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父寵
雲鶴成群,神龍蔽目,飄渺霧氣中緩緩走出一人,那人生得一頭如月銀發,一雙鳳目滿載柔情,滿月清輝的神采是那仙鶴破雲時的優雅孤傲。
火羽宮外,一女子長發如雲靜靜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是寂夜中的幽靜白蓮,恬靜淡雅。
鳳羽放緩腳步,在她身側蹲下,落下一葉袍角。
感覺有人靠近,那女子不安地皺了皺眉睜開眼,她的睫毛濃密且長,輕輕一眨就如蝴蝶羽翼般留下淡淡陰影,嬌俏中透着幾分楚楚動人。
女子有些迷茫,旋即大喜桃花眼中滿是意外的神情:“師父!”
鳳羽輕柔撫上她的小臉,動作輕柔摩挲着:“小楚,此次歷劫之事可還記得?”
歪着頭思考許久,楚似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記得,什麽都不記得了......”
自古以來,但凡仙界之人歷劫歸位時,所有記憶都會被抽空存在一處,不過具體是在何處,卻無人得知。換言之,也就是歷劫歸來的神仙都會将凡間往事忘得一幹二淨。
并未感到意外,鳳羽又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臉捧在手中:“回來就好。來,随師父回殿。”
“恩。”
鳳羽乃鳳族神君,掌管天界羽族已有萬年,早年曾率部族大敗魔、妖兩界為天界奪回擎天柱。他征戰數次,未有敗績,故有“羽神”之稱。
望着鳳羽,楚似眼裏滿滿都是崇拜。在她心中,鳳羽就是那雲海之巅的流雲,那茫茫深海的珍珠璀璨奪目又遙不可及。
楚似本是一棵桃樹,千年前,因機緣巧合鳳羽在火龍口中将其救下,後助她修成人形收為關門弟子,悉心教導。
春華秋實,繁華落盡,彈指間,已過千年。
葉落無痕,人過無影,情過卻似朱砂,刻骨又銘心。
是夜,房內暗香陣陣,鳳燭搖曳,仙風吹來,帶起紅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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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一雙鳳目中落滿柔情,雨過晴天的溫暖:“小楚,今日好好休息,有事我們明日再說。”
“恩。”小手緊緊拽着被角,舍不得告別,舍不得眨眼,只是望着他。
給她掖了掖被角便要離開,楚似猛地抓住鳳羽的袍角:“師父,等小楚入睡後你再離開可好?”
無言的一笑勝似萬言千語的力量,他沒有拒絕再次做回榻旁。
夢中,仙樂陣陣,紅雲翻飛,滿目瓊花飄搖。師父牽着她的手在雲海漫步,楚似将頭自然靠在師父肩上,一副神仙眷侶的模樣。一名妩媚女子忽地出現,女子相貌極為美豔,卻難得舉止優雅,林下風氣。待她走近,方才發現那女子竟、竟是師母!
驀地在夢中驚醒,楚似冷汗淋漓,胸口不斷起伏,是劫後餘生的恐慌與後怕。
下意識望去,床邊空無一人,師父已然離開。
夢中的情境有些奇怪,怎會夢到同師父做這種親密舉動?實在是不該。不過,楚似心中竟有些開心,是雨後朝陽普照的惬意依戀。
她也不清楚此次歷劫回來究竟是幸還是不幸,與師父重逢固然好,可師母會不會還在記恨她呢?
天剛微亮,冷峭中夾着寒涼。
一陣“咚咚”聲将楚似吵醒。
不知是誰大清早的就來惹人清夢,楚似頂着一個雞窩頭慢吞吞地打開房門,正欲将來人大罵一頓後再躺回去睡回籠覺來人就已經觍着臉擠了進來。
這人身穿淡綠衣裙,眉心一抹淺綠印記,兩個淺淺梨渦挂在兩邊,長相極為甜美。
姑娘随意坐在桌旁,拎起一串葡萄就往嘴裏送,動作毫不做作就如在自己家一般。
揉揉眼,楚似終于看清,眼前這個“看似”可愛的姑娘可不就是花淺影?
說她看似可愛那是因為在淺影看似天真又無邪的厚厚皮囊下可是藏着一顆足有上萬年的老仙心。
她是楚似在天界的死黨兼對頭,兩人相愛相殺已久,這讓很多仙友都捉摸不透。
別人不知道,楚似心裏可是跟明鏡兒似的一清二楚。
淺影的本身是梨花,這位上仙可是位四處招搖的惹禍精,她的鼎鼎大名可謂是四海八荒無人不知,無人不懼。
二人情同手足是真,可這仇深似海卻也不假。
這事兒不怪別人,要怪只能怪這天殺的花淺影,每次闖禍後她總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楚似去替她背黑鍋,而且這黑鍋是越背越大,越背越黑,直到楚似萬念俱灰,心甘情願放棄了洗白自己的想法。
要是誰不甚惹惱了這位上仙,那就識相點趕緊回家等着遭雷劈,若試圖反抗,那可就不是屁股開花兒這麽簡單的事了,結局的凄慘程度簡直是不忍直視,傳言蔔算子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那是多年前極為普通的一日,也正是因為花淺影那一日自此變得不再普通。
是日,這老神仙悠哉悠哉逛着書畫鋪,他不幸看中一副丹青,又很不怕死地将畫中梨花變成了古樹。
本是一件極為尋常之事,可這芝麻綠豆兒大的極為平常的小事又極為不湊巧地被淺影看到,是以她就将此事演變成了轟動仙界,震撼八荒的大事件!
她不僅孜孜不倦到處散播老仙歧視花仙的謠言,還與衆花神、花仙聯起手來欺負老仙以及他的門中弟子,老仙終于熬不住,未過兩載被迫搬離天界挪到一個鳥不拉屎的深遠荒山去了。
是以,後人時常以此為戒,更有甚者還編了一首醒己歌謠:
天可怨,地可嘆,唯有上仙不可欺。
頭可斷,血可流,莫與花仙扯淵源。
也是借着這首歌謠的無上影響力,花淺影從此在天界的名氣可謂是扶搖直上,勢不可擋。她氣焰更盛,活脫脫成了一只橫着走的螃蟹,哪裏看不順眼她都會啃上幾下以示警戒。
回想到這裏,楚似終于回神,瞧着花淺影防備道:“何事?”
聽這語氣,花淺影破天荒地沒有對楚似橫眉冷對反而笑臉相迎,那是機關算盡後虛僞逢迎的模樣,她這一笑讓楚似心中更加發毛。
“我的好啊楚,大早上的來尋你能有什麽事,還不是聽說你渡劫歸來,心中甚為挂念才來探望一番嗎?啊楚怎的就如此生分,對我這般防備?”說完,還假惺惺擦了擦眼角又偷瞄了楚似一眼。
聽她說這話時楚似面上毫無表情,就在她說完的瞬間楚似整個人都變得猙獰起來,她走到花淺影面前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吃了枯炭壞了良心的王八羔子,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去凡間走那一遭嗎!”
“嘿嘿,那會兒我不也是身不由己嗎?”
狗屁的身不由己!
楚似又向前一步,咬牙切齒道:“你身不由己?!我看你是蓄謀已久才對!”
“那、那可是你師母親手将你扔入輪回的,這、這可怨不得我!”
聽到“師母”二字,楚似心中一緊,抓住花淺影的衣領緊張問道:“你都知道了,那麽師母......”
一手将楚似的手撥開,幽幽忘了楚似一眼:“啊楚,你莫要擔心,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她也不見得會拿你怎樣?”
“可是當年的事确實是我對不起師母,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麽多年來自己心中始終難安。”
“若你實在過不去心中這道檻,不如......去幫我擺平一件事,也好積點陰德,其實這事......”
“花淺影!”
……
花淺影果真是十足損友一枚!
日落時分,荷塘如月,淡風若柳,白鷺掠過,花亦垂首,楚似坐在窗前看着滿院桃花兀自發呆。
長廊外,腳步聲由遠及近,匆忙卻不慌亂。
不多時,那腳步便停在房外,一個中規中矩的聲音響起:“楚似上仙可在?神後邀你一敘。”
上仙?歷劫後還升官還真是快!
這聲音楚似記得,此人正是神後的心腹洛竹。
楚似忐忑看着門外那道人影,想要推脫卻找不出什麽像樣的理由。
師父與師母因自己的緣故關系已經變得很僵,若此次冒然拒絕說不定又會給師父他老人家徒增不少煩惱,權衡半天楚似決定還是答應較好。
“在。請仙侍稍候片刻,我這就來。”
“煩請快些,神後還有其他實務需要處理。”語氣嚣張,一如以往。
沖着房門上的人影拳打腳踢一番後,楚似咬牙道:“好。”
一路跟在洛竹後面,楚似整個人繃得很緊,心中盤算着一會兒見到師母要說些什麽抑或是師母會問些什麽?
可楚似明白,不管自己回答得如何巧妙師母都不會喜歡自己。
不是她抱怨,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是遇見了師父,最不幸的事也是遇見了師父。
沒有師父就不會有師母,這個道理她很清楚。
“啓禀神後,楚似上仙帶到。”
“知道了,退下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簡單的幾個字極具威嚴,是霜打山石的威力,只是言語再是莊嚴依舊難掩話中那股子媚意。
洛竹應聲退下。
珠簾晃動間,一個人影走了出來,她身姿妖嬈,媚骨天成,一身雪衣仙風十足,正是神後流姌—她的師母。
入師門千年,楚似同這位師母說話的次數卻不足十次,歸根究底還是懼怕。
因為只要看到楚似同鳳羽一起,流姌眼中都會流露出一種厭惡的神情。
當時楚似并不清楚緣由,只猜是舉止不當唐突了師母,後來才發現但凡有女仙同師父隔得有些近或是說的有些多師母都會露出那種表情,是時楚似也終于明白,師母只是不喜師父與其他女子過分親近罷了。
善妒的女人總是最可怕的。
不同的是,流姌對楚似的厭惡程度似乎不大一樣。
楚似想那大概是她同師父一起修煉,兩人獨處時間太長的緣故。
讓人沒想到的是,流姌對于楚似的厭惡有一天會變成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