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重生
春風和煦,暖意融融。
荊州城裏的一家客棧裏,顧沉舟剛剛醒來。
看着眼前破舊的客棧,顧沉舟摸了摸腦門兒,摸到了一把冷汗。屋裏沒人,他掀開被子,穿了鞋,走到窗邊推開百葉窗往外看,陽光正好,應當是正當午的時辰。
躺在床上,蓋着被子,還能穿鞋,推開窗戶,顧沉舟眼底劃過一抹沉思。當鬼當了太多年,那種什麽東西都碰不到摸不着的操蛋感覺太深刻了,以至于到了現在,他還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他又變成人了?
他竟然又變成人了!
簡直太好了!
不對,他死的時候謝姝婉那個賤/人還沒有死!只是中毒的話,周承澤的皇宮裏那麽多太醫未必救不活她。
只要一想到這個賤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沉在冰冷的河底,顧沉舟就覺得胸中一股戾氣壓制不住,恨不能立刻提刀砍了這賤/人!
真真是可恨之極!
現在的氣候很暖和,穿着單衣絲毫不覺得冷,顧沉舟猜測着可能是春天來了,而他死的時候還飄着大雪,他這是在別人身上活過來了?
顧沉舟開始在房間裏尋找鏡子,結果還沒找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推開門,端着一托盤的飯菜進來了。
這個人就是顧沉舟生前的貼身小厮端硯。
看到顧沉舟起來了,還開了窗子站在窗邊,端硯快速的放好飯菜,然後就朝着顧沉舟走過來,嘴裏抱怨道:“三少爺這才剛有點起色,怎麽就又到窗邊吹風去了?眼瞧着老太太的壽辰就要到了,若是再病着可怎麽辦?”
三少爺,他病了,老太太的壽辰快到了?
顧沉舟腦子裏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他看着端硯,眼神游移不定,“端……端硯,現如今氣候這麽暖,吹一吹風不打緊的,房間裏太悶了。”
端硯關窗戶的手一頓,回頭詫異的看着顧沉舟,“三少爺可不能這麽想,再暖和也才不過三月初,正是倒春寒呢!還是小心的好,萬一出了差子,耽誤了老太太的壽辰,侯爺怕是會不高興。”
Advertisement
病了一場,他怎麽覺得這三少爺有些不一樣了?端硯端着托盤走到門口,回頭看着神情古怪的顧沉舟道:“三少爺還是趕緊趁熱用飯吧,待會兒奴才再去找大夫來給您瞧瞧,若是沒甚要緊的,咱們就得趕路了。”
顧沉舟沒吭聲,或者說他壓根兒就沒聽到端硯的話。從端硯的話裏,顧沉舟已經弄清楚了到底怎麽一回事。
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他又活過來了,不是什麽在別的人身上借屍還魂,而是在自己的身上活過來了。
雖然已經死了很多年,顧沉舟上輩子的記憶卻仍舊十分的清晰。他原是跟着母親住在荊州城的。當年父親回京述職的時候,母親分娩在即,因而父親就留了老仆照顧母親,自己帶着姬妾進京了。
後來,再也沒有人提起要接他們母子進京的事,直到顧沉舟十歲的時候,從學堂裏回來偷聽到了一件事,父親回京後不知何故被聖上賜婚尚了公主,而母親早在賜婚聖旨下了之前就已經被貶為妾室。
母親性子柔弱,不懂得反抗,偏偏在這件事上執拗的厲害,一聽說自己被貶妻為妾就承受不住自盡了。父親和侯府裏的人都厭惡上了自己,是以母親下葬的時候,從京城裏送來了一封休書。
十歲的顧沉舟看着被黃土漸漸掩蓋棺椁,手裏握着父親親筆書寫的休書,心裏一片荒涼。
母親死後,顧沉舟要守孝三年,故而進京的事一拖再拖,如今三年孝期已過。加之公主繼母因為生産傷了身子,卻又不願意抱養府裏姬妾産下的庶子,這才又想起了遠在荊州的原配嫡子顧沉舟,于是就派了人來接顧沉舟進京。
憑心而論,顧沉舟是不想進京的。
如果沒有上輩子的經歷,顧沉舟或許還會懷着對父親對親人的濡慕之情想要進京。可偏偏現在的顧沉舟是重生的,他知道進京之後會發生的一切,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和家人團聚後的美好。
相反,進京,是他人生悲劇的開始。
可是他想報仇。
沉在數九寒天冰冷刺骨的湖底十餘年,如今咋一回來,顧沉舟唯一想做的就是報仇,他想殺了背叛了他,給他戴了綠/帽子的謝姝婉和把他推進湖裏的顧淮嶼。
顧淮嶼就在京城的宣威侯府裏,跑不了。可是謝姝婉的下落顧沉舟卻不能确定。前世的記憶裏,成親後謝姝婉似乎和他提起過,早些年的時候謝家人都跟着鎮北大将軍謝讓住在邊境,直到謝姝婉快議親的時候才舉家進京。
顧沉舟還記得,上輩子他是在十七歲的時候開始議親的,那個時候謝姝婉剛剛十五歲。也就是說,謝姝婉比他小了兩歲。
這個時候的謝姝婉只有十一歲。
還是個臭丫頭。
顧沉舟坐在桌前端着碗開始吃飯,十一歲,距離議親還有三四年的時間,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謝姝婉還在邊境,住在鎮北大将軍府,想要報仇基本是不可能的。既然謝姝婉這裏不行,那就只能先進京找顧淮嶼了。
做了決定,顧沉舟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快速的扒拉着碗裏的飯菜。
仔細算一算,他已經十多年都沒有吃過飯菜了。謝姝婉是個十分會享受的女人,生前的時候他跟着她幾乎每天換着花樣的吃,從來就沒有不想吃的時候。便是他死後,那女人也是一如既往的換着花樣不重複的吃,他都饞了十幾年了。
解決完吃飯的問題後,顧沉舟擦了擦嘴,在一旁的銅盆裏洗過手擦幹淨,然後倒杯茶漱了口,又坐回窗前。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回京城,顧沉舟就要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了。畢竟,報仇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事兒,首先,他得有報仇的能力。
顧沉舟左手捏着右手的小拇指,這是他上輩子養成的習慣,一旦開始思考問題就會不自覺的做這個動作。
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顧沉舟知道,他的繼母福慧公主接他進京肯定沒好事,多半是打着讓他幫她對付後院的那些庶子庶女,順便對付那些不安分的姬妾。
上輩子他進京之後就是如此……他能夠認清楚真相,還多虧娶了謝姝婉,可這個賤人竟然給他戴了綠/帽子!顧沉舟只覺得一口郁氣堵在胸口,悶得生疼。
“瞿大夫,你可得再給我們家三少爺好好瞧一瞧,這馬上就要到老太太壽辰了,若是趕不回去,三少爺心裏不定多難過呢!”屋外響起了端硯的聲音,顧沉舟忽然想起,這會子他們剛收拾好行李,還沒上路。
還沒上路啊!
顧沉舟眯着眼想了想,上輩子他生在荊州長在荊州,眼界有限,收拾的東西繁多,能用到的卻很少,結果去了京城鬧了不少笑話。當然,這也是端硯幾個刻意引/誘他的。
嘎吱一聲門就被推開了,壓根兒就沒人問一聲,方不方便,能不能進來。
顧沉舟眉眼一沉,他好歹也是個主子,這些人還真是不把他放在眼裏。看着跟着端硯過來的瞿大夫,顧沉舟眸色幽深,心裏有了主意。
瞿大夫見這少爺十分配合,就着脈枕診脈,過了半刻鐘就見他眉眼舒緩,神情輕松,“三少爺如今已無大礙,日後多加修養便是。”
顧沉舟道了聲謝,便讓端硯把人送出去,自己則出了屋子,去查看行禮。
院子裏,大大小小的行李堆了五六個馬車,顧沉舟神色就不大好看,吩咐府裏的管家道:“齊叔,我仔細想了想,若是沒有我生病耽擱這麽幾天,這些東西都帶上也無妨。可現如今怕是來不及了,你找人把這些都賣了吧!京城裏諾大的侯府,難不成還沒有我的吃穿花用?母親既接了我進京,必然是已經準備妥當了的。”
齊叔聞言眼中滿是欣慰,當即就出去辦這事兒了。
先前他就說過讓少爺不要帶太多東西,可奈何少爺似乎對侯爺誤會頗深,仿佛認定了只要進京必然會受到苛待似的,硬是要把一應物什兒全都帶上,這不是戳侯爺的肺管子嗎?現如今少爺可算是想明白了。
齊叔剛走,端硯就回來了,看到顧沉舟站在院子裏檢查行李,忍不住眉心一跳就問道:“三少爺,怎麽了,可是行禮出了問題?”
端硯就覺得這三少爺果然是荊州這種偏遠之地長大的,小家子氣的厲害,連自己用了幾年的破茶具破棋盤什麽的都要帶上,京城的侯府裏随便挑出一件都比這破爛玩意兒好上百倍。
不過他也不會提醒就是了,畢竟他只是個奴才,哪裏能做得了少爺的主?
“瞿大夫送走了?”顧沉舟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他現在不想和端硯多費口舌,不過一個奴才,要打要殺不過一句話的事,何必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端硯皺了皺眉,臉上就不太高興,他問的是行李,這三少爺卻說的是瞿大夫。他看着顧沉舟沒什麽表情的臉,心下有些不舒服,難不成這土包子發現了什麽不成?“是,奴才親眼看着瞿大夫出府的。”
他就不信了,一個沒見過世面,也沒讀過書的土包子還能翻出他的手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