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次機會

道歉的聲音就像漣漪一樣散開,飄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以為死了就是解脫,然而他卻覺得感到深深的慚愧,他的一生中總是在忌妒憎恨,身邊的人都一一離去,他感到後悔。

胸口一緊,一股血腥味湧出喉嚨,忍不住不适感他吐出一大灘血液,鼻腔傳來的血腥味和疼痛讓他咳了好幾聲,他感覺不對勁。

試着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模糊的景象,是光線和粗糙的木門,在眨眨眼,雙眼完好如初,許久未見的光芒讓他眼睛感到疼痛。

他在哪?這地方似曾相似,平息自己的呼吸,他看看四周沒有一個東西讓他不驚訝,這裏是他曾經住過的秋府,而這是常被秋剪羅毒打的房間。

沈清秋緩緩地整理思緒然後從地板爬起來,他看着地上一大灘鮮血,鮮紅溫熱而不是過去漆黑黏稠的,眼睛往自己身上看去,身上除了打踹的痕跡外,雙手雙腳也是完好的。

凝重地看着自身和這地方,沈清秋有點不敢置信上天還是給他一個機會,然而他心中仍沒有一絲絲希望燃起,他知道就算回到這年輕的時候又有何用處,仍能感覺到手腳的怪異和疼痛,甚至他察覺到左眼似乎沒想象中的清晰。

果然前生的傷害仍影響到元神,那麽這一生的修為大概也不會多高,不過沈清秋也沒有打算照着過去的一樣,讓自己繼續被毒打的意思。

他确認好自己的樣貌,現在的他并不是沈清秋,是沈九。

打理好自己,他看着外頭才發現他見到的光線也不過是月光而已,在地窖待久了連月光都覺得明亮,他拿走了自己偷存的錢和一些衣物,只留下在房內的鮮血,沈清秋就這麽離開秋府。

*******

「你聽說了嗎?蒼穹山正在招收弟子……」

「不知道咱們有沒有機會呢。」

沈九坐在茶館外聽着那些客人的閑聊,他并沒什麽興趣想知道這些,卻還是繼續聆聽着。

「這位小哥哥是打哪來的?」茶館的侍女看着坐在外面的沈九雖刻意披着粗布披風遮掩自己一身,卻還能看見他臉上的輪廓是一位漂亮的青年,然而他身上的并沒有配着劍而是拿着一根拐杖替代在自己身上。

「只是胡亂旅行而已,能否再給我一些茶和一盤甜糕。」他無意回答這問題,不想讓人知道太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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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哥腳不便嗎?」

「對阿,時好時壞。」沈九給了侍女幾個碎銀,對方則高興的點頭道謝,然後拿了剛泡的茶水和一盤滿滿的甜糕。

他的雙腳确實還有傷,還不至于不能行走,但他能感覺到不靈活,甚至連左手都是,小心起見他還是拿了一根樹枝做拐杖,若情況好這仗也能給他提個行李或防身用。

這樣漂流的日子他也不是在浪費時間,他沒忘記那些修行的方式,自己夜宿在外頭便會找靈氣較好的地方做簡單的修行,偶爾幫忙解決小妖賺點銀子。

日子久了,他卻讓自己小有名氣的,這不是沈九想要的,他只是想要平凡的過日子卻還是讓滿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多謝,沈仙師的幫助。」眼前的長輩謹慎的稱呼比自己還小的青年,沈九聽了倒是有些複雜,他只點點頭回應,拿了報酬後離開這村莊。

現在下着雪已經進入嚴冬,沈九一點都不在乎往後日子會多麽嚴酷,他毫無目的的繼續沿着河川走,然而他早就忘記這是往哪裏的河川,沒在乎自己要去哪。

一陣細細的哭聲從身旁傳來,沈九轉頭就看見一個木盆在河上飄,他皺起眉頭來看河川然後又往前看向上游的盡頭,甚麽人都沒有,應該漂流了一陣子。

也沒多想,沈九走進河邊也不顧自己半身被河川給淹沒,伸出右手将那漂流的木盆拉到自己懷中,裏面的孩子已經哭紅了雙眼,也變的虛弱。

見狀立即将手覆上嬰兒的身體将靈氣緩緩地注入,這方式只能救急,沈九抱着嬰兒走回方才受到他幫助的村莊,想當然他受到熱情的款待。

然而他是個修仙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照顧嬰兒,他只好請教村裏的婦女如何養育小孩,然後他一個男人被四五個婦女手忙腳亂地教導了一番。

「孩子怕冷一定要保暖。」

「男孩長大了要多吃些,還有要多幹活才不會胖。」

「我們家都吃這個長的又高又壯。」

「要不來我們家住吧。」

「不不不,來我家,我女兒可以幫您照顧。」

「欸,你是想讓你家女兒趁機嫁個好男人吧!」

「我家女兒又能幹又會煮飯,沈仙師來我家吧。」

沈清秋當然一一拒絕,他和孩子只借住在一間沒人住的小房子,那些三姑六婆被拒絕了也沒有削薄她們的臉皮,還一股勁的沖去幫他打掃房子給他鋪子棉被,還順便幫他生火,一整天下來他和小孩都被伺候的好好的。

他躺在厚厚的被褥向上看屋頂,已經很久沒好好在屋子裏睡覺了,他看着身旁的小孩早已熟睡,彷佛已經忘記他剛剛經歷了生死一瞬間。

聽着外面風雪已經忽大忽小,沈九估計自己可能要在這等上雪停止時才能離開,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帶着小孩能撐多久,他的确沒思考到後果。

看着這個人生中,他終于親手救了一個人,不是受人之托而是靠着自己的想法,沈九想着他的這一生還有多少事情應該解決,一個一個想,然後,他只想早早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靠着嬰孩,彷佛許久沒摸到人的溫度,細細聽着那微小的心跳,這才知道孩子是一種無比脆弱的生命。

*******

「沈仙師不待到春天再走嗎?再過一個月春天就到了,路上也比較安全。」

「多謝各位的慰留,從這道蒼穹山正好是立春,正式招收弟子的時候。」沈九低下頭看着躺在背巾裏的小孩又說道。

「我想到鎮上也好安置這孩子,而且要是以後下山還有機會探望。」

他多少對這孩子有點感情,但還不至于到要養起來,這幾天他已經決定要回去蒼穹山重新将他的過錯彌補起來,至少這是他惟因能做到的事情。

他誠心地向村人們道謝,便直接離開,冬天就要結束,雪也降越少。

天氣也開始暖活,他仍小心的找一間獵夫用的小屋過夜,裏面還有些幹草可鋪在地上讓他睡,而沈九還是挖了小坑弄起火堆,等屋內開始暖起來後他就抱着小孩舒服地躺在幹草上。

小孩已經會翻身來滾來滾去,沈九只有讓他趴在自己懷中才能讓小孩安靜的睡着。

「小畜生。」好幾天他無聊時都會這麽喊着小嬰兒,結果這孩子還真有反應,讓沈九反省了好幾天想了好幾個名字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能跟這孩子太有感情。

他想伸出左手扶好孩子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毫無力氣,好不容易舉起來卻顫抖的厲害,這些症狀都會讓他想那時候痛苦的日子,內心湧起的只有無比的悔恨和悲痛。

原本還沉靜在回憶中的沈九忽然發現有一到目光在看着自己,那小孩沒有睡着便是盯着自己看,趴在他胸口上的臉都扁了起來,看起來又滑稽又好笑。

「呵。」沈九露出這一生第一次的微笑,對一個毫無關系的嬰孩笑了。

過了好幾日,沿着他撿到孩子的那條河川走,一路上他只看見稀少的人從他身旁路過或着坐在路邊歇息。

「請問這孩子多大了?」

沈九在河邊歇息時被一個婦人這麽問,似乎是別人家雇用的洗衣婦,她鮮少看有人就帶着孩子在冬天行走,而一靠近看才發現是個年輕人,也吓了一跳。

「這并不是我的孩子。」

「是親戚的遺孤嗎?」婦人邊問邊把手中的衣服放到水邊開始清洗了起來。

「不,是在旅途中撿到的。」

「……真可憐阿,有些母親想要孩子都得不到呢。」

「是的。」沈九淡淡的說,能輕易丢下孩子的母親也多,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被母親丢棄,這是他永遠找不到答案的事情。

「他能活下來也是命,我不希望他跟我一樣是個沒母親的孤兒。」

「看來您過的很辛苦。」婦人停下手邊的工作,她依舊跪着看身旁的沈九,覺得這人可能是甚麽有身分的高人。

「……我自己造成的不幸,要親自去彌補。」

沈九将背巾取下,将嬰兒放在婦人面前,然後他跪下來慎重地向低頭眼前的人拜托。

「請、請您起來。」

「這孩子應該好好被母親愛着,好好長大然後過着幸福的人生。」

他說完便站起來,又将從自己的懷中将冬天得來的錢一并交給婦人,婦人滿是驚訝得不知所措,她先抱起孩子想要勸阻,看到沈九的眼神後甚麽都說不出來。

沈九的眼神有一種無法言語的絕望和不得已,彷佛在說毫無能力照顧一個孩子,也毫無那份愛能呵護他。

「如果真有甚麽不得已,請這孩子到蒼穹山找一位叫做沈清秋的人。」

「請問他有名字嗎?」感受到他的堅決,婦人也只好收下沈九的錢。

「沒有,我是在這河川上游撿到他的,他身上的布巾也是。」

「這樣啊……啊,乖乖。」

孩子彷佛知道要離別而開始哭泣,婦人便開始哄着他。

「保重。」

沈九知道自己無法久留,他深深地向婦人行禮,轉身就快速的離開。

婦人看着離去的人,她細細念着沈清秋的名字讓自己好記住,然後她擡頭望着河川,已經初春了,河面上飄着碎冰。

洛川嗎?……那,你的名字就是洛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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