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節課下課,大家紛紛帶上飯卡前往食堂
裴伴自然和蘇敏君一道去。
她之前一直都是自己帶的中午飯,每次在微波爐熱一下就能食用,今天還是頭一遭吃食堂。在刷卡買飯前,她還得去辦張飯卡充點錢。
排隊充飯卡的學生不少,裴伴粗略數了一下,在她前面的至少二十人。
蘇敏君斜着身子掃了一眼隊伍,對裴伴說:“不着急,我幫你排着牛肉面。”
“好。”裴伴松了松圍巾,回以感激一笑,她剛說完,便見蘇敏君蹦跳着如同一只自在的小兔子,來去自如地穿梭在層層隊伍之中。
窗口多,但排在每個窗口前的學生也多。
等了大概五六分鐘,裴伴終于解決了飯卡問題。
踮起腳尖張望着,在茫茫人海中尋找着那一抹亮黃色的身影。
蘇敏君很怕冷,單一件校服冬裝外套是不夠的,所以還會在校服外面套一件亮黃色的羽絨服。
保暖效果嘛,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但是……外形是真的挫。
蘇敏君還因此悶悶不樂過一段時間,就因為聽到有人說她這搭配就是十足的鄉下土妞。
當時總有把個性戀愛看得比什麽都重,以自己的衣着為時尚标準的一批人,從不“吝啬”在他們看不順眼的人面前說些難聽又傷人的話。
其實嘲笑蘇敏君的詞彙多了去了,也不差這“鄉下土妞”一個。
所以,那個時候,為了安慰紅着眼睛心裏委屈巴巴的蘇敏君,裴伴就請她喝奶茶。
喝奶茶時候的蘇敏君是最快樂的蘇敏君,好像什麽煩惱都沒有。
她會傻傻地單手擁住裴伴的腰,學着電視廣告裏周傑倫的臺詞嬉笑着說:“你是我的優樂美。”
每次裴伴也都會被她逗笑,有時還會不自禁地笑出淚花來。
上周就是。
兩人在公交車站臺等車,手裏都捧着熱乎乎的奶茶,蘇敏君唇角的笑容像是突然墜落的枯葉蝶,手足無措地問裴伴:“裴伴,你怎麽哭了啊……你是不是不開心?”
聞言,裴伴的笑容僵在嘴角。臉頰肌肉硬化後她久久無法恢複正常表情。
愣神之後,她甩了甩頭,不去管眼角那一丁點濕潤,彎着眼睛說:“啊?就是笑的太開心了……笑過頭了。”說完,裴伴還裝作不好意思地低頭摸了摸鼻子。
她的聲音聽起來稍稍有些嘶啞。
實際上,當時她喉嚨已經不舒服好幾天了,縱使已經注意多喝熱水但也絲毫不見好,反倒是越來越糟糕。
摸鼻子的時候,鼻子卻又酸又癢,好在裴伴反應較快,捂着臉打了個噴嚏。
她心裏想着冬天真的太冷了。
A市雖然位處南方,但其濕冷卻令人難以招架。
寒意總像是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的冰錐一般狠狠地刺進骨頭裏,讓人避無可避。
要不是手上還有熱奶茶,她雙手簡直就像是冰塊了。
蘇敏君将手心貼在裴伴臉頰上,皺眉道:“哇,裴伴你的臉也太冷了吧。”
裴伴淡淡道:“廢話。”
蘇敏君的手可是一直捂着奶茶的手,現在觸在她臉上,能不覺得溫差大麽?
說着,又一陣風突然刮過,吹起她的褲腳,有冷意鑽進她的褲腿裏,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蘇敏君眼睛很尖,指着她因坐下而稍短的褲子下暴露的白皙皮膚道:“裴伴,這種天氣你還不穿秋褲,你不怕凍死麽?”
原本是凍不死的,但真是巧,蘇敏君越說話這西北風刮得越大。
裴伴只是……讨厭穿秋褲。
怕冷,也不想穿。
下一秒,站在裴伴面前的女孩突然拉開了身上那件亮黃色羽絨服的拉鏈,又是将奶茶塞進了老是不肯乖乖穿上秋褲保暖的女生的手裏。
她将羽絨服撐開,作大鵬展翅狀擋在戴着粉藍格羊毛圍巾的女生面前,道:“姐姐幫你擋着風。”
蘇敏君個子很高,這兩年一下子竄了十幾公分,現在比裴伴高出了大半個頭,此時裴伴坐着,擡頭看蘇敏君,還真像個巨人,可以籠罩住她。
動作滑稽的蘇敏君低頭看坐着的女生頭頂的發旋。
女生捧着兩杯奶茶的樣子安靜柔和得不像話。
她經常百思不得其解,這麽漂亮可愛的裴伴怎麽就沒有男朋友呢。
這個年紀,長相突出漂亮的幾乎都已經戀愛了吧。
只是,還沒想多久,就見小臉被寒風吹的白裏泛紅的女生緩緩放下了兩杯奶茶,擱在一邊,耐心又溫柔地握住她的羽絨服衣角,幫她拉上了拉鏈,輕聲說:“蘇敏君,公交車來了哦。”
下意識地,蘇敏君朝着不太遠的十字路口看去,她們要乘坐的公交車距離兩人只有一個紅綠燈的距離。
紅綠燈。
蘇敏君想起,在某一節的英語問答課上,裴伴說她最喜歡的東西是紅綠燈。
蘇敏君比裴伴早兩站下,所以每次都能聽裴伴對她說“蘇敏君,下周見哦”。
雖然裴伴每次戴着的圍巾的格子花色不同,但嘴角挂着的笑容和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蘇敏君下車後,裴伴覺得車廂瞬間空了不少。
她找了一個空座位坐下。
她剛剛又想給蘇敏君灌雞湯了。
比如,很想告訴蘇敏君,喂,蘇敏君,你知不知道有一種英雄主義叫做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額,在裝這個逼之前,她得先在心裏和羅曼羅蘭先生說句抱歉,因為她擅自篡改了他的箴言。
但盯着蘇敏君的亮黃色羽絨服看了很久很久,看得她視線裏好像都産生了其他顏色的色塊後,她最終什麽都沒說。
一路上都在聽蘇敏君叽裏咕嚕地談天說地。
上一次給人灌雞湯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一模一樣的話是說給叢萊聽的。
因為叢萊對她說:“當一個人會唱歌的時候她就不是書呆子了。”
但蘇敏君和叢萊是不一樣的。
蘇敏君說她的羽絨服都是黃色系的,因為她喜歡太陽。
“太陽……太陽不是紅色……哦不,橙紅色的嗎?”裴伴猶猶豫豫地問。
“不啊,是金色的啊。”蘇敏君十分肯定。
一般來說,對于這種問題,即使蘇敏君一本正經地肯定自己心裏的答案,但也沒多少人會真的認可并相信她的想法。
不過,無論太陽到底是什麽顏色的,冬天的蘇敏君總是黃色系的,所以,在人群中找蘇敏君不是一件難事。
尤其在那一條牛肉面的隊伍裏。
只是,這回有些詭異,裴伴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并沒有那一抹亮麗色彩。
她心裏想着蘇敏君說不定是脫了羽絨服,普普通通的藏青色校服很容易就會淹沒在人堆裏。
于是,裴伴嘴裏不停地低聲說着“對不起,抱歉,可以讓一下嗎”,說了一遍又一遍,在擁擠的人群中擠來擠去,像是被扔進了絞肉機裏的一塊生肉。
這種時候,她會希望自己是條靈活的小魚,或者,很小很小只的螞蟻。
越渺小好像就越自由。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的校服袖子。
這突如其來的一股力量讓裴伴不禁回頭去看始作俑者。
當她的餘光穿過因人群擁堵而雜亂垂下來的碎發,視線裏模模糊糊的閃過一張表情溫漠的臉,與此同時,後方響起一道平靜的聲音:“裴伴,過來。”
看清楚了說話的人是誰,裴伴轉了一半的頭,又回了原來位置,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目視前方,一時不敢去看隊伍裏的程清嘉。
略有失神地眨了眨眼睛,裴伴整個人像是化作一個木偶人一般。
腳底如同在地面生了根似的,她一時很難做出恰當的反應,比如快速轉身,再是往後退,一步兩步鎮靜又從容地走向程清嘉。
用巧遇的笑容向他打招呼:“诶,程清嘉你也來吃牛肉面嗎?”
但遺憾的是,以上這些腦子裏幻想的場面,她都沒做到。
見戴着格子圍巾的女生沒多大反應,于是,排在牛肉面隊伍裏的男生又耐心平和地重複了一遍:“裴伴,這裏。”
這四個字,很快就溶在了周遭喧鬧聲中。
溶在了振聾發聩的心跳聲裏。
大部分時間都安分地待在左胸房的那個小東西,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某些時刻,突然上蹿下跳。
就像……就像是剛剛結束了漫長冬眠的棕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