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題
于是聶炎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球如同一道悶雷襲來,撞上了夏青檸的脊背,又被彈落在一邊。
夏青檸背部一陣悶痛,也經受不住倒地。
然後她看到了聶炎。
聶炎先在她眼前停下,他很小心的把她扶起來,像是被碰倒在地的花瓶,生怕一個不留神,夏青檸就碎成了渣渣。
然後,她聽到聶炎以從來沒有過的語氣開口:“剛剛,誰沒長眼?”
說這話時的聶炎和平日裏大不一樣,此時的他,如同冰天雪地裏最堅固的一塊寒冰,淩冽的氣息逼人,讓人不敢靠近。
事實也确實如此。
夏青檸被聶炎扶起來以後,她看清了鐵網內的三個人。
那是三個男生,個個耷拉着腦袋,身體還有那種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顯然是受到了驚吓。
夏青檸瞥了一眼聶炎。
神奇的是,聶炎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看到她的眼神示意以後,就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這次聶炎顯然是有心和她杠。
下一刻,夏青檸聽到聶炎開口了:“一會兒耗子會來,把你帶到醫務室去,其餘的事情你別管。”
夏青檸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她讨厭所有以為她好的名義而産生的“善意的謊言”,管他謊言善意不善意,只要是撒謊了,那本質就是一樣的——
說明不信任對方。
夏青檸一下子推開了聶炎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滾!”
然後就開始離開,因為剛剛被籃球砸到背部的時候,身體也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剛好又磕到了腿,導致她現在走路并不是很方便,右腿的膝蓋部位甚至不敢打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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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檸本質上是非常倔的,恐怕此時寧願自己爬着去醫務室也不會和聶炎多說一句話。
但聶炎從某些本質上來講,也是有些M的,哪怕夏青檸甩臉子已經快甩死了,聶炎還是不放心地跟上。
“你……”
“你們在幹嘛?”
可憐聶炎連怎麽哄夏青檸都還沒想好,就被迫停下來了。
是老許叫住了他們兩個,那三個違章打籃球的學弟早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老許原本正在操場看上操情況,看看各個班級的口號響亮不響亮、方陣整齊不整齊等等,誰知道就碰到了正在拉拉扯扯的聶炎和他那個同桌。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某高校兩名學生竟然當着老師的面兒做出這種事情……
老許措辭五分鐘,準備在肚子裏籌備如何把這兩個學生罵醒,讓他們知道馬上就要高考了,等以後畢業了再談戀愛也不遲之類的雲雲。
誰知道夏青檸先開了口:“許主任,您要叫聶炎嗎?那我先走了,還有作業沒做完呢!”
夏青檸說完,就往後退一步,側身準備離開。
老許一愣,顯然是沒料到夏青檸會這麽說,畢竟她和聶炎之前的關系都還挺仗義的……但老許畢竟是和學生打過交道好多年的人,很快就反應過來:“站住!”
夏青檸的腳步停下,垂下眼皮,遮擋住眸子中的情緒,微微鼓起腮幫子,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無辜。
這是夏青檸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方法。她那位表妹告訴過她,只要碰見你無法講道理的人,你也不用講道理,直接賣個萌撒個嬌就能把事情處理好。
以前夏青檸還不信,但事從權宜,此時她也不得不這麽做。
果然看她這副樣子,老許那措辭長達五分鐘的罵人的話就沒那麽好意思再說出口了,但一時又想不到別的話來替代,最後只能幹巴巴的說:“……還是要勞逸結合,馬上就要運動會了,先把身體鍛煉好,學習的事情只要不落下就行。”
于是夏青檸只能又回到了方陣,聶炎站在她旁邊。
倆人說是冷戰,其實也都算是夏青檸單方面的不作為,至于聶炎,他的神經比百年老樹根都粗實,跟本就沒有注意到夏青檸的不妥。
兩個人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上課,他們的那個教室雖然在一樓,但要進樓也需要走過三個臺階,夏青檸的腿上臺階非常不方便,夏青檸本意就是和賈淑棋說好了,讓她幫忙扶着,而樂于助人的賈淑棋同學自然也同意。
但這世上總有變量。
賈淑棋在快上課的時候被英語老師叫走,要她去辦公室裏拿上周班上同學寫的作業,夏青檸只好站在高三樓門口等。
正在夏青檸想着要不要自己先磨蹭着上樓的時候,聶炎買好了水,正準備進班。
這時候上課鈴已經響了,高三樓門口幾乎沒有人,除了聶炎和夏青檸。
聶炎把水遞給夏青檸:“拿着。”
然後聶炎就要去挽起他的校服袖子。
夏青檸不知怎的,心髒嗖嗖嗖跳的極快,等她雙腳離地的那一刻,她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她想,一定是因為之前跳的太快了。
聶炎一手圈住了夏青檸的腰,一手繞過夏青檸的身前,覆在了她的肩膀上,以一種不會弄亂夏青檸形象的方法,把她“搬”到了臺階上。
這種搬人的方法十分費勁兒,哪怕夏青檸很瘦。但夏青檸今天穿的是裙子,用背或者抱或者扛,顯然都不合适。
于是,很神奇的,倆人就這麽和好了,雖然他們之前也不知道到底因為什麽吵架。
如果不是聶炎多了一嘴。
聶炎把夏青檸搬到臺階上以後,夏青檸幫他擰開了瓶蓋,本意就是倆人和好了的意思,誰知道聶炎是不是飄了,竟然直接對夏青檸說:“卧槽你好重啊!”
夏青檸的臉當時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聶炎當時離死就差那麽一點。
聶炎說的重并不是夏青檸真的重,嫌棄她之類的話。
因為夏青檸體型修長、骨骼消瘦,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肉的樣子。但事實并不是想象,夏青檸常年聯系格鬥術,雖然近幾個月有些疏于鍛煉,但那身常年和人打架留下來的肌肉也不是蓋的。
聶炎只是覺得他想象中的夏青檸和抱起來的夏青檸的體重有些許誤差,當然,如果他敢糾結這些誤差的話,那恐怕也是他離死亡的誤差。
這件事看似就這麽過去了,但實際上日子都是自己過的,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聶炎都沒有抱夏青檸的機會。
自己年輕時造的孽,自然要自己以後來還。
日子一天天過去,因為大家都知道國慶節前兩天有一個運動會,所以他們都盼着這一天。有了盼頭,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運動會如期而至,是在放假的前兩天,班上同學都整整齊齊地穿了校服,參加運動會的都把帶號碼的運動員服裝套在裏面,等走完方陣就要準備比賽。
聶炎今天只有一個跳遠,五千米在明天早上,他去弄了把遮陽傘過來,站在觀衆席旁問夏青檸:“你待會兒會給我加油嗎?”
夏青檸看傻逼似的眼神投放了過來:“跳遠你也要加油嗎?”
聶炎不說話了,但他還是把那把遮陽傘留下,遞給夏青檸:“九點鐘以後記得把傘撐開啊?要不然可該曬黑了。”
夏青檸點點頭,然後餘光瞥見裁判已經到場,就趕緊催他:“你趕緊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天天嘴碎的跟個老媽子一樣。”
聶炎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聶炎給夏青檸的傘是新的,連傘柄的吊牌都沒有摘下,“嘩——”夏青檸把遮陽傘撐開,裏面是黑色的遮光布,外面是青色,上面還有大半個檸檬形狀的圖案。
夏青檸勾了勾嘴角,心想他還算有心。
夏青檸不會真的待在主席臺曬太陽,哪怕她現在有了遮陽傘。她撐傘去了操場旁邊的小賣部。
這個小賣部也是夏青檸第一次來,老板娘是一個中年婦女,身材粗壯高大,腿旁還有個小孩坐在地上玩耍。
老板娘看見她:“喝點什麽?”
夏青檸本來想說功能飲料的,但她記得聶炎說過,特別口渴的時候喝那個簡直難受,夏青檸覺得也有道理,于是改了口:“礦泉水,要冰的。”
夏青檸付了錢,老板娘很痛快的給了她兩瓶農夫山泉——
是那種一看瓶子就很貴的那種。
夏青檸抱着兩瓶礦泉水離開,本來她是想直接在觀衆席上等,讓聶炎自己比賽結束以後,自己上來拿。但不知怎的,不知不覺中,夏青檸竟然走到了比賽場地。
夏青檸把遮陽傘收起來,畢竟在場地打傘很不合規矩,然後走到了聶炎場地一旁,站在裁判身後,然後就開始發呆。
她發呆頻率日漸變高,她也搞不懂是怎麽了,有時候是在想她那次半夜起來給聶炎對答案,有時候會想起在聶炎家的陽臺上倆人互相抽煙,有時候是她在操場跑步被原争鳴砸到……
總之,她現在一旦靜下心來,滿腦子都是聶炎。她知道這樣的狀态很不對,但她控制不住自己。
喜歡一個人就跟打噴嚏一樣,擋不住也隐藏不了。
就發呆了這麽一會兒,夏青檸感覺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她擡起頭來,正好看到聶炎。
聶炎逆着光,站在夏青檸面前,實則是給她擋住了大部分的光源。他問:“你不怕曬黑啊?”
夏青檸聽到自己的聲音:“聶炎,我有句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