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喔,這件事情我已經讓人盯着了,也派了人去尋,你這肚子月分也挺重了,就別操心了,小心地讓自己別染上疫症就行,少讓他操心……什麽?!”華紹懿叨念到了一半,才反應過來她剛剛說什麽,頓時拉下臉,“你這不是胡鬧嗎?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知道外頭現在是什麽狀況,你還想着往外走?你就是不把歐陽霄放在心上,難道連他這一點骨血也都不放在心上嗎?!”

“我要去找他。”蒲梓伶又重複了一次,挺直了背脊站在那裏,眼神沒有任何的退縮,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征詢他的意見。

華紹懿忍不住皺眉,覺得之前以為這姑娘好性子的自己果然是眼睛瞎了。

她根本就跟歐陽霄一樣是執着倔強的硬石頭,軟硬不吃啊!

“你自己說說,你挺了一個大肚子能夠做什麽?找人?我派了那麽多的人手去,難道還差你一個?行了,別搗亂,這段日子你也跟着住在縣衙中吧,我再另外撥幾個人手照顧你……”他自顧自地說着,不打算再跟她廢話了。

蒲梓伶知道自己挺了一個大肚子,不管說什麽都不會有人願意幫她的,可她還是要去。

對于歐陽霄,對于她對歐陽霄的感情,她本來還有一些不确定和不安,可她在聽說他失去了消息之後,心中的不确定就全都變成了同一個聲音——去找他!

她不發一語地轉身就走,華紹懿還以為自己真的把這個女人給說服了,也就不管她,繼續思考着該從哪裏調藥材,來想辦法壓制住現在這股看起來快要失控的疫情。

結果不到一會兒,守在外頭的小厮就急急忙忙來報,“世子爺不好了,蒲娘子乘了馬車走了!”

華紹懿手中的玉筆頓時折成了兩半,他咬着牙,臉色比烏雲還黑,覺得心肝肺都疼了起來。

“歐陽霄,看看你找的女人給本世子添的麻煩!”

而被一堆人挂在嘴邊的歐陽霄,此刻則是窩在一棵樹上,他衣衫沾滿了塵土血跡,水袋中的水所剩不多,嘴唇幹裂得脫皮,即使他的附近就有一潭湖水,他也不敢喝。

他還記得她剖屍的時候弄出來的那一堆蟲子,也記着她說過那蟲子只怕是依水而生,如果不能完全煮開,不要說喝進肚子裏,就是碰也最好不要碰。

自己在鎮輔司許多年,還是頭一次遭了這樣的大罪,而原因居然是一堆的蟲子,想想也真是夠不可思議。

歐陽霄和華紹懿的想法沒有錯,清查之下,的确有兩三個地方,在秋收送糧時晚了,扣除掉地處偏遠以及收成不好的可能性,他們就把目标鎖定在這個叫做遠山縣的地方。

遠山縣的縣令胡仲直說不上有什麽特別的政績,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這人上任後不久,這裏的山匪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是沒了山匪的騷擾,這地方似乎也沒因此而繁榮起來,甚至每年的稅收越來越低。

那時歐陽霄看完了資料,覺得就算不提那些屍首的事,這人肯定也有些古怪,就鎖定了他打算好好的查查。

結果一查,不只是查到了那些屍首的來源,甚至還不小心動了這占據山頭的山寨,他一個人挑了半個寨子,身上的衣裳也被染紅了大半,最後暫時躲進樹林裏,一躲就是兩日。

他早發覺自己因為胸口被劃上了一刀燒得厲害,有幾次都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但他還是咬牙撐了下去。

他要回去,即使沒人等着他也要活着回去。

他在神思恍惚中,想起那日最後見到她的樣子——她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他知道那是她退了親的前未婚夫,兩人說着話,他甚至還牽起她的手,而她卻沒有立即甩開,看起來像是默許了。

那時他覺得自己幾近瘋狂,直想将那男人的手剁了,甚至想把自己所有知道的酷刑都往那人身上招呼。

可他終究是沒有動,只是站在那裏,眯着眼看着他們,然後他終于明白了之前一直不明白的事。

桑歌在他最狼狽的時候給了他溫暖,所以他一直記着,甚至在那場意外之後,即使被逐出家門,也要尋到她,娶她為妻。

但直到看見蒲梓伶跟那男人親近,他才知道,他為桑歌做的那一切,跟男女情愛無關。

如果真的是愛,就像面對如今的她,他光只是想象有另外一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日夜相依,他就覺得自己無法忍耐。

她想要的答案,其實他早就心裏有數,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夠讓她明白,但到了現在,他知道那些都已經不重要,她的那些疑惑,他願意用一輩子來回答她。

他看着的人,一直是她,願為她屈膝,願意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給她。

只要她不離開他的身邊,即使是強硬的禁锢着她,即使她對他會有恨,他也會去做。

歐陽霄想到一半,忽然瞧見樹林間有人影晃動,他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緩緩地抽出了刀,眼裏閃過一抹陰冷,不确定自己今日是否能夠全身而退。

然而他也只能一搏。

輕薄的刀身上閃過他清冷俊美的面容,他微微一笑,當那些人逐漸包圍了他所在的這棵大樹時,他輕輕躍下,刀随人轉,劃落一地血花。

“我還想回去見她,所以我不能死——”那就只有你們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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