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4無題 (1)
謝姝婉出來以後,顧沉舟就很自覺地站在一邊兒當背景板。
聞訊趕來的顧初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她娘和一個不認識的少女談的十分歡快,而她的便宜哥哥在一旁看的直樂呵,簡直傻得沒眼看。
聽了幾句,顧初芙上前看着顧沉舟道:“三哥喜歡這姑娘嗎?”
顧沉舟還沒回過神,聽見顧初芙問他喜不喜歡阿姝,當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帶一絲猶豫。那可是他媳婦,不喜歡她喜歡誰?
顧初芙看了眼謝姝婉,這小姐姐又漂亮又會辦事,連她母親都能輕易搞定,可見不是什麽簡單人物,所以她這有點蠢的兄長要如何配得上人家?
兄妹倆說話間,謝姝婉和福慧已經談好了。福慧看着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兄妹倆,笑了笑,“待會兒我們進宮,府裏就會閉門謝客,你們倆就留在公主府等我們回來,誰來都不許見知道嗎?”
顧沉舟還想說什麽,卻被謝姝婉瞪了一眼:“你就留在這裏陪着阿芙妹妹,別讓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她。”
和福慧短暫的談話,讓謝姝婉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她向來不喜歡後宅裏的争鬥,而福慧也是如此,甚至福慧對她年少時跟随父兄殺敵的事更感興趣,絲毫沒有其他貴女貴婦笑裏藏刀含沙射影的樣子,這讓謝姝婉對福慧很有好感,她覺得也許母親更能和福慧聊得來。
福慧打着看望太後的幌子,坐了馬車去宮裏。謝姝婉則是扮作她的婢女跟在她身後。
馬車在宮門口被攔下了,福慧氣的臉色鐵青,然而想着她們今天來的目的,她硬生生按耐下心中的憋悶,坐在馬車裏等着。
宮裏,崔貴妃正在準備兒子登基的事情,原本打算今日一早就登基的,結果一切都準備好了卻遲遲等不來正主兒。崔貴妃和崔閣老暴怒沖天,卻不得不先安撫了朝臣,然後去找周承澤。結果找到人的時候卻發現這個蠢貨喝的爛醉,摟着皇上年輕貌美的新寵睡得死沉,叫都叫不醒。
崔貴妃恨得嘔了口血,當即就命人把那新寵拉下去杖斃了,然後就坐在那裏等着周承澤醒過來。
這一等就從早朝到了大中午,周承澤終于醒過來,看到黑着臉坐在房裏的崔貴妃,他睡眼惺忪的揉着臉,不耐煩道:“母妃你這又是怎麽了?大清早的鬧什麽鬧啊?”
崔貴妃都被他氣笑了,抓起茶杯就砸過去,“沒用的東西,你還嫌我鬧?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幹什麽?你父皇都還沒死呢!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非得要你父皇的女人不可?你什麽時候玩女人不行,為什麽就非得昨天?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本宮辛辛苦苦為你籌謀,你倒好,你在幹什麽?”
崔貴妃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周承澤從床上爬下來,看着外面道:“母妃你為何不早點叫醒我?時辰都過了!”
見他這樣,崔貴妃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擡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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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澤跌回床上,揉了揉腦袋,又躺回去,父皇中了毒,老|二也被他關起來了,剩下的幾個兄弟要麽是殘廢要麽是毛孩子,根本夠不成威脅,早一天晚一天登基又有什麽關系?反正皇位遲早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他有什麽好怕的?
崔貴妃從周承澤那裏出來,就有小太監帶着宮衛前來禀報,說福慧要進宮看望太後。
自從四公主那事兒過去,崔貴妃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過福慧的名字了。這會猛然聽到了,忍不住失神了片刻,“太後這幾日身子不适,福慧去看看也好,正好開解開解太後,免得她老人家多思多憂,身子骨就更不好了。”
小太監得了令就下去了。
崔貴妃卻是看着遠處花叢失了神,當年她還只是崔家女時,和福慧是很好的手帕交,甚至更多的時候她是讨好福慧的。可誰又能想到,風水輪流轉不過十幾年的功夫,她就成為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以前她上趕着讨好的人如今都要争着搶着讨好她了?
也不知道福慧心裏如今是何感想?崔貴妃摸了摸新換上的甲套,想當初老四不過是和那庶子攪和到一起,結果福慧卻小題大做把事情捅到皇上那裏,害得她被好一頓訓斥還被禁足,連老四也被發配出京城,無诏不得回京。這口氣她始終咽不下去,如今好容易風水輪流轉,也該讓她看看福慧如今驚懼不安的狼狽樣了。
福慧帶着謝姝婉進了宮,直奔太後的壽康宮。
太後跟前的嬷嬷見了福慧,喜極而泣,自打前兩日宮裏出了事,太後就病倒了。如今殿下來了,正好能開解開解太後。
嬷嬷把福慧迎進去。
太後靠在迎枕上,臉色蒼白,神情疲憊,看到福慧來了,勉強笑了一下,“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不知道外面正亂着,怎麽還亂跑?”
“母後,兒臣畢竟是皇室公主,外面便是再亂,崔氏也不會對兒臣動手的。”福慧安慰着太後,示意嬷嬷看門。
“唉,老了老了就越發喜歡清的靜了,”太後嘆了口氣,“阿桂啊,讓她們都退下吧,哀家和福慧說會話。”
桂嬷嬷把人都帶了下去,寝殿裏只剩下太後和福慧,以及毫無存在感的謝姝婉。
太後看了眼垂首而立的謝姝婉,看向福慧道:“說吧,你這個時候進宮有什麽事需要哀家幫忙?”
福慧苦笑一聲,“母後,兒臣也不想麻煩母後,可崔氏實在太過分了,皇兄這還在呢,崔家的那丫頭就把芙兒當成丫頭使喚,簡直欺人太甚!若非兒臣搬進公主府,那崔家丫頭就要闖進府裏拿了芙兒了!母後,兒臣受委屈沒什麽,可芙兒是兒臣身上掉下來的肉,兒臣怎麽忍心讓人如此折辱她?這不是把兒臣的臉面往地上踩,戳兒臣的心窩子嗎?”
太後還是很喜歡顧初芙這個乖巧嘴甜又體貼的外孫女的,聽聞崔家丫頭竟敢如此欺辱芙兒,太後真的動怒了,她也不管裏面有沒有旁的事,只道:“說吧,你想哀家怎麽做?”
“如今後宮前朝都被崔氏抓在手裏,為今之計,只有調動西山大營的駐軍才能解圍。”福慧垂着頭,“母後,皇兄如今到底是什麽情況?崔氏如此猖狂,皇兄就不打算管管麽?”
崔氏得了勢,還沒登位就開始大肆鏟除異己,冤死的官員百姓數不勝數,如今京中怨聲載道。也不知皇兄到底怎麽樣了?
太後聞言沉默良久,“你皇兄那裏自有他的打算,也罷,看在阿芙的份兒上,哀家便幫你一把。”太後說着,取下手腕上的佛珠遞給福慧,“拿着吧,有了它,你皇兄自然會見你的。”
福慧眼眶通紅,她接過佛珠手钏緊緊地握在手裏,聲音裏帶着幾分哽咽,“母後,對不起,兒臣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太後沒說話,只是擡手擦掉福慧臉上的淚珠,然後擺了擺手,“去吧,哀家困了,一個人休息會兒。”
福慧俯身給太後掖了掖被角,然後擦幹眼淚出去了。
“時間緊迫,你立刻帶上這串佛珠去昭陽殿,否則等崔貴妃來了就走不了了。”站在壽康宮宮門外,福慧把佛珠交給了謝姝婉,仔細叮囑了一番。
謝姝婉已經察覺到了有不少人正在往壽康宮的方向趕來,當下也不多說,接過佛珠轉身就走了。
昭陽殿守衛森嚴,而且能留在那裏的護衛功夫肯定都不錯,想硬闖進去基本是不可能的。謝姝婉一路走一路思索着有沒有什麽能夠不打草驚蛇的辦法。畢竟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如果動起手來,半個時辰根本來不及。
壽康宮距離昭陽殿有一段距離,然而謝姝婉還沒想出辦法來,就發現了一個行蹤詭異的神秘人,不等她細想這個神秘人的身份,就有一隊侍衛朝着這邊走過來。偏偏這會兒并沒有什麽方便躲藏的地方謝姝婉頭疼之餘,竟然看到了周承澤的身影,為怕被人發現,謝姝婉秉着呼吸悄悄地跟在周承澤後面。
周承澤摟着一個面容嬌媚的女子往前走着,看樣子正是昭陽殿的方向而去。不知女子說了什麽,惹得周承澤哈哈大笑兩聲,在女子的腰上揉了一把。
謝姝婉面無表情的盯着兩人的身影,掃了眼跟在後面的宮女,悄悄地跟進了些,出手如電的捂住最後一個的口鼻拖進假山裏,換了衣服迅速跟上去。
周承澤心裏很不高興,他昨日才睡了個女人還挺喜歡的,一覺聽來就聽說他的新歡被母妃杖斃了,能高興的起來才怪,就連多年來的夢想終于要實現了的喜悅都被沖散了。
他馬上就要當皇帝了,結果他睡個女人要管,睡覺要管,去哪裏也要管,還有這個不許那個不行的,周承澤甚至覺得這當皇帝多沒意思?這樣下去到底誰才是皇帝?他母妃這麽喜歡管他,不如她自己當皇帝好了!
心裏憤憤的一陣,周承澤忽然想起過了今天就會沒命的父親,心裏莫名的生出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觸,于是摟着新得的美人準備去看人去了。
謝姝婉跟在後面的,聽着周承澤和美人抱怨崔貴妃管太多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默然。崔貴妃從來都不是個安于現狀的女人,相反她的權利之心特別旺盛,該說不愧出于崔氏。
崔貴妃想扶持兒子登基,好讓自己垂簾聽政,基本不可能。但也正是因為她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聯合了崔閣老,因為她知道崔閣老不會滿足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崔閣老想更進一步,然而朝臣卻不會同意,如此便成了三足鼎立之勢,這才是崔貴妃想要的局面。
謝姝婉晉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崔貴妃的心思,怕是連崔閣老自己都不知道,然而周承澤這個廢物卻提前知道了,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很快就到了昭陽殿,周承澤摟着美人要進去,卻被看守的侍衛攔了下來:“殿下,貴妃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這話瞬間把周承澤憋屈了許久的怒火點燃了,他陰沉着臉,一把抽出侍衛身上佩戴着的長劍怒斥道:“讓開!”
侍衛不為所動:“屬下也是奉了貴妃娘娘的命令,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屬下。”
周承澤怒極而笑,看着侍衛冷冷道:“好啊拿貴妃來壓孤?好的很!”
說完一劍把侍衛捅了個對穿,然後摟着美人大搖大擺的進去。
謝姝婉看了眼倒地不起血流如注的侍衛,默默的跟在後面進去了,心裏對崔貴妃同情無比,有個整天作死,時不時就要拖後提的兒子也不知是什麽感受?
進了昭陽殿,裏面空蕩蕩的,只有皇上身邊伺候慣了的徐公公在。而皇上依舊躺在塌上,臉上的鐵青色隐隐泛黑,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謝姝婉柳眉微蹙,她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奇怪。崔貴妃說二皇子給皇上下毒,然後太醫說皇上的身體撐不過兩日功夫,所以說這就是最後一日。但是,謝姝婉垂着眼用餘光打量着皇上,眼底閃過明悟。
皇上根本就沒有中毒!
意識到這一點,謝姝婉心裏一涼,如果說皇上将計就計假裝中毒是為了引出朝中不安分的人,好一網打盡,那麽時間也足夠了,然而皇上卻根本沒有現在就醒過來的意思。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腦海裏,謝姝婉臉色發白,如果她猜的是真的,那麽所有的人都只是皇上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是生是死都在皇上一念之間。
這一瞬,謝姝婉心底發寒,将計就計引出不臣之心的亂黨并沒有什麽,但是這樣絲毫沒有仁慈之心的人真的配做皇帝嗎?
然而想起進城之前母親說過的話,謝姝婉按耐下殺心。皇上背後的影子衛神出鬼沒,如果她貿然動手,等着謝家的恐怕就是滅族之危。可是真的要眼睜睜看着崔氏為鏟除異己陷害忠良嗎?謝姝婉自問做不到。如果皇上遲遲不動手,那麽崔氏接下來針對的就會是她們謝家!她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謝家落到這種地步!
周承澤看了徐公公一眼道:“父皇還沒有醒過來嗎?”他問的是廢話,崔貴妃下的藥什麽後果他早就一清二楚,如今這麽問,不過是問問。
徐公公看起來有些緊張又有些局促,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好了,你下去吧,我陪父皇說會兒話。”周承澤在床邊坐下,看着皇帝鐵青中泛着黑沉的臉色,眼神晦暗不明。
被周承澤帶來的美人卻戰戰兢兢的往婢女背後縮,謝姝婉看過去的時候這位美人渾身都在打着哆嗦,嬌媚的臉蛋沒有一絲血色。
謝姝婉的心中有了明悟,對周承澤的感官更加不好,堂堂皇子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偏偏要惦記自己父親的妃子,簡直不知廉恥,枉顧人倫!而且,這樣的人如果當了皇帝,簡直是天理不容!
看着坐在床邊,盯着皇帝一言不發的周承澤,謝姝婉動了動手指,一粒黃豆大小的珠子順着香爐镂空的縫隙裏落進去。
周承澤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父皇,你也沒想到會有今天吧?我也沒想到,你後悔了嗎?明明當初你也是很疼我的,為什麽你就是不願意立我為太子?不過現在我也不稀罕當什麽狗屁太子了,直接當皇帝不是更好?可惜父皇你看不到了,不然的話,兒子還真想讓你親眼看看呢!”
殿中,美人抖得更厲害了。
謝姝婉默默的算計着時間,只要時間一到,周承澤就會睡過去,而這個時候就是她說服皇帝的時候。摸了摸手裏的佛珠手串,謝姝婉心道只能賭一把了,但願皇上看在太後的面子上……
“碰碰”兩聲,周承澤和殿中站着的美人都倒下了。
謝姝婉原地靜默了幾個呼吸,從袖子裏取出一只瓶子放在皇上鼻子下晃了晃,這才後退兩步站定。
“謝讓的女兒?”皇帝的聲音渾厚有力,一點沒有中|毒後虛弱不堪命不久矣的跡象。他坐在床上看着謝姝婉,神色複雜難明。
裝病這段時間,外面發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眼前的少女在裏面做了什麽。皇帝的眼神有些惋惜又有些慶幸。
如果這少女是他的女兒,他絕對會把人放到戰場上去磨砺,來日必定是一把所向披靡無所畏懼的利劍。可惜她偏偏是謝讓的女兒,不過也幸好是個女兒,如果是個男兒,那麽他就要重新審視謝家的存在了。
“是臣女謝姝婉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謝姝婉跪了下去,她猜的果然沒錯,所謂的中毒,不久于人世全都是裝的!
“起來吧。”皇帝的眼神落在謝姝婉手中的佛珠上,他頓了頓道:“太後怎麽樣了?”
“太後娘娘憂心皇上,鳳體微恙,福慧殿下已經陪伴左右,想來應該能好些。”
皇帝沒再說話,眼神卻一直落在謝姝婉身上,幽深不明。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謝姝婉覺得膝蓋都要沒知覺的時候,皇帝才叫起,然後徐公公從暗格裏摸出半塊虎符道:“拿去吧,守住皇城……盡量護住百姓。”
到底是謝讓的閨女,骨子裏是一樣的性格,所以說他才會把謝讓趕出京城,否則留下來,能天天擱早朝上跟他鬧騰。
冰冷的虎符被放進手裏,謝姝婉還沒回過神,她簡直不敢相信這麽簡單就拿到虎符了。待行了禮,從地上爬起來退出去的時候,謝姝婉沒忍住回頭疑惑道:“既然陛下早有此意,為何……”
皇帝笑了笑,擺了擺手,卻沒有解開謝姝婉的疑惑。
估摸着時辰不早了,謝姝婉一路趕到壽康宮說了一聲就匆匆出宮了,她擔心她那一根筋又愛沖動,全憑喜好做事的大哥帶人攻打皇宮,這樣的話樂子可就大了。
萬幸,謝姝婉回到聞鶴別院的時候,仕途三個還在書房裏待着,倒是輕涯帶了幾個人守在外面,防止有人渾水摸魚。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謝姝婉和幾人商議了行動的時辰和方案,喬裝改扮出城和謝夫人彙合。
看着女兒把虎符交到自己手裏,謝夫人神色十分複雜的看了眼謝姝婉,又聽她說了宮裏發生的事,沉默半晌才道:“阿姝,娘知道你聰明,但你畢竟還年輕,有時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坐到皇上那個位置尤其如此,罷了,你如今還小,待大一些你就能夠明白了。”
謝姝婉撇撇嘴,她就是不明白,明明很容易就能解決的事情皇上為何要拖延至今?要知道這幾日崔氏為了鏟除異己折騰出來的冤假錯案可不少。
天漸漸地黑了,夜色籠罩着大地,天地間一片寂靜。
早就帶着手底下的人侯在南城門的逐風看到遠處影影綽綽的軍隊,悄悄地替換了守城士兵,然後無聲無息的開了城門。
謝夫人點了西山大營的兵,加上自己從荊州帶來的一千士兵,悄無聲息的進城了。
崔氏派遣而來藏在暗中的死士被一群神秘人抵擋住,無法及時報信,到最後甚至全軍覆沒。
血腥味飄散在夜風裏,伴着如水的月色,越來越濃烈。
謝氏成功入京,闵忠傳達了皇上的密令,然後帶着一批影子衛開始對崔氏進行屠殺。
影子衛存在數百年,其使命就是作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如今這把刀指向了崔氏,注定了要血流成河。
謝姝婉帶了自己的人去了九門提督,先生說過九門提督如今已經成了崔貴妃的人,而禁衛軍則有謝大去處理了。
皇宮裏的摘星樓上,皇帝負手而立,周承澤戰戰兢兢如喪考妣的跪在他身後,“老三,朕對你如何?”
因為崔貴妃陪着他一路走來,多年的情分,皇帝對着這個兒子也多了幾分愛屋及烏的喜愛,結果沒想到就是這對他平日裏最寵愛最信任的母子給了他狠狠一刀,若非先帝留下了影子衛暗中保護,這孽障的計謀就要成了。
若是果真如此,将來九泉之下他簡直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父皇,兒子錯了,兒子知錯了,求求您給兒子個機會吧,兒子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父皇,求您了,兒子真的知錯了。”自打在昭陽殿裏莫名其妙昏過去又醒過來,周承澤就蒙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身中劇毒命不久矣的父皇不僅醒了,甚至還很精神,仿佛……沒中毒的樣子。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求得父皇心軟,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皇帝卻不搭理他,只道:“你們都是朕的兒子,想做朕的位置無可厚非,可是老三你為什麽想當皇帝?你有沒有想過,等你坐到這個位置,如何應對你母妃,又如何應對你外祖父?”
這個兒子,空有野心,沒有與之匹敵的實力,做事情全憑着一腔沖動,完全不知道瞻前顧後。
這次的事,即便這孽子成功了,日後周氏江山也必然要落在崔氏手裏。皇帝捏了捏眉心,臉色冷峻。
一切結束的時候,天際剛露出魚肚白。
謝姝婉扔了長刀靠着柱子站好,只覺得昨夜這一場比在荊州與蠻夷對戰還要累,她心道等事情結束,她一定要跟着娘一起回荊州。
輕涯逐風二人護着謝姝婉回了京城的鎮北将軍府,防止漏網之魚反撲。
“阿……謝姑娘你沒事吧?”顧沉舟在動,亂平息的時候就出來了。雖然有上輩子的記憶知道阿姝不會有事,可他心裏還是忍不住擔心,帶着端硯就出來了。
看到顧沉舟,謝姝婉眯了眯眼,“沒事,你有事?”
顧沉舟搖了搖頭,心道阿姝果然對我沒什麽感覺,否則怎麽會一開口就把天聊死了。但是就這麽離開他也不甘心,就道:“謝姑娘這是準備回府嗎?我送你一程。”
看了眼前面的馬車,緊張了一整夜的謝姝婉忽然感覺到疲憊如潮水般湧來,動了動嘴皮終究沒有拒絕,爬上馬車補眠。
顧沉舟給她蓋了毯子,然後下了馬車跟着輕涯逐風走在一旁閑聊,“聽說闵将軍要進京了,不知何時能見到?”
輕涯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她是不屑和小白臉子說話的,太弱了,她一只手都能拎起來。
倒是逐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也就這兩日的功夫,怎麽了,你好像很希望見到闵将軍?”
顧沉舟幹笑兩聲,急忙解釋:“那個就是,闵将軍勇武不凡,誰不想見啊!”
“哦?”逐風收回目光淡淡的應了一聲,冷不丁道:“那你怎麽不問我們謝将軍什麽時候來京城?”
顧沉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逐風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讨喜?他問謝将軍什麽時候來京城幹什麽?讓謝将軍來打斷他的狗腿嗎?
馬車在鎮北将軍府停下,本該離去的顧沉舟卻留了下來,借口有要事和謝大商量。
謝姝婉無法只得請他進來,然後自己回了後院沐浴梳洗一番,出來的時候輕涯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飯菜。
招呼顧沉舟坐下,謝姝婉請他一道用飯。
顧沉舟為了能和阿姝有話說就沒有推辭,他想了想道:“謝姑娘,去年三月可是去過荊州城外的破廟?”
謝姝婉咬着雞腿點了點頭,她習慣了食不言寝不語,但顧沉舟到底是客人,不好晾着,“不錯。”
“那謝姑娘可是救過一夥子人?”顧沉舟只覺得頭皮發麻,他從來不知道阿姝也有這麽冷冰冰,硬,邦邦的樣子,仿佛是一塊兒捂不熱的石頭。
“你想說什麽?”謝姝婉丢了雞骨頭,又開始啃豬蹄。天知道從昨天到現在,她只吃了一頓早飯,都快餓死了。
“謝姑娘看顧某可覺得面熟?”顧沉舟上輩子雖然是個纨绔,但是他從來不撩姑娘,以至于到了現在半點兒經驗都沒有的尬聊。
謝姝婉咀嚼着嘴裏的肉,瞪大眼睛看着顧沉舟點了點頭,她實在不知這人要說什麽,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算起荊州城外的那一次,謝姑娘一共救了顧某三次,可見這就是緣分。”顧沉舟的語氣十分興奮,他看着謝姝婉的眼神都在發光,“謝姑娘的大恩大德,顧某誓不敢忘,所以自打知道……”
謝大的臉都綠了,萬萬沒想到他因為擔心妹妹而跑回來,結果卻聽到小師弟如此孟浪的話,“可見這就是緣分?”
呸,既然讓他撞見了,可見這就是沒有緣分,想打他妹妹的主意做夢!門兒都沒有!
這一刻,謝大俨然忘記了謝夫人上京是給阿姝定親的事情,滿腦子都是不長眼的狗崽子想打他家阿姝的主意了!
“顧師弟來了?在說什麽呢?不如讓師兄我也聽聽。”謝大把長劍交給了随從,可身上的衣裳沒換。厮殺裏染了血,一進來就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謝姝婉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麽。
顧沉舟卻吓得腳都快白了,大舅兄什麽秉性他最清楚。生怕大舅兄誤會什麽,他急忙解釋道:“師兄回來了,我在和阿……和謝姑娘說謝姑娘救了我三次,大恩大德,師弟誓不敢忘。”
謝大沉着臉,心道這就是緣分?呸,我看是你小子倒黴,三番五次被人追殺,淪落要阿姝一個姑娘家救命,都不覺得丢人?還緣分?鐵血男兒謝大少顯然無法理解顧沉舟的腦回路。
“舉手之勞,師弟無須客氣。”謝大淡淡的擺了擺手,“倒是師弟,這次能夠脫險,全靠師弟仗義相救。過幾日,等一切都安頓好了,我再登門拜謝。”所以你趕緊走吧,我們謝家不歡迎你。
“拜謝倒是不必了,師兄何必如此客氣?”顧沉舟只覺得惡意滿滿,不過好歹還顧及着正事,“師兄可有闵忠的消息?”
闵叔父?謝姝婉詫異的眨了眨眼,顧三怎麽問起了闵叔父?
“闵……闵叔父已經來了京城了,只是這幾日公務繁忙。若是你想見他,還需要等上兩三日功夫。”謝大覺得有些奇怪,他聽顧沉舟提起過,是福慧公主在找闵叔父,可是……他總覺得真正想找到闵叔父的是顧沉舟。
“多謝師兄。”闵忠來了京城就好辦多了,他見不到,福慧總能見得到。而且謝夫人也來京城了,聽說是為了阿姝的親事。顧沉舟有些着急,上輩子他能娶到阿姝時還是個侯府嫡子,這輩子要是個白身,恐怕是沒有機會的,所以他迫切的希望闵忠的出現。
“我也沒做什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師弟不必放在心上。”謝大擺了擺手,不知道顧沉舟為何如此激動,心裏卻道果然真正要找闵叔父的是顧三,只是不知道裏面有什麽緣故?
顧沉舟走後,謝姝婉目光落在謝大身上有些奇怪,“大哥不去看看二殿下嗎?”
“……”謝大少臉色頓時僵硬起來,“我,我去看二殿下做什麽?有皇上在,誰敢動他?”
“哦。”謝姝婉若有所思的眯着眼,忽然道:“不去闖天牢了?”
“闖……你瞎說什麽,我是會做出那種會不顧全家人死活的事兒的人嗎?”謝大摸了摸鼻子,蹭的站起來走了。
謝姝婉盯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肯定是叫娘給訓了,不然怎麽能醒悟的這麽快?
公主府,福慧聽了顧沉舟的話,有一瞬的凝重,闵忠……他已經回來了,只是他還記得當初的事嗎?
“殿下,怎麽了?”顧沉舟看着出神的福慧,忍不住叫了一聲。
顧初芙對着他搖了搖頭,眼裏有三分好奇,“三哥,你見過……見過他嗎?”
顧沉舟跟着搖頭,他也是剛得到消息,哪裏見過。
“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娘親挂念了這麽多年。顧初芙越發的好奇了。
什麽樣的人?顧沉舟恍然想起了上輩子當鬼的時候,他見過那人。是個身材魁梧的武将,身高七尺,蜂腰猿臂,看起來十分可靠的樣子。
回過神的福慧看到兄妹兩個都陷入了對父親的憧憬之中,頓時哭笑不得。罷了,不管怎麽樣,先見到了人再說吧。
福慧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當即就進了宮和太後說起了和離的事。
“早該如此了,”太後眉頭肉眼可見的松開了,“當年哀家就不樂意你嫁給那姓顧的,做了皇家的驸馬還敢妻妾成群,若非你攔着,哀家早叫人打劈了他!”
福慧有些尴尬,好久才讷讷道:“兒臣嫁給他也只是為了找一塊擋箭牌。”
太後嘆了口氣,“罷了,這件事你準備怎麽和阿芙開口?那畢竟是她父親。”
“母後,”福慧更加不好意思,“阿芙,阿芙不是她的孩子。”
迎着太後不解的眼神,福慧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然後才道:“阿芙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也是贊成兒臣的。畢竟那府裏都是些勢利之人,哪裏有什麽真心。”
太後覺得胸口憋了一股氣,她盯着福慧看了許久,“你告訴哀家,阿芙到底是誰的女兒?”
“阿芙她是……她是闵忠的女兒。”福慧硬着頭皮道。
當年她和闵忠相戀,結果遭到了母後的強烈反對。那時候她才知道外祖家和闵國公府舊年結怨的事,母後執意反對她嫁給闵忠,還要親自給她選個夫婿。眼看肚子裏的孩子都兩個月了,福慧沒辦法,也是巧了,就是那個時候遇見了刻意偶遇的顧侯,兩個人互相算計着成了親。
太後只覺得頭痛欲裂,她狠狠地瞪了這個不省心的女兒一眼,“給我滾回你的公主府裏,不要再來礙哀家的眼!”
福慧吓得面色慘白,急忙給太後順氣,“母後,兒臣知錯了,您千萬不要動怒,當心身體。”
太後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回去吧,哀家想一個人靜靜。”
是誰不好,偏是闵忠。
福慧看着太後睡下才出了皇宮。
昭陽殿裏聽說了此事,皇上的神情有些詭異,沉思良久道:“為何朕從未聽你說起過此事?”
一道人影從黑暗裏走出來,跪在地上:“臣先前被人暗算失去記憶,也是前不久才想起來的。”
“哦?”皇上不置可否,沉思片刻道:“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闵忠屏住了呼吸,他身份複雜,娶妻生子對他來說基本是不可能的。然而這要如何說與皇上聽?畢竟那可是皇上的妹妹。
見闵忠沉默不語,皇上屈起手指敲着桌面,“罷了,給你一年時間,選出新的影衛首領。日後你就留守京城吧!”
別看太後她老人家氣的不輕,可到最後必然是要妥協的,畢竟裏面還有個阿芙的存在。還有一點就是,闵忠的忠心和謝讓是一樣的。就算是從影子衛退出去,也不會就真的撒手不管了。如今放他出去,不僅能收回影子衛的權利,同樣也能讓闵忠更加忠心。
“臣謝過皇上。”闵忠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和盤托出,“還有一事要禀報皇上,當年臣在荊州徹查朝中有人勾結蠻夷的事,一時大意中了宣威伯的暗算,有了個兒子。”
皇上眼皮子一:“誰?你說誰?”宣威伯?那不是福慧的夫家嗎?
闵忠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宣威伯,當年宣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