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題
聶炎換好衣服，就先和丁昊軒他們約着出去打籃球了，一直到下午才回家。
他和丁昊軒勾肩搭背的往桂圓胡同走，到胡同口時，聶炎明顯地愣了一下。
胡同口停着一輛賓利。
聶炎早已經查清楚夏青檸的底細，雖然她是Z市首富蘇家的養女，但平常接夏青檸上下學也都是一輛黑色大衆就了事，十分低調，跟本不可能是隔壁那兩個老仆人開來的。
而且這個車牌號，明顯是C市的。
是他那個爸所在的城市。
聶炎不動聲色的進了胡同，心裏亂糟糟的，過往的那些煩心事兒如同洪水一般撲了過來，徹底淹沒了他，煩躁到窒息。
丁昊軒還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炎哥，剛剛三班那群人也忒孬了，打不過就耍陰招，專門把人給絆倒，事後又不敢承認，我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那麽不要臉的人……”
漸漸地，丁昊軒的聲音變的遙遠，取而代之的是家裏無休止的争吵，父親聶馳的聲音霸道而強勢的闖入聶炎的耳朵裏。
“……你媽都走了三年了，難道我還不能再娶一個嗎？我難道要為了她打光棍一輩子嗎？炎兒，你已經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別再讓爸爸整天給你擔心了！”
“聶炎，我知道你不喜歡林阿姨，但她已經有爸爸的孩子了！你總不能看着你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在外面流浪吧？”
再然後，夾雜着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你就是炎兒吧？這個是你妹妹，她是聶薇，今年四歲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媽媽，你們兄妹要相親相愛啊？”
真是可笑，聶炎的親媽走了不到三年，就有女人帶着四歲的孩子進門，還他媽是聶馳的種，說他聶馳清白續弦，他配嗎？
聶炎忘不掉那個姓林的女人進家門的那一天，她帶着四歲的聶薇，讓聶炎叫她妹妹。
聶炎沒有吭聲，把她們母女類同空氣，轉而就被聶馳打了個半死，關在地下室裏一天一夜，後來還是家裏的老仆人心疼，悄悄通知了遠在南城的王翠荷，聶炎這才沒死成。
“……炎哥，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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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昊軒的聲音把聶炎拉回思緒，聶炎笑了下：“沒事，我魔怔了。”
“诶喲，那我剛剛說的什麽你豈不是都沒聽到？”
“我不想聽，你自己回家去吧！”聶炎說完，然後把丁昊軒推進他家網吧，自己先回去了。
該來的還是會來。
聶炎再不濟，也是聶馳唯一的兒子。
聶馳和那個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門口，王翠荷和胡同裏的幾位大叔擋在門口，防賊一樣的防着他們。
聶馳好歹也算個成功人士，哪裏受過這種待遇，但桂圓胡同異常團結，不喜錢不畏權，從來只護短認死理，王翠荷只喊了一聲“別讓他過來”，桂圓胡同的這幫老大叔立馬抄了家夥準備好。
像是把聶馳當成了為非作歹的強盜。
聶炎習慣性的先往自家隔壁的二樓看看，發現卧室門緊閉，不禁在心裏松了口氣。
他家裏的這點破事，他真的一點點也不想讓夏青檸知道。
聶馳一看到聶炎，就闊步走來，指着圍着他的那群人，氣沖沖的對聶炎說：“聶炎，這就是你對待父親的态度？”
真是搞笑，父子三年沒見，聶馳一開口就先考慮他自己的面子？！不問問他兒子胖了還是瘦了，學習壓力大不大，在南城住的是否習慣？
反而第一句就是他自己的老臉！
聶炎沒搭理他，先對胡同裏的老大叔們鞠了一躬：“謝謝各位老叔了。不過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麻煩各位了，改日我請你們喝酒。”
“客氣。”
“街坊鄰居，舉手之勞。”
“炎兒有事就叫我們啊！”
……
老大叔們做鳥獸狀離開，風風火火一陣風，剎那間，原地只剩下王翠荷，聶馳，林瑩瑩，聶炎。
聶炎扶着姥姥進家：“姥姥，您先回去，回咱們的家。”
王翠荷想張開嘴說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說。
聶炎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初那個地下室裏渾身是血的小男生了。
等大門關上，聶炎轉過身，像是換了個人。
平常他在桂圓胡同都像極了一個鄰家大男孩，陽光開朗，笑的肆意灑脫。而他現在，仿佛卸掉了那一層溫暖的僞裝，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冰冷危險的氣息，目光深邃銳利，讓人不敢靠近。
“你來幹什麽？”聶炎開口。
“我……”不得不承認，恍惚之間，聶馳竟然也被兒子的表象所驚駭到，但他畢竟久經商場多年，很快就調整過來，繼續以一種上位者的姿态開口：“你該回去了。”
“回去幹嘛？回去看你們阖家歡樂嗎？”聶炎回答的有些漫不經心。
“你姓聶，你是聶家的孩子。”聶馳開口，語氣已經有一些不悅。
林瑩瑩大着肚子過來安慰聶馳：“炎兒也是小孩子心性，貪玩，老公你別生他的氣了。”
看着林瑩瑩如此伏低，聶炎也明白了原因，冷笑一聲：“果然是個沒兒子的命啊！”
林瑩瑩的臉“唰”的白了，她已近臨盆，上個月通過一些特殊渠道檢查出來，她懷的又是個女兒。
聶馳重男輕女，他的思想還保留在自己的一切應該留給兒子身上，所以當他知道林瑩瑩懷的又是個女兒時，心裏就對她們母女絕望了。
這才千裏迢迢來到南城接聶炎回去。
聶炎冷笑一聲：“我十五歲時，就只有一個姥姥了。”
“随你，但我到底，還是你的父親，我不給你辦理戶籍周轉，到時候你還得回到C市高考。我的直系親屬只有你一個人，等将來我走了，我的一切都是留給你的。”
“你……”聶炎也是真沒想到，聶馳竟然這麽絕情，當初他媽是怎麽看上聶馳的？
見聶炎有所觸動，聶馳接着曉之以情：“炎兒，我年紀打了，生意越來越忙，指不定哪天就猝死了，你想陪陪你姥姥，這自然是好的，等以後上大學了，就安心回到C市，該讀書讀書，該接手家裏就接手家裏，也好把你姥姥接過去享福。”
如果不是聶炎知道聶馳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恐怕真會被這一番話感動，又是給他鋪路又是讓他多跟姥姥親近，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是個苦情的父親。
可是當聶炎母親走的那天，聶炎就懂了，他已經是個沒人管的孩子了。
“說完了嗎？”聶炎開口，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桂圓胡同地方小，容不下您這位老總，請走吧？”
聶馳面露尴尬，但很快就一閃而過，他接着對聶炎笑別：“那爸爸走了，爸爸在C市那邊都給你打點好了，等你什麽時候願意，都可以回去。”
聶馳越是脾氣好，聶炎就越可以确定，他這個爹，一定會想盡方法讓他回去的！
若是平常，聶炎也沒那麽矯情，非得吊着自己老子不回家。但現在不一樣了，有夏青檸了。
在他浪蕩野蠻肆意妄為的時候，有個叫夏青檸的人，用最冷漠的方式伸手拉了他一把，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堕落到怎樣的黑暗裏。
她就恍若夢境中的那般，把跌倒在原地三年的自己一腳踹醒，驅散濃霧，擁抱光明。
“姥姥，我回來了！”聶炎拍門，又恢複到了平常那般的吊兒郎當，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晚上，夏青檸的消息發過來。
冰鎮檸檬水：【怎麽回事？下午我在耗子家的網吧，聽說你犯病了？】
冰鎮檸檬水：【靠，你不會真有什麽隐疾吧？】
聶炎笑了下，接着給她回。
你炎哥：【我沒病，我就是……】
聶炎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夏青檸的消息就發過來了。
冰鎮檸檬水：【操！你爸帶着他的女人來了？】
你炎哥：【……】
你炎哥：【你怎麽知道的？】
聶炎眼睜睜地看着消息，等夏青檸發過來誰的名字，他就把這人加入黑名單。到底是誰把他家那點破事兒告訴夏青檸的？
冰鎮檸檬水：【開門】
聶炎坐在床邊，冷不防一擡頭，看到了百葉窗上投來的陰影。
身影窈窕，長發飄飄，一看就是個漂亮女孩。聶炎懂了聊齋上的書生為何都會不顧性命也要來一場轟轟烈烈的人鬼殊途之戀，這般誘惑，又有幾個凡人能頂得住？
聶炎打開門，看到了身披月華的夏青檸，她正站在自己的卧室門口，渾身上下被月光鑲了層邊。氣息微喘，一看就是翻牆過來的。
夏青檸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我給你帶了煙。今晚不用做題，我陪着你。”
聶炎一愣，眼淚差點流出來。
聶炎天生硬氣，當初他媽走的時候沒哭，他爸把他打殘了關進地下室也沒哭，如今面對自己的同桌，當她拿起一包煙，走到自己面前說“我陪着你”，聶炎的視線卻模糊了。
這煙不是便宜的，桂圓胡同沒賣這種，鬼知道夏青檸跑了多遠才買的這一包煙？況且她還不認識路……
兩個人就站在陽臺，此時是深夜，老人們都去睡覺了，他們兩個迎着九月的涼風，清清爽爽。
聶炎先給自己點上，對着院子，盡量讓煙霧消散，不讓夏青檸吸到。
誰知下一刻，夏青檸自己叼了煙，伸手勾住聶炎的脖子，墊腳夠到聶炎的嘴，用他嘴裏煙頭的火星點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叼煙點煙的場景構思甚久，诶，就怕寫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