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鄉試
程子陽對王嫣然的事一無所知,也不知道王嫣然去清溪村找遲梅寧之事,倒是府學中出了一事,就是他的同窗方秀才自前日出門後再也沒有回來。
到了第三天上府學裏報了官然後通知了方秀才的爹娘。
方秀才的家在府城下屬的一個縣裏,過來倒是很快,然而方家并非只有方秀才一個兒子,是以方秀才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考上秀才得以進府學念書的。如今人不見了,方秀才的家人在府城大吵大鬧要求府學還他們的兒子,程子陽路過的時候瞧了一眼,悲傷算不上,瞧那樣子倒是只想鬧一番得點賠償了。
不過程子陽對此事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人沒了,方家人口又多,怎麽也得活下去不是。不過他不說卻擋不住其他人說,私下裏嘀嘀咕咕的被學監訓斥一通這才消停。
府學被鬧的雜亂無比,無奈只能催促衙門的人趕緊幫着尋人,方秀才也算有功名在身,府衙的人也不敢耽擱,四處巡查之後卻是在城外的亂葬崗找到了屍體。只不過找到時身體已經散發着惡臭顯然已經死了有幾日。查驗一番卻只做出摔死的結論,想要再查驗,屍體已經發臭又無明顯的傷痕驗毒也沒驗出來,最後只能判定意外死亡被人扔在亂葬崗上。
方家人一瞧,頓時哭喊求青天大老爺給做主,還叫嚣着這事若是不給個滿意答複決不罷休,這事在府城鬧騰不休。
府學眼見事情雜亂影響秀才們讀書,幹脆讓秀才們提前去省城準備鄉試。于是程子陽等人便收拾行囊提前一個月往濟南府去了。
濟南府是山東直隸的中心,鄉試一直在濟南府的貢院舉行。每逢子、午、卯、酉年的八月進行考試,考試分為三場,每場舉行一天,“自初九日始初場,複三日試第二場,又三日試第三場”。也即初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各考一場。歷經對試卷的彌封、謄錄、對讀、評閱、取舍和拆封、填榜等一系列程序一直到放榜,至少也要半個多月的時間。至于鄉試的錄取率,程子陽也聽府學的學監和夫子們說起過,山東是人口大省,整個山東直隸鄉試大約沒三年便有一千多人參加考試,這中間包括每年中秀才的新秀才,還有往年未能中舉的老秀才,一千
多人最後往往錄取率連一成都不到,最多的時候一次取一百二十人左右,而他們沂州府每年參加的秀才也不在少數,不過能中舉的卻寥寥無幾,可見鄉試有多難。
這些來之前他們便知曉,程子陽自認為學的紮實,卻也不敢說大話保證自己便能一舉得中。
每到鄉試年,府學便會統一組織參加鄉試的秀才的一同乘馬車前去濟南府參加考試。當然路上一應費用需要秀才們自行解決,府學也不過給他們統一組織一下,等到了濟南府便由他們自行找住的地方然後複習功課。
當然府學也會給出一些建議,比如說到那邊時間還很長,建議他們組團租個院子,若是有餘錢再合力請個廚娘回來,待适應了濟南府這邊也到了考試的時候,也能減少一些壓力。
程子陽與丁延關系好,自然是要與他一起的,不想到了濟南府方琦便過來邀請他倆,“我家在這邊有座小院子,你們不如與我一同過去,也好一同探讨學問,那院子本就為了方家子弟趕考備用的,也有廚娘和粗使婆子,不必再費力去找了。”
程子陽看了丁延一眼,覺得這樣也方便些,便道,“那多謝了。不過這吃飯等俗物的費用我們卻是要出的。”
方琦一愣也沒拒絕,當即笑道,“那是自然。”方家自然不缺這點錢,不過方琦卻欽佩程子陽不願占人便宜的骨氣,便說讓他們倒是按照濟南府的價格看着給便是了。
既已說定,三人便離開大部隊往方家別院去了,不少人還羨慕道,“可惜方兄未能邀請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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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人哼了一聲道,“這可羨慕不來啊。”
程子陽和丁延跟着方琦一路去了方家別院。
濟南府貢院建在大明湖畔,而方家別院卻也離着大明湖不遠的位置,一座一進小院,連後院都沒有,一排兩間正房帶着兩小間耳房,左右兩邊各有兩間廂房,竈屋茅房還有洗澡間也一應俱全,難得的是院中竟還有一口水井,洗衣做飯也不需要出去挑水。
程子陽對這環境很滿意,只離着貢院近這一條就讓他滿意了,時下他可是聽說過鄉試時稍有不慎發生踩踏的都有,而且還有一些外來舉子因為離着遠誤了考試的時辰甚至在路上出事也時有發生。而他們離着近等鄉試時附近的街道有衙役把守他們也能安全
些。
這些是方琦說與他們聽的,畢竟他們方家小有資産,能在此處買了這院子也可見一斑,程子陽對方琦感激,謝了又謝。
到了第二日他們三人便開始備考,一直進了八月,三人才出了院子去布政司報名。
鄉試不僅考試題型仿照會試,就連報名也不相上下,考生不僅要在正卷和草卷上寫明自己的姓名籍貫甚至連父親祖父的姓名也一并寫上。
實際上程子陽并未見過自己的父親,更別提自己的祖父。他的戶籍是單獨所列,走的也是流民在清溪村安家
落戶,而且他的姓氏也是他母親舅家的姓氏,是以填寫這一欄時他也清楚如今填的姓名恐怕也不是他父親的名字。
至于為何會這樣,他娘沒提,他也沒問,不過他猜測當他娘到了清溪村的時候便有人幫襯編造了這一套戶籍,是以秀才考的時候也沒問題,如今到了舉人考試也沒覺得會有問題。
從布政司出來,方琦提議一起去吃頓好的,嘗嘗府城的美食,程子陽本不想去,見丁延二人興致高昂便應了,左右讀書也不差一日,明日再努力也不遲。
到了濟南府繁華地段,方琦熟門熟路的帶他們找了間鋪面進去又非常熟練的點了菜色,見程子陽看着一處愣神,不由奇怪,“瞧什麽呢?”
他随着程子陽視線看去,卻是幾個書生模樣的人也在用飯,方琦是府城人并不認得那幾人,便随意道,“你認得?”
程子陽點了點頭,丁延已經快嘴的過去與人打招呼了。程子陽無奈只能帶着方琦過去,拱了拱手道,“劉兄。”
都是來趕考,能夠在濟南府碰見也算緣分,劉玉清瞧着程子陽溫和的回禮道了聲,“程兄。”
顯然丁延與劉玉清也熟識,與他介紹起方琦來,倒讓程子陽自在不少。自那次他與劉玉清喝過一次酒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如今恍然已經半年還多了。
丁延本有意邀請劉玉清過去同坐,劉玉清笑着搖頭,“不了,我與同窗一起便好。”說着又與程子陽點頭示意,然後坐了回去。
既然劉玉清拒絕,丁延也不好強人所難,回到坐上他還在感慨劉玉清那不為人知的小毛病,倒是方琦察覺到程子陽的變化,及時的止住了丁延的話頭。恰好飯菜上來,三人又說起鄉試
考官的事情,倒是沒人再提劉玉清的事情。
飯後三人下樓,劉玉清等人也正好離開,程子陽與劉玉清點頭示意,劉玉清溫和回禮,兩人就似普通的同鄉一般就此別過。
第二日開始程子陽三人開始閉門讀書,為鄉試做準備了。
程子陽等三人在方家別院備考的時候清溪村遲家的大院子也幾近完工了,一溜五間大瓦房,東西廂各三間每一大間又隔出一小間來方便給孩子們住的,茅房在後院,澡房靠着竈房建造在南牆那邊兒,洗澡水直接流出家裏流到外頭的小水溝裏。後院還有大片的空地,按照遲老太說的是要種菜的,這樣一家人吃菜也不用愁了。至于雞鴨豬這些則被發配到西北角去了,有味道在屋裏也聞不到的。
遲梅寧對院子格局很滿意,自己挑了一間屋子和遲蘭挨着,其他房也各自挑揀了房屋,沒等住進去就已經分配好了。
剩下的就是抹牆鋪甬道,這些自己家男人就能幹了,遲梅寧也沒管,只等着日子一到便搬進新家裏頭去。
進了八月,秋收開始了,本打算八月十五之前搬新家的,因為秋收半個月沒忙完,導致中秋還是在原先的院子過的。
而這時候遠在濟南府的程子陽也已經進行最後一場考試了。
得益于以前時常幹農活,後來又自己加強鍛煉的緣故,三場考下來程子陽也沒有任何不妥,倒是丁延就跟扒了層皮是的,面如土色,一副馬上就要不行了的樣子。
程子陽也沒安慰,鄉試考下來多半如丁延這樣,他這樣的才算少數。
考完後因着得大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張榜,程子陽倒是想先行回家去,畢竟十月就是婚期他也有大半年的功夫沒能見到親娘還有未婚妻了,想到遲梅寧他便想的緊。
然而方琦等人又勸阻他,若是中了舉勢必要參加鹿鳴宴,到時在從老家趕來風塵仆仆儀表不佳,還不如在此安心等待上半個月,若是中了高高興興去參加鹿鳴宴,若是沒中趁着這段日子參加文會多結交些人或者品嘗濟南府美食也是不錯的選擇。
程子陽也知道這個道理,便按下回鄉的心思,卻也讓丁延和方琦笑話一通,說他思念未婚妻才想着回去。
程子陽也不扭捏,大方的點頭,“不錯,子陽的确是思念未婚
妻了。等你們有了未婚妻就能理解子陽的想法了。”
因着有半個多月的空檔,方琦等人籌劃一番決定出門參加一些文會,結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畢竟他們長期偏安一隅,遇到的人也有限,不比濟南府彙聚整個直隸的人才,多結交友人,對他們也是諸多好處,程子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想到母親那些書信裏頭提到的人,他笑着應了。
他應了,丁延自然不會推脫,方琦不管在府城還是濟南府都是交友廣泛,出去不過半日便到了許多文會的邀請回來。
程子陽跟着方琦出去參加了幾次文會,發現如今考完鄉試許多書生多有放縱,言語也不如往日穩重,甚至拉幫結夥往花樓去,程子陽自然不會去那等地方,倒是丁延好奇跟着去了回來還與他說那花娘多漂亮,聽的程子陽直皺眉頭。于是等方琦再參加文會時他已經興致缺缺,如今再邀他出門他已經不想出去了。
但這次方琦卻很興奮,拿着帖子道,“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李家長房出來的帖子,李家
,知道嗎,就是那個曾經出了個閣老的李家。濟南府有名的書香門第李家!”
李家!
程子陽眉頭一跳,将帖子接過來,上頭赫然寫着李家主辦文會人的名字,李又鳴。
好名字!
程子陽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擡頭道,“好。”
聽他應了方琦還挺高興,給他補了一些李家的事。
李家往上數上百年都是讀書人,而且每一代人都有子弟中進士,然後一步步爬向高位,最輝煌時曾有位官至內閣次輔。一直到二十年前朝中勢力斷層勢頭稍顯敗落,而之後一直在外為官的李家長房大老爺被召回京做了戶部右侍郎,如今李侍郎年過六旬,朝中更是盛傳在不久之後李侍郎将接任尚書一職,然後進內閣再創李家輝煌。
更讓人豔羨的是李家這一代出了一位學識出衆的人,便是這位下帖開文會的李又鳴。方琦雖然也是到了濟南府才得知這李又鳴是濟南府的小三元,可架不住他對李家的事知道的不少,看他那眼神更是滿滿的欽佩。
甚至他還開玩笑道,“程兄也是小三元,到時必有人讓你們二人比試一番。”
程子陽不置可否嗯了一聲,然後回屋思索李家的事。
雖然他娘從未跟他說起過以前的事,可憑着那幾封滿是悲傷的信件,程子陽心中其實是有猜測的。這十多年來支撐他讀書的,除了出人頭地将來封妻蔭子,莫不是要為母親讨個公道,如今到了濟南府竟真的聽到李家的消息,他心裏難免不起波瀾。
過了兩日到了便是文會的日子。此次文會在李家的一處莊子上,此時正值秋高氣爽的時候,在鄉間莊子上倒也自在。
方琦一早便租了馬車親自趕車三人一同前去。到了莊子程子陽赫然發現來的人并不在少數,不少人是懷着對李家的好奇和欽佩來的,也有人是想多結交一些志趣相投之人真的交流而來的。
程子陽長的好,沉着有度,與人交談溫文有禮,很快便被人引薦到李又鳴那裏,然而對上李又鳴看似溫和卻帶着審視不屑的目光時,程子陽竟有些後悔來了。
他原本想着瞧瞧李家人是如何的了不起,可如今一見倒是大失所望。甚至他對自己這十數年的堅持都産生了懷疑。
而且聽到李又鳴與人大放厥詞說起他們李家如何如何的輝煌,他一度懷疑不等他出人頭地有能力與李家一搏,李家便能自尋死路。有子孫如此,可想而知李家這邊會是什麽勢頭。最起碼他明白,有李又鳴這樣的嫡長孫,下頭更小些的也不過如此,即便上一代如今在朝中屹立不倒,可總有一日會土崩瓦解。
不過他感慨之餘也松了口氣,李家或許并不如外間傳言那般強大,子孫如此,可見能抓住的把柄也多,想要推翻這樣一個家族,或許并不是他所認為的幾十載時光。
得了這樣的認知程子陽反而放開了些,與人交談的時候也自在了。一天下來程子陽還真結識幾個志趣相投之人,甚至還約定哪日聚在一起再細細說話。
李家在莊子上準備的妥當又周到,文會到了高.潮的時候還有人邀請李又鳴當場賦詩一首,不過方琦開玩笑的話卻沒人提及,畢竟整個山東直隸最不缺的便是小三元中秀才的人了。
然後程子陽便冷眼瞧着來自密州府的曹戈被人推出去寫了一首詩,兩廂一對比,将曹戈批的體無完膚,又将李又鳴捧到高處。
到了此時方琦也看出門道,不禁皺眉小聲與程子陽道,“李家好歹是書香門第,怎麽這嫡長孫這副德性。”
程子陽不置可否笑了笑,“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有何奇怪的。”說着他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瞧着曹戈面紅耳赤想了想趁着衆人不注意将人請了過來與曹戈閑談幾句。
談了幾句後曹戈似乎覺得他人不錯便小聲道,“哪是我寫的不好,分明是将我倆的詩文掉了包。只可惜我人微言輕無人能信,倒是成了我的錯處了。”
聞言程子陽眉頭一皺,挑眉瞧了眼李又鳴道,“曹兄何必擔憂這些,左右鄉試已考完,到底如何很快便見真章,讓他得意兩日又能如何。”
曹戈一聽也是,便放開心懷與程子陽談論起此次的鄉試來。
說到鄉試幾人不免說到主考官和副主考來。曹戈和程子陽消息鼻塞一些,倒是方琦交際甚廣得了許多消息。
他低聲道,“傳聞此次主考官付大人與李家沾親帶故,但李又鳴能不規避想來關系也不近。而且聽聞這付大人最是剛正不阿,想來不會因為親屬關系給李家開後門的。曹兄盡管放寬心便是。”
一聽這話曹戈放了心,“多鞋方兄寬慰。”
方琦笑道,“這是外頭傳的實情,本朝最重科舉,是萬萬容不得科舉舞弊的,且讓他得意些日子便是。”方琦之前有多推崇李家,如今就有多鄙夷李家。來之前他還打算與李又鳴結交,哪成想本人卻是這副德行,外頭的傳言和名聲想必也是李家特意經營的結果。他方家也不差,完全不必看他李家眼色,是以方才李家來人請他過去與李又鳴一桌他都直接拒了。顯然是對李家失去興趣。
宴席過後李又鳴帶着一幫吹捧他的人去賞菊了,程子陽幾個借機與李家這邊說了聲便出了門。曹戈本與同窗過來,如今同窗賞菊去了,他落了單被方琦拽了過來,四人一起離開莊子直奔城裏去了。
到了城內時候尚早,丁延便提議幾人去喝上一杯,程子陽與曹戈一見如故自然沒有不應的,一直喝道月上柳梢頭這才回轉。
然而這日以後程子陽便不再随便外出,除了那日談的來的人相邀,再也沒了出門的興致。
一直到九月初六,外頭敲鑼打鼓想起來,衆人便知道鄉試的結果要出來了。
程子陽面上不顯,心裏也異常激動,準備了十多年,這一天終于是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新書《嬌寵惡婦(穿書)》可好看了,快去收藏啊!!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