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婆媳
這幾天張雲清都是以佛性來要求自己的, 不過在面對吳媽媽的時候不免有些複雜。
如果要問中國人最難解決的問題, 百分之八九十的人都要說是婆媳問題。
一個媽媽和媳婦同時掉到水裏先救誰雖然是玩笑, 但也側面說明了這個問題的複雜性和普遍性。
真要論述的話,寫上八百萬字都不夠。
從社會到心理從利益到人倫, 那是都能給你扯出一個大長篇的。
張雲清和吳媽媽有沒有婆媳問題?
有。
但無論誰問,張雲清都沒有說過吳媽媽一個不好,這不是因為他們分開住, 平時就沒什麽往來;也不是因為吳媽媽眼光獨到,早早的給吳鈞買了房子讓他們有了一個大保障;甚至不是吳家夫妻醫保充足退休金富裕。這些當然都是原因,但最重要的, 還是吳媽媽三觀極正。
她們當年在大象的吃喝拉撒上都有過諸多摩擦,但在大事上, 吳媽媽從來沒有令她為難過。
當時她父親病危, 親戚給她打電話的時候說他父親要不行了, 她回來的時候,也真很嚴重。
但真到去世, 卻是兩三個月之後了。
她這邊的工作相對自由, 有時候并不要求一定坐班,而且主要是按完成量來發薪水的, 吳鈞卻再不可能請這麽長的假。
陪了她半個月,怎麽也要回去了。
這時候大象就成了個問題。
吳鈞不可能一邊上班一邊帶着還不到兩歲的大象,她也不可能一邊在醫院照顧她父親一邊帶着孩子。
她本來是想讓她家太後幫把手的, 她家太後卻死活不願意,對于她在醫院照顧她父親的這個行為, 她媽媽是深惡痛絕,覺得她傻的冒泡。
這時候就是吳媽媽接了過去。
要說奶奶帶孫子天經地義,但吳媽媽的胳膊一直有舊傷。
平時還好,犯起病來卻是疼的擡都擡不起來。
早先也是因為這個,才只把大象帶到一歲多。
他們走後,只有她做出工作調整。那一段時間,也是她怨念最大的一段日子。
孩子生了,月子出了,卻還是要她犧牲付出。
白天帶孩子,晚上做工作,怎麽看都是被熬了。
也想過請保姆,但那時候電視上天天報保姆虐待孩子的新聞,他們雖然一直在留意合适的人選,卻到底一直沒請。
不過也就是因為早先做了調整,她後來才能請那麽長時間的假。
只是在吳鈞要離開的時候,大象又一次成了問題。
不過吳媽媽說不是問題,而且真的沒有對她抱怨過一次,就是有時候她回去洗澡修整,吳媽媽都沒有說讓她帶孩子,她去接手還讓她休息。
一直到她送走了她父親,辦完了所有雜七雜八的事情這才又把大象接過去,然後一直到兩年後她才知道那時候吳媽媽是打着封閉針帶大象的。
後來她家太後同老馬雞飛狗跳雞毛蒜皮,不僅找她叨叨,還鬧到了吳媽媽那裏,吳媽媽也沒有半點抱怨片句閑語,還盡量開解她家太後,約她一起出來吃飯逛街。
人心是偏的,但吳媽媽已經盡量做到了正。
當然,要說她就從吳媽媽身上感受到了母親的關懷,那有點假。
但她的确是從吳媽媽身上真實的看到,一個做母親的,能為兒女做到什麽地步。
所以越相處下來,她對吳媽媽越是尊敬。
而這幾天,吳媽媽對她卻帶了那麽點讨好,這心情也不免糾結。
吳媽媽不知道她這複雜的心理,但能感受到她對自己很是尊敬,就覺得她人雖然有些冷,對男朋友比較作,還是一個懂事禮貌的好孩子,這時候拉着她一邊走一邊道:“雲清啊,裏面那個大師傅解簽最靈了,我剛才幫你求了一個,咱們去找師父解解。”
張雲清知道她愛這個,也不反對,不過在要過去的時候,就覺得人有點太多了,當下有些猶豫:“阿姨……”
“我們過去看看。”吳媽媽不會解簽,但剛才求的看起來是個好簽,就想讓她高興高興,當下就安撫道,“這看起來人多,但有很多不是去解簽的,咱們往裏面去看看。”
說着,拉着她就往裏面走,張雲清只有跟上。
在要跨門的時候,前面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然後本來就擁擠的人群一下就騷動了起來。張雲清連忙拉着吳媽媽往後退,但這時候退也不好退。張雲清抓着吳媽媽,護着她往前擠,好不容易擠出來,吳媽媽又不知被誰絆了一下,她連忙去拉,只是她們剛擠出來,身體都不穩,吳媽媽被她拉了一下,還是站立不穩,而她自己,更是向旁邊倒去。
這個時候她是再沒辦法調整身體,眼看就要倒在下面青石地板上,就感到有人抓住了她,再之後就聽到一聲悶哼,而同時,她後腦也有一種震蕩的感覺,好像摔到了什麽東西上,不過并不疼,只是一時有些恍惚。各種影像在她腦中快速閃現,一時間她只覺得眼花缭亂。
吳媽媽的胳膊,吳媽媽前世和吳鈞争吵漏出來的話,吳鈞在車上說的黃燦燦原來要來的日期……
前世的今生的,各種影像紛雜而過。
“雲雲?雲雲!”
張雲清擡起頭,就看到李澤庭正抱着自己,焦急的看着她。
“……師兄?”她有些遲疑的開口,思維一時間還有些凝滞。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兒?”
見她沒有反應,連忙看她的頭,頭沒見到什麽印記,又去看手。
張雲清被他擺弄着,腦袋昏沉:“師兄你呢?你有什麽事嗎?”
她這麽一說,李澤庭才感到後背有些疼,不過他向來對自己的身體不是太在意,動了一下,感覺沒傷到骨頭:“沒事。”
只是這麽說着,臉上的表情到底帶了幾分痛楚。
這個上香之旅到底沒能順利完成,吳媽媽雖然被張雲清拉了一把,還是趔趄的摔了一下,她是有了點年紀的,雖然好像沒事,也要去醫院看看。
李澤庭也一樣,他年輕力壯,卻是實打實的摔在了地上,還護着張雲清,也要去檢查一下才能安心。
于是一幫人浩浩蕩蕩的來上香,浩浩蕩蕩的去了醫院。
再過個十來年,醫生給患者看病,一定各項檢查給你做個透徹再說。一是免糾紛,二來也是看個清楚。
現在卻很多是憑經驗,也是此時的醫療資源還沒有那麽豐富。
醫生讓李澤庭做了幾個動作,就判斷他骨頭上沒什麽事,也就是點外傷。
吳媽媽看起來也沒什麽事,但她到底上了年紀,就還是讓她去拍片子了。
于是吳鈞和黃燦燦推着吳媽媽去拍片子,張雲清和李澤源跟李澤庭去上藥。
李澤庭的後背一片紅腫,還有一點擦傷,張雲清看着就疼,李澤庭見她眉蹙着就笑道:“沒事的。”
“怎麽會沒事,師兄你……”說到這裏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人家是為了救她才傷的,真不能說人家錯,但她也真不願意看到李澤庭這樣。
“真沒事,就是你以後要小心點。你說前面那麽多人,你過去擠什麽?就算吳阿姨要去擠……你也不要去。”
張雲清更是無語。
李澤庭見她不說話,怕她生氣,又道:“我不是說你,而是,這次是我接住你了,萬一我沒接住,你這摔下來怎麽辦?”
一開始還是解釋,說到後面是真有點害怕,想到剛才張雲清要摔下去的場景,臉色都有些變了,當時他一直跟在後面,見她們想往裏面擠,就覺得有些不太對,但人太多,他擠不過去,好不容易過去了,就看到張雲清差點摔下去。下面是那種大青石地板,張雲清要摔下去了,頭破血流都是輕的,當下拉着她的手:“以後再不能這樣了。”
張雲清看着她,他也看着她:“嗯?”
目光懇切,聲音癡纏,張雲清不自覺地就低下頭,嗯了一聲。
李澤源在旁邊打了個哆嗦,覺得自己在這裏實在多餘,看了眼手中的單子,決定他還是該去交錢交錢,該去拿藥拿藥,就算沒什麽事呢,也別在這兒杵着了。
他丢了一句話,就走了出來。李澤庭沒理他,張雲清卻是臉一燒,一時間也有點在屋裏呆不住,但手還被李澤庭拉着,這就有點走不了,當然她也不能走。
正手腳沒處安放,那邊護士過來了:“趴到那邊床上吧。”
李澤庭一怔,護士道:“要不怎麽上藥?”
“這樣不行嗎?”
過年加班,那護士本就心情不好,再見不好好配合,更是不滿:“讓你趴着你就趴着。”
張雲清一笑,小聲道:“師兄,你還是趴過去吧。”
見她笑了,李澤庭只有心不甘情不願的松開她的手,趴了過去。
上好藥,還要晾一下,張雲清想到他嘴唇剛才有點幹,彎下腰來到他耳邊:“師兄,你渴不渴?我去給你買瓶水?”
她聲音輕柔如同呢喃,幾縷頭發搭在了他臉上,李澤庭只覺得半邊身體都是麻的,根本就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麽,下意識的就應了一聲,待反應過來她已經直起身向外走去。
“雲雲?”
“師兄還要什麽嗎?”
“沒……”
“那我馬上回來。”
李澤庭只有無奈的趴在那裏,忍住那句那你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