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禿尾巴老李

月黑風高,這父女倆帶着行李上了路。文娘裹的小腳走不快,騎着畢家的驢,大師父牽着驢走在前頭,夭童虛坐在大師父肩膀上,小黑收斂了龍息盤旋在衆人頭頂上,一行人就這麽往城裏去。還好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這誰要遠遠看見了,不得吓得尿褲子!

一路走着,倆娃娃最是聒噪,叽叽喳喳鬥嘴嚷個不停,最後文娘虎了臉,才把這兩娃震住了。夭童不說話嘴裏就閑得難受,想起先頭說的吃谷子生子的事兒,挑了個話頭,見文娘接了茬,便沖着小龍得意地眨眨眼睛,開口往下講。

三四百年前,還是宋朝的時候,有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清晨起來逛花園。園子裏紅的花、紫的花、粉的花,應有盡有,芬芳撲鼻,小姐逛累了,就坐在亭子裏休息,一眼就看到亭子角石頭縫裏長着一株稻子,稻子上結了兩粒谷子。她一大戶人家的姑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認得什麽谷子麥子,就覺得好玩,伸手掐了,放在手心裏玩,端着手湊近了研究。丫鬟給拿了茶水點心來,放在亭子中的小桌子上,說了句,小姐,茶點來了。

小姐被冷不丁的一聲吓了一跳,“啊?”地問了一聲,風一吹,那倆谷子正吹到嘴裏,吃了下去。一砸嘴,味道有點兒淡。一轉眼幾個月過去,小姐的肚子慢慢就大起來。她不懂,小丫頭也不懂,都以為是吃胖了,小丫頭還說,吃胖了好,看着有福氣,咱姑爺一定喜歡。

這小姐從小議了一樁親,門當戶對的人家,再有三個月,就是成親的大好日子。

月事停了蠻方便,就是肚子大了不太好,老容易餓。又過去了兩個月,肚子更大了,天氣開春轉了暖,厚衣服下去,都換上了薄衣服,肚子藏不住了,當家的娘一看,吓了一跳,我閨女好端端怎麽就染了肝腹水的毛病。趕緊請了大夫來看,大夫一掐脈,恭喜,您家千金胎像很穩,再有一個月,就該生了。

當娘的差點沒拿掃帚把人打出去,像話嗎?我家一黃花大閨女,怎麽可能是有孕?

又找了幾個大夫,都說胎坐得穩、坐得好,有什麽養胎秘方嗎?

這回這娘就是差點兒把閨女給打出去了。身邊的丫頭、老媽子全關起來問,說,誰,到底誰是這孩子的父親?仆從們一問三不知,別說小姐了,就是她們都鮮少見到男人,事情還沒問出結果,就已經到了成親的日子,成親當天,新娘子挺了個大肚子,她爹也煩惱,這嫁一送一的好事,親家願意接受嗎?

一家人都是糊塗人,一個個束手無策,新娘子換了衣裳,耳邊就聽得母親來回唠唠地罵,她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臉皮薄得很,只等她娘轉身離開,心想自己這嫁過去估計也沒好日子過,拿紅綢子扔房梁上,人就給吊上去了。

人沒救得回來,喜事變喪事,撤了滿府的紅綢子,挂上了白绫布,人給停了堂屋裏面。到了三更半夜,忽然棺材裏有娃娃的哭喊聲,守靈的幾個膽子也大,打開棺材一開,棺中産子!好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老爺夫人趕緊把孩子抱了出來,也不知道怎麽辦好,就放在家裏養着,主不主仆不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就這麽過着。

那上吊死了的小姐,因為搞出了未婚先孕的醜事,不能進祖墳,就找了個山溝溝,單獨給埋了。

回頭說那孩子,最初姥爺姥姥不待見他,可這孩子很有靈性,從小就聰明懂事,能解人燃眉之急,又很會說話,把一家人哄得高高興興的,還讓他去學堂讀書。這孩子很聰慧,十二歲當了秀才,十五歲中了舉人,十八歲就成了當朝最年輕的狀元郎,皇帝很看重他,賜他做了大官。此棺中子有權有勢後,回老家翻新舊屋,從花園亭子下面翻出一個頭蓋骨來,那頭蓋骨眼睛窟窿中,長着一根稻草。他當機立斷說是家中姥姥姥爺曾經謀害人命,藏匿于此,他要大義滅親,誰都別攔着。

那老爺夫人都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被拖上了刑場,砍了頭。有人悄悄議論,這狀元郎是給他娘報仇,也有人說,不對不對,是為了掩藏他私生子的身份。

棺中子回到京城後,服侍皇上左右,人會來事,很快權傾朝野,他主張朝廷與北方國家議和、殘害忠臣,朝廷被攪得烏煙瘴氣,幾十年的功夫,喪失了很多城池,國之将亡。人們都說,這棺中子是惑亂星下凡,專門來攪亂超綱,斷送王朝百年基業的。

大師父聽得津津有味,張口問道:“你小子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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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童一笑,故作神秘道:“那大家小姐吃的可是兩粒稻子,上吊時嗓子眼兒裏還留着一口氣,只顧生頭一個災星就徹底死了,沒能把那福星也生下來。我就是那福星咯,被那些愚蠢的人跟着我娘一起埋了。”

文娘跟大師父都吃了一驚,沒想到故事裏的人就在眼前。倆人也不知怎麽安慰他,沉默了會兒,文娘若有所思道:“爹,我這一胎怎麽感覺跟故事裏那麽像呢?是不是也是什麽星借着我肚子下凡?”

小黑龍嚷嚷道:“小黑是好龍,是娘的孩子,才不是什麽下凡的。”

大師父道:“自古以來不管是飛禽走獸還是人,哪一個不是父母生的?夭童,你生父可能就是那個不知名姓的骷髅頭,修煉成精,使了個妖法害人。閨女,你別怕,爹一定給你找到那個禍害人的蠢龍,給你出口惡氣!”

文娘苦笑道:“爹,您就別說這個大話了,如今咱爺兒倆連房子都沒得住,哪裏還談什麽報仇?女兒心想着,不說別的,就是能找到那壞人,咬他一口出出氣,我也心滿意足了。”

小黑小心翼翼道:“娘,你不喜歡孩兒嗎?”

文娘伸手摸摸他冰涼的鱗片,道:“我可憐的兒,這事與你沒關系,你來了便是我母子的緣分,娘怨你的生父,卻不會怪你,你是娘的心頭寶。”

小黑放了心,跟以前一樣,“啪叽”一聲落倒他娘懷裏,他忘了他又長大了,一下子就把驢給砸崴了腳,那驢“啊呃啊呃啊呃”慘叫個不停,沒法再往前走一步。夭童從大師父肩膀下一躍而下,拍着手笑道:“哈哈哈,小黑你個大笨蛋。”

“你才笨,你最笨!”小黑一扭身子、尾巴一甩,把他娘穩穩駝到了背上,給夭童做鬼臉,道:“小黑最孝順。”氣得夭童怎麽說也不坐大師父肩膀上了,邁着兩條小短腿,在地上氣呼呼地走。

文娘心疼兒子,又走了不多遠,看見前面隐約有座破廟,連忙道:“小黑,你歇一歇,放娘下來,咱們去破廟裏面落落腳。”

話音剛落,小黑真聽話,把他娘放下來,跟着往前走。夭童手裏偷偷藏了一根狗尾巴草,趁着小黑不注意,拿着去搔他鼻子。小黑猝不及防,“啊切——”打了個山響的大噴嚏,鼻涕噴了夭童一臉。夭童哇哇大哭,卻沒人上前來安慰他。他從手指縫裏偷眼一看,眼前站着個黑小孩,看着比他還小點兒,拖着鼻涕,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大師父和文娘都圍着看稀罕,連連誇夭童是個福将,搶着要抱小黑。

夭童立刻收了眼淚,也圍上去,摸摸小黑的胳膊,羨慕道:“看來你不是妖怪,我們妖怪至少也要一兩百年才能化形,我原來是人身,也用了快三百年,你可真行,一個鼻涕泡就化作人形了。”

小黑傻乎乎地笑,伸手要娘抱抱。文娘抱着他沒法走路,小黑又躲到大師父懷裏,兩手抱着他姥爺的脖子,腦袋往咯吱窩裏鑽,“咯咯”笑個不停。

夭童眼睛一轉,甜甜地喊了聲文姨姨,然後可憐巴巴地看着她,道:“小童也想娘……小童都沒見過娘,文姨姨,我能喊你一聲娘嗎?”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尤其還是一雙紅眼睛,跟哭過一江淚似的。

女人心軟,文娘“哎”了一聲,道:“孩子,你要不嫌棄,以後我就你是幹娘,你就是我兒子。”

夭童又得意又高興,圍着文娘的腿轉,“娘、娘”地叫個不停。

一行四人笑鬧着邁步進了破寺的院子裏,還沒進大殿,就看到從破廟大殿裏連滾帶爬跑出個人來,邊跑邊回頭往後瞧,嘴裏大喊:“妖怪!有妖怪!你不是我娘——”一溜煙的功夫跌跌撞撞跑到了院子外面。

文娘定睛一瞧,奇道:“這是畢大山啊,他也在這兒落腳?”

父女倆不解,說着話,從裏面慢吞吞走出一個老太太,開口道:“親家,說一句我讓大山去接就好,怎麽親自把文娘送來了?”定睛再一看大師父懷裏的孩子,連忙倒騰着小步子從破廟裏走出來,口道,“我的乖孫,你也來了?奶奶抱抱。”

夭童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奶奶,你要抱就抱我吧,我皮嫩骨頭脆,耐吃。”

畢婆婆臉上的笑僵住了,尴尬道:“你這孩子哪裏來的,說的什麽話?看見老太婆我長得又老又醜,就這麽笑話人?有娘生沒爹教的,老婆子不跟你見識!文娘你快進來坐坐吧,剛大山做惡夢,發癔症瘋跑了,老婆子我腿腳不好,跟不上。親家公,你能幫我把人追回來嗎?孩子我替你抱着。”

文娘一想,畢大山确實有夢游的毛病,不過以前就是睡一半,坐起來,沒想到如今已經惡化到大半夜到處亂跑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雖讨厭畢大山,可也不想他半夜瞎跑,一會兒再掉湖裏淹死,便跟大師父道:“爹,要不你出去幫忙找找?倆孩子有我跟畢家婆婆照顧呢。”

大師父很野蠻,沒有按套路走,大手一揮,道:“不行,畢大嫂又老又醜,看着要吃人,爹得守着你們幾個,防着她!”

把畢婆婆氣得呀,你太讨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①

大師父:小孩真可愛啊,以後老衲與師太也要生十個八個玩玩。

啊嗚:這個,你們可能已經過了能生十個八個的年紀了……

大師父:老衲肉身都沒了,就幻想一下。

啊嗚:摸摸大師父。

小劇場②

西海龍王:魔晟呢?孽障你給我滾出來,瞧瞧你幹的好事!

龍四太子:幹嘛啦爹,正準備出去耍呢,有啥事回來再說。

西海龍母:(拉住兒子耳語)你爹這個神經病,你三哥不過燒了他的明珠,就被告上天庭說忤逆,你別廢話,快去。

龍四太子:娘啊,你也不想想,我們一家都是黑龍,偏偏三哥他是白龍,你說我爹為什麽要治他?

西海龍母:呃……放肆!

龍四太子:他是撿的呀,跟我這種親生的能比嗎?

西海龍母:(擦汗)很有道理很有道理。

東海廣德王:青龍

南海廣利王:赤龍

西海廣順王:黑龍

北海廣澤王: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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