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殿試

程子陽等人自是不知他們吃的這一頓花了多少錢的。不過花了李又鳴的錢吃了這麽豐盛的一頓又讓李又鳴狠狠的出了一筆,四人心情大好,從酒樓出來各自離去,回去後丁延還與程子陽說這事大快人心。

不過曹戈顯然對此事有些擔憂,“李家會不會因此記恨上我們?”

丁延卻道,“我們不這麽做他們就肯放過我們了?別忘了當初咱們在客棧中差點就被燒死了,今日只不過小懲大誡讓他出點血,于他們李家而言又算的了什麽。”

經他這麽一說,曹戈覺得也對,他們之前差點連命都沒了還擔心這點做什麽,他們即便什麽都不做,李家就能饒得過他們了?

不過轉念曹戈又道,“那咱們日後小心行事,晚上睡覺也得警醒一些。”

程子陽搖頭,“我倒認為不要緊,在京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都知道咱們與李又鳴不睦這事。而蘭兄又與咱們熟識,更不可能說一直不聯系咱們,李家若還再動手,無異于告訴世人他們做了什麽缺德事了。”

如此一說丁延和曹戈放心下來,不過夜裏的時候卻聚在一處居住,雖然擁擠一些,可好在這樣安全一些。

此後的日子程子陽三人仍舊在客棧中溫習功課,閑暇時出去轉轉,或者與同鄉交流一番,畢竟如今會試雖然考完,可後頭若是中了還有殿試,若是沒中還得回鄉準備三年後的春闱。大家并沒有過多将時間浪費在結交游玩上。

不過蘭泰寧顯然與他們三個投機,竟每日拿着書本過來客棧中與三人一同溫習功課,晚些時候再回去。惹得蘭老夫人都道,“如此麻煩,何必讓他們搬出去,家裏又不是住不下。”

蘭泰寧當然知道他們的顧慮,長期寄居他人家中的确容易惹人非議。會試考試的時候還好,客棧爆滿,他們沒地方住,可如今會試考完他們若還住在家中,恐怕外頭也會盛傳程子陽三人巴結宣威侯找靠山這種謠言了。

他們蘭家什麽謠言沒聽過自然不會在意,可程子陽三人家中千辛萬苦将他們供出來,可不是讓他們這樣行事的。起先蘭泰寧也和他娘一個想法,可與程子陽等人相處時間久了才發現此三人的确值得結交。

于是就這樣時間很快到了二月底,春闱的結果出來了。

程子陽三人更換了客棧,後頭已然去吏部更正過,如今會試結果出來也沒急着出去瞧。本來丁延想出去看的,可三人合計一番覺得這會兒出去人多眼雜,若是出個什麽意外他們三人就真的得不償失了,還不如安心在客棧等候,若當真沒人來報喜,他們再去貢院看那時也不遲。

于是三人從早上開始等,一直到了巳時中,外面陸陸續續傳來報喜的聲音,但都沒有三人的,過了半個多時辰,外頭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這聲音太過熟悉,讓三人想起鄉試放榜時的情形。

丁延激動道,“定是咱們的喜報到了。”

他話音一落,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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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傳來報喜的聲音,“喜報!山東直隸清河縣程子陽高中會元!”

緊接着兩聲報喜之聲又傳了過來,“喜報,山東直隸清河縣丁延高中會試二百一十五名!”

“喜報!山東直隸密州縣曹戈高中會試七十三名!”

三人報喜的人竟同時來了!

喜報聲落,丁延激動的流下淚來,拉着程子陽的胳膊便道,“子陽,我們都中了。我們都中了!”

程子陽雙手也微微顫抖,他中了會元!而且他們三人都中了!想到進貢院時三人說的話程子陽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下,幸好他們三個都中了不然他對二人當真愧疚。

一旁的曹戈聽到自己會試七十三名也是激動不已,“都中了都中了。”

“我們出去瞧瞧。”程子陽心中激動面上卻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們該給報喜之人發喜錢的。”

丁延和曹戈眼睛都紅了,俱是點頭。他們三個都是農家子,拼着十年寒窗苦讀終于中了會元,雖然後頭還有殿試,但只要他們發揮正常不犯忌諱,他們就是妥妥的進士了!

三人開門出來,報喜之人剛得了客棧掌櫃的指點要上樓來,瞧見三人出現在樓梯口,登時狹小的客棧也亮堂起來。

能争得報喜之人本就令人豔羨,尤其他能給會元報喜,更是令人激動。這會兒瞧見三人出來,雖然衣服不夠華貴,可通身的氣質,卻讓人明白這三人非池中之物。

随即,報喜的衙役拱手朗聲道,“不知哪位是清河程子陽程會元?”

程子陽率先下樓,拱手道,“在下正是程子陽。”見邊上還有兩位衙役顯然是來給丁延和曹戈報喜的,便介紹道,“這位是清河丁延,這位是密州曹戈。多謝諸位前來。”

他話說完,為首的衙役客氣道,“程會元客氣了,來報喜本是我們的榮幸。”

說完衙役按照規矩展開卷軸将喜報重新高聲朗讀三遍,務必使客棧內外的人聽的清清楚楚。

他念完,另外兩個衙役上前趕緊将丁延和曹戈的喜報念了三遍,再将三個

卷軸給了他們。這時候客棧裏住的賓客還有一些書生紛紛過來祝賀。畢竟一省同行三人都中會元是難得的是,更別提還有一個是會元了。

程子陽與丁延三人連忙給報喜的衙役塞封紅,又客氣的将人送出去,這才回轉與道喜的人客套。

同一時間裏李家趴在床上被揍的起不來床的李又鳴聽聞程子陽中了會元,大怒之下從床上蹦了起來,“什麽?他得了會元?”然而身上傷口未好瞬間疼的又趴了回去。

李侍郎想起前些天酒樓送來的賬單心裏就一陣抽痛,一萬多兩銀子啊,在勳貴之家興許算不得什麽,可在他們李家卻是傷筋動骨的!尤其這幾年他為了入內閣四處活動,本就錢財緊張,不料往常讓他引以為傲的長孫竟接連做下糊塗事,竟還被人激将法費了一萬多兩銀子!

而今,被孫子痛恨之人竟然中了會試,若是不出意外,進士出身是妥妥的。況且那人聽孫子介紹長的又不錯,年紀也不

大,恐怕一甲都不在話下。到如今他們若是還敢動他,那朝廷必定會發現,尤其他樹敵不少,仇敵估計都看着呢。

李侍郎瞧着孫子不忿的神情警告道,“你最好給我消停點,否則就滾回老家去。”

李又鳴自幼被祖母接到身邊,如今已經十幾年過去。祖父因為他讀書好,在他這一輩中遙遙領先,對他最是寵愛,可他從未在祖父眼中看到如此的神情。

李又鳴打個哆嗦害怕了,不由愣愣點頭。

“你最好記得今日教訓,做什麽事之前先來問過我。”李侍郎臨走時又回頭瞧了他一眼,“往後就閉門讀書吧,三年後,給我一份滿意的答卷。”

李侍郎走了在李又鳴房前多安排了人手務必将人看住了,李又鳴聽着祖父的囑咐氣的錘床,程子陽,好的很,算你厲害!

程子陽自然不知自己中會元會将李又鳴氣個半死,若是知道的話肯定高興的多吃兩碗飯。

不過聽聞他中了會元,蘭泰寧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得了亞元感到不高興反而興致勃勃的跑來與他慶祝,不過因為過幾日便是殿試,三人便在客棧內小酌兩杯,并約定等殿試考完,四人在把酒言歡。

程子陽笑道,“不管到時候結果如何,我都要請蘭兄好好喝一杯。”說着他還眨眼笑道,“這次我付錢,定不會再讓李兄破費。”

聞言蘭泰寧不由大笑,“你們恐怕不知,之前我也忘了與你們說過。你們知道那日一共花費多少銀子嗎?”

程子陽搖頭猜測,“兩千兩?”

蘭泰寧搖頭,“一萬三千四百兩。”

“這麽多?”程子陽驚訝,“雖說看着貴重也不至于這麽貴吧?”

蘭泰寧幸災樂禍的給他解釋,“那醉太白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一道菜動辄十幾兩銀子,更何況當日咱們點的可都是最貴重的菜色,幾十兩也有的,更何況還有酒,那些乞兒能得這機會自然什麽好喝要哪個,可不比咱們淺嘗辄止。當日李又鳴沒那麽多錢,便想借朋友的,可惜那些朋友一聽借錢都跑了。最後酒樓掌櫃的直接帶着清單去了李家,李侍郎怕丢人,想将事情壓下去,可惜沒幾日的功夫便被城中乞兒傳了個遍。滿朝上下沒人不知李侍郎的孫子請乞兒喝酒吃肉花了一萬多兩銀子了。”

他沒說的是因為這事兒他長兄還問過他經過,令他奇怪的是他長兄竟沒說他胡鬧,只叮囑他少鬧騰。而且據他所知,李侍郎因為這事被禦史彈劾說他貪污受賄,不然就侍郎的俸祿怎麽可能出的起那一萬多兩銀子。李侍郎氣的要死,回去便将本打算放過的孫子抽了一頓,于是李又鳴才起不來床了。

一聽李又鳴如今被打的起不來床了,程子陽三人頓時解氣,有些事他們沒說,恐怕蘭泰寧也有所猜測,可這種事程子陽覺得跟蘭泰寧說了也不好,還不如不說。京中諸官和勳貴關系盤根錯節,萬一将他牽扯進去就不好了。

蘭泰寧走後不少山東直隸的同窗前來賀喜,話裏話外說李又鳴當初在船上的時候挑唆他們針對程子陽。程子陽自然不會

與他們計較這些,人來了就客客氣氣的,不來他們也不出門了。

到了三月初二,中試舉人統一去禮部進行明日殿試的禮儀培訓。按照會試的名次,程子陽與蘭泰寧站在一起,不過程子陽并無宮中行走的經驗,幸虧蘭泰寧從旁指點,一天下來才順順利利。

第二日也就是三月初三,皇帝在奉天殿策試中試舉人,也就是殿試。

程子陽三人早早起來沐浴又換上禮部統一發的服裝,接着便提着燈籠去宮門口等候入宮,然而他們剛出客棧就瞧見一輛寬敞的馬車停在門口,瞧見人出來,簾子被掀開卻是蘭泰寧,蘭泰寧笑道,“快上來,一起過去。”

人都來了三人也不扭捏,道了聲謝然後過去,程子陽率先爬上馬車一進去卻愣住了,在首位坐着的竟是蘭泰信。見程子陽進來蘭泰信睜眼朝他颔首然後又閉了回去,程子陽也趕緊喊了聲蘭大人。後頭丁延和曹戈上來也是一愣,但見蘭泰信閉目養神,便規規矩矩的拱了拱手并未多言。

蘭泰寧感覺

到三人的緊張連忙道,“大哥正巧要進宮就一起過來了。”

程子陽狐疑的瞥了眼蘭泰信,有些不信,可對方是什麽身份,他猜也沒用,便與丁延曹戈安安穩穩的坐在馬車上。

蘭家的馬車寬敞舒服,程子陽被晃的昏昏欲睡,不等他眯眼,馬車停下,蘭泰寧道,“到了。”

程子陽猛地睜開眼睛,馬車簾子已經掀開,蘭泰寧已然跳下去了,程子陽朝外頭看去,不少中試舉人已經站在宮門外等候進入了。

“子陽,該下車了。”丁延見他愣神提醒道。

“好。”程子陽回神,發現坐在主位的蘭泰信已經下了馬車,随即他也跟着下車。

許是因為蘭泰信在朝中威望高的緣故,不少人瞧見他的同時也瞧見了程子陽。

有認識程子陽的人便驚道,“程會元竟然認得蘭大人!”

“莫不是走了後門?”有人不免小聲嘀咕。

但很快這人便被反駁了,“蘭大人若是徇私也該給自己幼弟徇私,還能放着幼弟不管去給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子走後門?忒的沒眼力勁兒,而且蘭大人又怎是那等貪圖小利之人,小心說這話被人揍。”

起初說那話的人不說話了,可他還是覺得程會元與蘭大人有關系,不然再怎麽瞧上去那麽像……

他眼睛瞪大,目光在程子陽身上又去看已經走遠的蘭泰信,眼中有了疑惑,好像除了眼睛和神态,也沒有其他相似的了。

巧合,一定是巧合。

程子陽自然不知這些,他下了馬車後便有其他中試舉人過來與他攀談,尤其見他與蘭泰寧站在一起過來攀談的人就更加的多了。

幾人客套幾句,沒多久宮門大開,禮部的官員過來又囑咐了幾句,務必要遵守昨日交代的禮儀,然後又有宮中的公公上前說了幾句,總之就是一定要守規矩,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動的別動,老老實實的答題,答完走人。

程子陽等人都将是新科進士,自然明白這些,接着

便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按照昨日彩排的按照會試名次依次排成排,等候入宮。

等時辰一到,參加殿試的會試中式舉人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進入奉天殿。程子陽站在第一排自然而然的跟上前頭的官員,後面蘭泰寧跟上。禮部官員将他們引至奉天殿殿前的紅色平臺上,呈東西向列隊,面朝北而立。又在禮部官員的指揮下朝站在高處的永安帝行叩拜大禮。

這是大多數會試中式舉人第一次得見天顏,許多人更是頭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面見聖上。除非官至五品以上每日上朝可見聖上,否則真的一輩子都見不到的。

程子陽對永安帝也挺好奇,畢竟永安帝在位已經四十餘年,當政期間民間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程子陽從不談論朝堂之事,但對永安帝卻是好奇的,好奇是怎樣的一個能夠堅持坐在那位子上四十年的。

趁着叩拜的時候程子陽偷偷瞧了眼,看過後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永安帝似乎與他印象中不太一樣。他以為會是以為看起來睿智犀利的君主,可這一眼他發覺,永安帝的确眼神犀利,可那面色,一看便知是沉迷酒色之人。他心中感慨,卻也不敢表現出什麽,恭恭敬敬行了禮,垂手而立,等待永安帝給頒賜策題。

殿試考策論,縱觀幾十年,考的多是治國之策,只立意會有所變化。

等永安帝和百官先後退朝,禮部官員開始分發策題,諸舉人跪受策題,而後開始答卷對策。

程子陽接到策題先浏覽一遍,果真和往年區別不大。他凝眉思索片刻,心中将腹稿改了又改,确定沒什麽問題了,這才在草卷上奮筆疾書。

到了中午的時候禮部官員給諸人送來飯食,程子陽寫的正在興頭,将飯菜置于一旁一口未動,直到草卷寫完,拿起來又仔細檢查一遍,确認無誤後這才将東西收斂,然後拿了飯食吃了起來。

草稿打好,後頭也就容易多了,程子陽瞧着時辰尚早,便閉目養神片刻,待睜開眼又将草稿檢查一遍,添添減減直至再無遺漏才開始謄錄到正卷上。

正卷寫完,程子陽等墨幹了便交了卷子,與其在這煎熬,還不如早點交了出去。

監視官對這會元一直有所觀察,見他交了卷子便遣人将他的卷子率先送往受卷官那裏彌封起來。

程子陽被引着出了奉天殿,沒一會兒蘭泰寧從後頭追了上來,“子陽。”

“蘭兄。”程子陽見他出來毫不奇怪,“咱們出宮再說。”

蘭泰寧自然應允,兩人跟在小太監身後出了宮門就見蘭家的馬車還停在那裏,兩人上了馬車,蘭泰寧熟門熟路的從馬車的格子裏拿出點心問他,“要不要吃點?”

程子陽搖頭,“我現在只想回去抱着水壺喝上一頓。”

因為進宮如廁不方便,頭一天晚上他們便減少飲水,這一整天未能喝水,口幹舌燥,再吃點心他可吃不下。

想蘭泰寧又從格子裏掏出一把銅制壺和一個銅制的杯子出來,“水可能涼了,将就用些。”

程子陽自然不會嫌棄,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又問蘭泰寧要不要,蘭泰寧擺手,“不喝了,我喝不得涼的。”

聞言程子陽便不在說話,專心喝水,喝了兩杯後将東西收起來,準備給那倆人留一點。

太陽快落山了,交卷的越來越多了,程子陽掀開簾子瞅了眼沒瞅見丁延和曹戈,卻瞧見了蘭泰信,程子陽道,“蘭大人出來了。”

蘭泰寧微微皺眉,“大哥吃錯哪門子藥了,早上和我一起出門,現在還想和我們一起回去?”

說話間蘭泰信果然過來了,他掃了馬車內一眼擡腿上來金刀大馬的坐下,“考的如何?”

蘭泰寧當即答道,“還行。”

蘭泰信看都沒看他一眼,“沒問你。”

蘭泰寧一噎,程子陽一吓,這是問他?

被上位者如此詢問,尤其還坐的這麽近距離,不知怎麽的程子陽竟有些壓力,他努力平靜道,“子陽覺得還好。”

蘭泰信似乎也沒打算仔細問,聞言嗯了一聲不吭聲了,倒是蘭泰寧憤憤不平道,“你可是我長兄,怎能不關心一下幼弟。”

蘭泰信擡眼看他一眼,嗤笑道,“你那水平,有什麽好問的?”

聞言蘭泰寧一喜,然而接着蘭泰信便道,“會試能得亞元已經是走了狗屎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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