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老男人

看清紙條上的字,程子陽嘴角抽了抽,什麽為民除害,什麽為了大周社會繁榮,說的這麽冠冕堂皇,讓程子陽想拒絕都不能了。

更何況李家之仇肯定要報,如今蘭泰信遞了梯子過來,他上與不上都是為難。

若是與蘭泰信合謀,無異于站在他那邊,若是拒絕,等他有朝一日有能力扳倒李家又不知何年何月,實在讓人糾結。

程子陽将證據收好,晚上回來的時候拿了給遲梅寧看,問道,“娘子覺得為夫該不該答應?”

遲梅寧奇怪,“為何不答應?現成的梯子為何不要。既然都與李家有仇那不更好,直接聯手将李家一鍋端了,不比夫君謀劃多年一步步爬上去再報仇要好的多?等過上幾年誰知道什麽光景,按照如今官場走向,僅憑夫君之力扳倒李家可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宣威侯就不一樣了,不僅有爵位在身,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最年輕的閣老,有什麽比這樣的靠山更讓人心動?若是因為他與娘的機會夫君放棄這機會那才可惜。而且他既然有心報仇自然也是下定主意為母親讨個公道,夫君何不給他一個機會,瞧瞧他能為娘做到什麽地步。瞧着這兩天娘的态度和變化,我倒覺得娘并非完全放下。若是有萬分之一能讓娘快樂的機會為何不試一試。”

若說前頭的話程子陽尚且覺得有道理,可後面這話卻聽的他直皺眉頭,“可如今也挺好的。”

遲梅寧笑了笑,“那你有事為何不去與娘商量反而與我商量?”

“你是我娘子,自然要先與你說。”程子陽說完接着一愣,是了,他有事喜歡先找遲梅寧商量,他娘有事的确也可以和他這個做兒子的和遲梅寧這個做媳婦的說,但有些心裏話,她真的能對兒子和兒媳婦說嗎?

都說夫妻本是一體,不光是傳宗接代,更重要的是兒女大了的時候有個能說心裏話的人。更何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母親十五歲就過着寡婦的日子,如今三十七歲還算年輕,往後的日子當真就如此過下去?

遲梅寧見他想到這些,握住他的手道,“咱們只盡人事,到底侯爺能否贏得母親的真心讓娘再為他動一次心就只能看命了。”

“試一試總歸不是錯的。”遲梅寧說着将頭擱在程子陽腿上道,“夫君,二十二年前那件事宣威侯和娘都是受害者,宣威侯那時不過十幾歲遇到那樣的事害怕逃走也能理解,後來他回來想娶娘,卻是被李家蒙蔽,聽他的意思也是四處打探過,卻都無疾而終。他若當真無情也便罷了,可他作為一個侯爺一個侯府的家主卻堅持二十年不娶妻也是不容易了。娘孤枕難眠的時候想必他也不好過,咱們與他不熟可以不考慮他,但是咱們的娘呢,咱們得為她想想。是不是?”

聽她長篇大論,程子陽不由笑了笑,“娘子說的是。”說着他嘆了口氣道,“還是娘子比較聰慧。”

遲梅寧也沒得意,安撫道,“那是因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顯然夫君是宣威侯與娘

的兒子,但這二十二年來卻是娘辛辛苦苦将你養大,做父親的卻從未做過父親該盡的責任,你心裏不自在替母親抱不平也都能理解。而我是程家的媳婦,但不是他的女兒,所以看的明白些。這兩日與娘在一處時常見她要麽發呆要麽偷偷抹淚,我這個做媳婦的都瞧着心疼。”

程子陽抱住她,“好,那我就試試。”

于是當晚程子陽便寫了一封信讓小厮送去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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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泰信拆信一瞧,上頭寫了一個字,“可。”不由笑了。

不過這事兒程子陽也沒打算瞞着李秀娥,轉天便與李秀娥說了,李秀娥愣了愣,“不與他一起不行?其實事情都過去了,不追究也就如此了。”

程子陽皺眉,遲梅寧拿眼神制止他反而跟李秀娥提起,“有件事夫君怕您擔憂一直沒與您說。當初夫君與曹大人還有丁大人一起來京城趕考時在船上被人下了藥。”

“誰下的?”李秀娥一驚,“誰要害我兒子?”

遲梅寧嘆了口氣道,“李家人。”她頓了頓接着道,“夫君命大又有兩位同窗照料得以痊愈,後來雖然還了回去,可意難平。後來他們到京城後住客棧,春闱前夕客棧被人放火,他們的房門被人從外頭鎖上。不得已三人臨時挑揀書籍跳窗從一掌寬的橫木上逃離。聽說當晚死了好幾個舉子。”

李秀娥聽着兒媳婦的敘述遍體生寒,若是在船上兒子稍有不測那不就沒了?若是在客棧的時候跑的慢了些,那命是不是也沒了?

李家!李秀娥雙目瞪圓,咬牙切齒。二十二年前李家害了她,如今又害她的兒子!

此仇不共戴天!

李秀娥看向程子陽,“子陽,你盡管去做。娘沒關系。”

遲梅寧和程子陽對視一眼,俱是嘆息。可憐天下父母心,若是自己她尚且覺得不報仇也沒什麽,可如今一聽李家人還曾經害過她的兒子她哪裏還忍得住,甚至她盼着蘭泰信當真有本事能幫她兒子将這仇報了。

遲梅寧其實有些內疚,她看的出來婆婆如今還在糾結的階段,根本沒認清自己對蘭

泰信的感情問題。但她還是說了程子陽的事,便是讓她做出決定能支持程子陽和蘭泰信的行動。

可不這樣,李秀娥若是日後知道,少不得又會覺得難受,還不如說清楚呢。

遲梅寧嘆了口氣道,“娘,說這些,其實兒媳心裏也難過,本來說好不與您說的為的就是怕您擔憂。但事情到了如今,肯定要與您說的。李家與咱們家的仇不共戴天,再者子陽心疼您當年的遭遇,心疼您這麽多年受過的苦。雖然那些事已經過去了,但傷疤仍在,李家壞事做盡憑什麽能夠安享榮華富貴,他們做錯事就該受到懲罰,不然子陽心裏不安,娘心裏也有疙瘩。”

李秀娥流淚,“娘都明白。”她嘆了口氣道,“好在那些都過去了,往後誰都別想欺負我兒子和媳婦。”

現在想想若非是為了給她讨個公道,恐怕她的兒子都不會想要參加科舉,看着他一步步從鄉下小子走到這一步,又籌謀給她報仇的事。她如何

下的去狠心讓他自己去做。

蘭泰信不是自诩是子陽的父親嗎,合該為兒子做些事情了。

李秀娥想到這個,心情也暢快了些,當日傍晚便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三口打算和和美美的吃上一頓。

然而飯菜剛上桌,家裏卻來了不速之客。

蘭泰信來了。

張叔來報的時候程子陽臉都直接黑了,然而張叔又道,“蘭大人說是來找老爺商量事情的。”

程子陽眉頭一皺,總覺蘭泰信不懷好意。想找他什麽時候找不行,非得到家裏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想到這裏他瞧了眼李秀娥,李秀娥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見兒子看過來了臉上都覺得臊的慌,都一把年紀了卻又因為感情的事糾纏不休,實在讓人難為情。

她突然被自己這個念頭吓了一跳,難為情?

而人已經到了門口,不讓人進來顯然不合适了。程子陽只能和遲梅寧一道迎了出去,只不過程子陽臉上很不好看就是了。

蘭泰信既然敢來,就做好了看人臉色的準備,當瞧見程子陽黑如鍋底的臉時仍舊想笑,後頭蘭泰寧也鑽出來了,“子陽,我也來了。”

于是程子陽臉更黑了。

蘭泰寧自來熟,熟門熟路的跟遲梅寧打招呼,又帶頭走到前頭去,進了花廳瞧見李秀娥直接喊了句,“大嫂。”

李秀娥的臉噌的就紅了,她站起來就想跑,忽然眼前被人堵住,一擡頭對上蘭泰信溫和的眼睛,“別走。”

李秀娥急的額頭上都出來汗了,這人到底想做什麽??

“娘是累了?我送您回屋歇着。”遲梅寧站起來扶她将她送回房間去,“娘您若累了就先睡會兒,不用擔心外頭。”

她知道李秀娥是不知道如何面對蘭泰信,如今時日尚短用不着逼迫婆婆,還是讓她自己靜一靜比較好。

對兒媳婦的貼心李秀娥心裏自然熨帖,“你出去用飯吧。”

畢竟男女有別,遲梅寧也沒在上桌,反而吩咐廚房給蘭氏兄弟添了碗筷,又端了一些飯菜回屋與李秀娥一起用了。

相比較兩個女眷的和睦,外頭三個男人的氣氛就有些尴尬了。

蘭泰信一臉我是你爹非常喜歡你想心疼你關愛你的樣子,程子陽臉黑的比鍋底還黑,蘭泰寧則覺得他該是活絡氣氛的,嘴巴一直不停的說啊說。

程子陽聽的直皺眉,蘭泰信非常後悔将他帶來,咬牙道,“閉嘴。”

蘭泰信打住胡說八道的嘴,轉而道,“李家那邊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你是大嫂的兒子。”

程子陽面色不善的看他一眼,“誰是你大嫂?再說一遍?”

蘭泰寧不吭聲了,蘭泰信道,“這件事交給我。”

程子陽看了他一眼,心道,我一點都不想交給你,比起讓你報仇我更喜歡自己親手宰了李家人。

但形式比人強,程子陽有再多的豪言也沒有權勢,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收拾李家,那日子有的熬了。

至于蘭泰信瞧着程子陽垂頭喪氣竟有些想笑,他瞥了眼緊閉房門的那間屋子深深的嘆了口氣。老男人娶妻不容易啊。

想到幼弟給他出的那些昏招,他突然覺得該用上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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