟我去醫務室看看傷。”

慕明非覺得很奇怪，自己明明可以拒絕的，可是看到那人眼裏的淚光，竟覺得拒絕的話說不出口，只能任由方暖将他拖去醫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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