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禿尾巴老李

這人趁着老虎婆愣神的功夫,背着筐就走進來了,看也沒看被綁着的幾位,放下筐子,從裏面搬出鍋倒上油,擺出案板甩上米糕,菜刀蹭楞楞拔.出來,手起刀落,一會兒的功夫切出幾十塊方糕團來。

大概貓類的動物都有一種好奇心,老虎婆忘了手上的挖,愣愣就看着這人,看他要幹什麽。

切好了糕,再調上一碗粘稠的麥芽糖,這會兒鍋裏的油也滾開了,這小子看都不看一眼,手起手落,一塊塊方糕次第飛入鍋中,排排站好位置,熱油翻滾,它們也上上下下地滾着。小夥子拿起烏黑的笊籬抄了幾抄,熱騰騰的香味從鍋裏飄了出來。這是摻着豬油的米糕,拿熱油一炸,香味全都被催了出來,那老虎婆能做個鹵味就不錯了,她吃過這麽香的東西嗎?口水滴滴答答流了夭童一臉。

小夥子很熱情,道:“婆婆,你先嘗嘗我的手藝,好的話我再給你炸娃娃,省得浪費了好食材。”

老虎婆心裏很暖,人間還是好人多啊,連連點頭,擦着口水道:“好好!”

兩人跟婆孫似的聊着閑天兒,一會兒的功夫,就炸得差不多了,一塊塊的方糕酥脆金黃、香飄萬裏,老虎婆圍着熱油鍋轉,百爪撓心道:“好了嗎?好了嗎?”

“得了得了。”小夥子善解人意,把三四十塊方糕全撈上來放盤子裏,“都給您嘗!”他話音還沒落,那老虎婆見方糕沒有熱氣,沒想太多,一把抓起了大盤子,全倒嘴裏了。

“您也嚼嚼啊!”小夥子笑道。

老虎婆大口嚼了兩下。方糕外面被油炸的皮封着,熱氣透不出來,最裏面是糖餡兒,原來放的是紅糖,裹好了在裏面,切糕的時候兩邊被封住了,在油鍋裏再一炸,裏面的糖全都融化了,跟岩漿似的,老虎婆這一咬,一嘴的岩漿!偏偏那米糕粘牙,咽不下去吐不出來。老虎婆“嗷嗷——”叫了一嗓子,拿着爪子巴拉嘴,一嘴的毛都被抓爛了。

那小子多賊,抄起蘸方糕的麥芽糖,用笊籬在鍋裏一燙,三兩步踩着老虎婆的膝蓋上臉,将粘稠的麥芽糖全都糊在了那精怪的嘴上。老虎婆嘴裏似火燒,也不知道燙了多少個泡,兩只爪子抱着腮幫子,恨不得把自己腦袋扭下來。做炸糕的拿起菜刀踩上去,左砍右打,奈何那老虎婆滾得太厲害,他扭頭沖着院子外喊道:“妹夫,你還不快進來!”

畢大山一步三抖走過來,咬着牙按住老虎婆的腿,賣炸糕的騎在那虎怪身上,一下就将刀戳進了心髒。虎怪抽搐了幾下,最終蹬腿咽了氣,變回了原型,一只花斑山大蟲。

得救了。

文娘精神一松,這才想起了怕,一下子哭了出來,“哥——”

來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李老頭的兒子,李武。小時候念過兩年書,先生說沒天分,他便出門學藝。學過木匠、學過道士、學過殺豬,都沒意思,最後找到了摯愛,做炸糕油條撒子,得心應手、很有天分。跟着師傅學了一年,又給他白幹了一年,今天剛出師,打算帶他老子出來,父子倆租個攤子一起賣炸物,沒想到就那麽巧,走夜路遇上了妹夫畢大山,慌慌張張不知道在跑什麽,抓住了一問,原來是怎麽回事兒,逼着他把自己帶來了。

“妹妹,你這男人也太沒用了,趁早和離,重新找個好男人。”李武說話也不忌諱。

大師父揉着腦袋,道:“他早就把你妹妹給休了。”把事情從頭到尾一說,李武一拳把畢大山砸倒了,你小子敢欺負我妹妹,別說我妹妹有理,沒理我都打你!以後不準再纏着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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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大山坐在地上,點點頭。

李家五口人親親熱熱吃着炸糕說着話,畢大山坐在另一邊,不敢走,怕路上遇到妖怪,也不敢靠過去,怕前大舅子再打他,一個人低着頭生悶氣。過了兩個時辰,天亮了,大師父帶着兒女孫子出了門,臨走對畢大山道:“把死老虎賣了,換兩個錢,給你娘和大哥家幾口修個墳,回去好好過日子。”

畢大山感激地看了大師父一看,眼含熱淚點點頭。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賤,一直對你好,你不覺着、不在乎,可要先對你橫眉冷對,再忽然笑一下,你就覺得,哎呀呀,雲開霧散,好溫暖哦。

大師父一家人,如今全齊了,大家商量了一番,決定去東海。雖然不知道小黑的爹是誰,或者說有沒有爹,但東海肯定有龍,說不定能循着蛛絲馬跡找到些什麽。

一路舟車勞頓一個多月,夏天快結束的時候,終于到了東海。東海浩瀚千裏,一望無際,小黑打了個噴嚏,化身為龍,在東海上空飛了幾圈,別說巡海夜叉,連個大魚都沒瞧見,他垂頭喪氣往回飛,撒嬌道:“娘,姥爺騙人,沒有別的龍。”

夭童抓抓腦袋,問:“會不會你就是最後一條啊?”

李武道:“不會,舅舅我當道士的時候還見過。當然,人家那龍可大了,百丈之長,飛起來騰雲駕霧,吼一聲震動九霄。外甥,你跟那龍比起來只能算條小泥鳅,東海那麽大,人家沒瞧見你也是可能的。”

小黑氣呼呼喊了聲“壞舅舅!”又怕舅舅生氣以後不給他吃炸糕,後面的話都咽了下去,去東海上再飛幾圈。

“外孫,吼兩聲!吼兩聲吓吓你舅舅!”大師父喊道。

“吼——嗚嗚,吼——”小黑很努力叫了兩聲,聲音嫩嫩的,小動物的嬌鳴。

海底龍宮,龜丞相搖頭晃腦正在唱小曲,忽然好像聽到了有龍鳴,仔細一聽又沒了,他搖頭笑笑,東海的龍子龍女都長大成人了,怎麽會有這麽小孩子氣的龍吟?年紀大了幻聽!龍族已經多少年沒純正的龍族孩子誕生了,生的那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啊,和蛇生個蛟,和蛟生個豬婆龍,和驢子生個特,和豬生個猖,一個個奇形怪狀,哪像我龜族,生的都是龜兒子!

況且今日西海龍四太子大婚,龍族都去慶賀了,連老龍王也去了,也不知道西海龍四太子娶了個什麽,真希望能生出一條真正的小龍啊。老龜丞相想着,搖搖頭,一步一晃回屋睡覺了。

再說小龍,東海那麽大,他換了幾個地方都叫了幾聲,也沒個回應,怏怏不樂地飛了回來,整條龍又累又疲,打個噴嚏落地化成了人形,撲倒他娘懷裏,撒嬌道:“娘,我好熱好累。”

文娘給他扇扇風,看向大師父,無奈道:“爹,這樣也不是辦法,孩子嗓子都啞了,你看怎麽辦?”

大師父把夭童抱起來,摸着他的頭,道:“孩子,到你展現神通的時候了!”

夭童一臉懵,啊?我除了掌握各種跳房子、捉迷藏、扔石子的技法,還有什麽神通?

大師父道,這一路,渴了就有山泉,餓了就撿到銀子,這不都是你帶來的福氣嗎?快快,讓舅舅給你準備一鍋撒子、一鍋炸糕、一鍋油餅,你吃飽了發功。

夭童心說,不管,我先吃了再說,連忙點點頭。

李武從車上搬下吃飯的家夥事兒,大師父去撿柴夥,一會兒就把油鍋架了起來,這兩個小飯桶守着油鍋眼巴巴看着,舅舅一撈上來,伸手就搶,被大師父一人打了一個毛栗,忘記老虎婆怎麽死的了?這倆人讪讪縮回了手。

倆小孩邊等炸糕涼邊拌嘴,“哥哥是飯桶!”“反彈。”“反彈無效。”“再反彈。”叽叽歪歪也不知道循環了多少遍,聽得大師父昏昏欲睡,文娘打了溪水回來,面色凝重說了一句話,大師父馬上就醒了。

“爹,女兒在小溪邊看到一個大爪印,會不會是龍的?“

李武一下子也有了精神頭,看看去!那倆小吃貨舍不得炸糕、撒子,死活不肯去,父女三人囑咐他們一定在原地等着,不要傷害路人,說完直奔小溪。

小溪邊泥土松軟,往上游走了百十步,真的看到一枚大爪印,長有一丈,寬有八尺,不是龍爪印是什麽?李武精神高漲,上前兩步,想拿自己腳仔細量一量,大師父一把拉住了他,道:“慢着,爹小時候聽你們奶奶講過一個故事,有個女孩兒踩了大腳印就懷上了,十月懷胎生下一大胖小子。阿武,你小心些。”

李武吓了一跳,他可不能步妹妹後塵,到時候男人懷孕,天下奇談!不踩就不踩,玩玩沒關系吧?李武少年心性,玩心大起,從懷裏掏出一盒木匠的墨線,讓他爹幫他拉着一頭,給龍爪上“噼裏啪啦”彈了幾條墨線痕。

墨線是木匠祖宗魯班的發明,除了木匠用來打線,道士有時候也用來封僵屍,墨線橫平豎直,是天地最正直之物,有一股子正氣,在法力高深的道士手上,甚至能捆住山河。李武就是一玩兒,他不知道這一彈,在西海龍宮吃喜酒的東海六龍女一顫,低頭看到自己腳上橫七豎八被人劃了幾條線,好好一雙錦靴,亂七八糟!

這誰幹的?六龍女咬牙切齒,喜酒也不喝了,飛身出了西海,憑着感覺往東海飛。

再說罪魁禍首李武,跟着他爹他妹妹往回走,想了想提議道:“這龍既然在此處喝過水,說不定還會再過來,我們不如在此處安營紮寨,守溪待龍?”

大師父贊同,一行人還沒走到馬車那裏,小黑飛奔而來,邊跑邊喊道:“姥爺、姥爺,剛剛有個人從天上來,把夭童哥哥帶走了!”

“怎麽回事兒,你慢慢說。”

“剛、剛剛,我倆正搶炸糕,有一個穿着青衣裳的男神仙從天而降,問剛剛是誰在東海上喊叫的,夭童哥哥搶着說是他喊的,那人就把夭童哥哥帶走……”

大師父心中生疑,夭童這孩子別看是個妖怪,心地卻好得很,一路上與小黑吵吵鬧鬧,可暗地裏一直都讓着小黑,今日若真是龍宮來接人,他萬不可能冒名頂替,難道那人是壞人,要對小黑不利,被夭童看出來了?

不好,那夭童就危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今日有加更~】

【小劇場】

中秋節

西海龍王:哈哈哈,孩子們都回來了,嫦娥仙子送來了月餅,小四,給哥哥姐姐們切!

龍四太子:大哥一塊,我一塊,二哥一塊我一塊,三哥吃素,我一塊,吋心一塊我一塊。

西海龍王:小四你調皮了啊,這麽大人還耍小聰明,你幾位哥哥都分出去建府了,爹馬上也要上天給你求個職位來,你要成熟點。

龍四太子:吃完這個月餅再成熟。

西海龍王:哈哈哈,好吧好吧。月餅太膩了,你吃點瓜果。

八部天龍:(一臉生無可戀)……父王,師父讓兒臣早些回去,一起賞月,兒臣先走一步了。

西海龍王:嗯,去吧。替本王跟大聖爺問個好。

……

破海而出,明月高懸,岸邊坐着四位,對月高歌,一個毛臉雷公嘴的飛來,道:

師弟,都等着你吃月餅呢!

(西海龍三太子為白龍馬,後封八部天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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