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頭痛欲裂。
宋玉敏在劇烈的疼痛中清醒過來。她艱難的睜開雙眼，電視牆上的挂鐘正停在三點位置。客廳的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夜風從敞開的窗戶撲湧而入，半幅窗紗在風中淩亂翻飛。
原來，這只是一個夢！
一個逼真到令人驚悸的夢！
一身濕汗的宋玉敏，徹底從夢境中掙脫出來，環顧水晶吊燈下空曠寂寥的客廳，她猶如在陣痛中重生一般，既慶幸，又後怕。
在客廳沙發上被冷風吹了半夜，宋玉敏果然感冒了。她起身關了窗戶，找了感冒藥服下，才又回卧室脫了衣服上床，卻再無睡眠。
她想起了什麽，又起來将手機充電開機。
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丈夫打來的。看着這一串電話號碼，宋玉敏完全能夠想象到他焦急不安的樣子。
剛談戀愛那陣，有年寒假她去同學家玩弄丢了手機，他幾天聯系不上她，焦急之下竟不遠千裏趕去了她的城市。沒有具體的家庭住址，沒有可以聯系的電話，他竟然跑去派出所求助。
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被警察叔叔用警車送到了她家門口。他的舉動不但驚呆了她的父母，更驚動了當地的媒體。于是，他第一次上門拜見岳父母的事，就這樣登上了小城的報紙，成為兩家父母永久的談資。
那個時候，她毫不懷疑，自己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而現在，他心目中裝着的就只有工作、收入、地位、成就了，再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這些年來，他的職位越來越高，收入越來越多，他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好，買了大房子，換了好車子，周圍的朋友和親人無不羨慕誇贊。可只有宋玉敏自己清楚，這些光鮮的表相之下，是死水一般沉悶的婚姻。
當她想要一束花時，他給她的是一張卡。
當她想要他陪着逛街時，他給她的是一張卡。
當她想要他陪着一起看場電影時，他給她的還是一張卡。
也因為這張卡，他希望她辭職留在家裏，放棄那些他認為毫無價值和意義的繁瑣工作，照顧他的一日三餐，料理他的衣衫鞋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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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一聲清脆的水滴聲後，宋玉敏的手機突然跳出一條新短消息。
“我明天中午一點的飛機，在那之前，還能再見你一面嗎？”
看着屏幕上Tony的名字，宋玉敏心下一緊。
還去見他嗎？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态？怎樣的身份？……
不去見他嗎？自己就那樣将他抛棄在酒吧外的停車場裏……
見了他，如果自己再也沒有推開他的勇氣……
還是，就這樣一直退縮躲避……
腦海中反反複複糾結着見還是不見，感性的宋玉敏和理性的宋玉敏在她的去體內進行着一場艱難鏖戰，你來我往，徹夜無眠。
就在輾轉反側中，起床鬧鐘刺耳響起。
最令人厭倦的星期一！
按停鬧鐘，宋玉敏條件反射般爬坐起來，拖着渾身酸軟的身體朝衛生間走去。
在擠牙膏時，宋玉敏無意識的擡頭望向盥洗池上的鏡子，卻被吓了一大跳：一個眼圈濃黑、皮膚蠟黃的女人，正以空洞的眼神望着自己！
就在這一瞬間，她徹底清醒了過來。
如此憔悴這般狼狽的自己，如何配得上Tony，如何配得上他正恣意盛放的青春？她甚至都沒有勇氣多看兩眼鏡子裏的自己！
而那個夢，分明是一個啓示，令她得以洞見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她喜歡他的音樂，仰慕他的才華，甚至……也渴望他那洋溢着青春氣息的身體。但她沒有愛和被愛的權利，更沒有背棄婚姻和道德的勇氣。
想明白這些後，宋玉敏給Tony回了短信，說今天公司召開專題會讨論改編方案，她不能趕去送機了，祝他一路平安。而後，她又電話向公司請了病假。
做完這些，她像是耗盡了全身氣力一般，倒回了床上。
這期間，她做了很多夢。有兒時和父母在冰湖上溜冰的，有大學時和丈夫一起為山區孩子搞義賣的，還有坐在舞臺下看Tony演唱會的，甚至還有帶着孩子在公園放風筝的……發生過的和沒有發生的場景，走馬燈似的在她夢境中旋轉奔跑，令她疲憊不堪。
宋玉敏再次睜開眼時，丈夫正坐在床旁看着她。
兩人視線交織的剎那，他深黑的眼眸中，突然閃過一絲令她疑惑的慌張。
這一幕，令宋玉敏覺得似曾相識。
她很快記起，相似的一幕是在前年九月。懷孕三月的她突然出現先兆流産，她驚慌失措的給他打電話，他卻因一個“重要的招标會”無法抽身，他讓她自己開車去醫院。去醫院途中，因為緊張惶恐，她追尾了一輛面包車。就在等待交警處理的過程中，她永遠的失去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當她麻醉醒來睜開眼時，她從他的眼中看見了慌張。
“你醒了？”似被宋玉敏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開口問道。
宋玉敏卻反問道：“不是說要周二才能回來麽？”
“你病了，我就先趕回來了。”
“昨天不是說了麽，只是感冒而已。”頓了頓，宋玉敏又問，“你那邊的工作怎麽辦？”
“交給助理了。”
他居然也能因自己生病而放棄工作？宋玉敏有些吃驚。
“現在感覺怎麽樣，要去醫院看看嗎？”他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
宋玉敏搖了搖頭：“吃了感冒藥已經好多了。”
“那你先躺着，我去給你熬些粥來。”
看着丈夫走出卧室，宋玉敏拿過床頭的手機，已經是下午六點過了，她驚訝自己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沒有短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宋玉敏松了口氣。
宋玉敏将手機放回床頭，突然就想起了放在客廳茶幾上的巧克力和小卡片，她驚慌跳下床來。
“你怎麽起來了？”宋玉敏剛走到客廳，丈夫就從廚房探出頭來。
“呃，想喝點水。”宋玉敏在沙發上坐下來，在端茶幾上的水杯時，順手将那盒巧克力掃進了茶幾下的垃圾桶裏。
“別喝涼的，我剛燒了熱水。”丈夫拎着電熱壺走過來，拿過宋玉敏手裏的杯子往裏面倒熱水，“你要喝水叫我就行了，起來做什麽？”
“躺一天了，想起來坐坐。”
“慢點喝，小心燙着。”丈夫将杯子遞給她，又躬身拿過茶幾上的遙控器将電視打開，“你先看會兒電視，飯很快就好。”
宋玉敏不由得擡起了頭，望着眼前這個穿着阿瑪尼最新款白襯衣卻又戴着碎花圍裙的男人，突然生出一絲陌生和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