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齊征南的忠告

第二副本的比賽直播結束。定格的最後一幀畫面上出現了晉級選手的名單。

看着自己的頭像變成了灰色,齊征南不屑地“嘁”了一聲,将目光從屏幕上挪開。

那個不請自來的秘銀已經坐到了他的身旁,翹着優雅的二郎腿,細高跟鞋上的銀扣閃閃發亮。

“你……”齊征南剛想開口問他有何貴幹,忽然間就意識到了剛才的“不對勁”是怎麽回事。

齊征南現在穿戴了投影易容裝置,按理說秘銀是不認得這張臉的。但從秘銀的反應來看,事實又顯然并非如此。

“別糾結了,合作了這麽久,我還能看不出你的套路嗎。”

郁孤臺戰隊的副隊給了自家正隊一個鄙視的眼神:“別忘了,是我告訴你宋隐在這裏的。”

他都這麽說了,齊征南便也不再隐瞞:“大半夜的,你怎麽也跑過來了?”

秘銀一手支着頭,用塗了鮮豔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敲打臉頰:“游樂園我逛得可不比少,上賭船就跟回家似的。想來就來了,需要什麽道理?”

齊征南想了想,還的确就是這麽回事,于是“哦”了一聲,便不再有下文。作戰準備室內像是被抽成了真空,陡然安靜下來。

二人雖然是工作中的絕佳搭檔,但真正單獨面對的機會并不算多。齊征南的脾氣,只要不遇上大事兒,能用三個字解決的就絕不說整句。而秘銀的溝通能力基本都用在了對外營業上,平日裏也是個話不多的主兒。

團隊集會時,如果沒有鼠兔、真赭等人活躍氣氛,這倆正副隊完全可以面對面幹坐着,各自尋思各自的問題直到天明。

不過眼下的情況不太一樣——現在是秘銀主動來找齊征南,這意味着他一定有話要說。

果然,當敲打臉頰的手指停頓下來的時候,秘銀語出驚人:“閃蝶不會贏的。這不是給他這種人設計的游戲。”

————

同樣回到戰鬥準備室裏的宋隐,正在體會着與齊征南同款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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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比起對于叛徒的憤恨,他還多出了對隊友的心疼和自責。

這種滋味他是再熟悉不過的,甚至一度需要接受心理治療才能勉強驅散這種深重的負疚感。

而當初,也正是類似的情緒作祟,才使得他差點沒能通過進入煉獄的最初考驗。

不行……宋隐按住額頭,提醒自己必須盡快回收掉這種垃圾情緒。

如果現在是在安全屋裏就好了。假如二狗也在場的話,他或許已經主動表示可以提供藥物或者心理上的安撫和疏導了。

但是現在這間陌生的戰鬥準備室裏空空如也,一切都必須依靠自己。

宋隐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以調節情緒,耳機裏旋即傳出十五分鐘後進入決賽的通知。

緊接着,又有一個聲音提示他:“您有一位訪客,申請進入準備室”。

反正一個人待着也只會胡思亂想,宋隐幹脆批準了申請,看看是何方神聖找上門來。

居然是關鍵時刻“移形換影”的亞歷山大。

“恭喜你啊。”

矮個兒青年笑眯眯地看着他,“離最後的勝利只剩最後一步了,加油啊。”

見到他,宋隐滿腔的激動頓時有了出口。他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你不是說玩跷跷板永遠都只壓自己那頭的嗎?為什麽要犧牲自己來和我交換?”

“為什麽?”亞歷山大的表情比宋隐還要無辜:“當然為了勝利啊。你覺得就算我一個人通了關,最後一個副本又能有多少贏面?”

“可需要出賣隊友來實現的勝利,和失敗又有什麽區別?!”

“這不是出賣,而是戰術。”

亞歷山大又提起了剛才的比賽:“一直尾随着我們的那個跟屁蟲,他騙取了雲實的信任,背地裏卻跟別人結盟。在極端情況下,他甚至可以出賣自己來除掉雲實和你,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戰術?”

“那也是卑鄙的戰術!”說完這句話,宋隐心裏倒首先虛了一虛——畢竟他很清楚,其實自己也不怎麽正直。

但自己的“不正直”只對外、不對內,一旦面對至交好友,“兩肋插刀”這四個字絕不只是一句裝飾。

不過反過來想一想,那個跟屁蟲對于自己這邊來說就是個死叛徒,但對于敵人而言,豈不也是個舍身卧底的英雄?

倒不是不再生氣,但宋隐的确被自己這一路詭異的心路歷程繞得怔忡起來。

見他陡然安靜了,亞歷山大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你要真過意不去的話,不如就賣我一個人情,抵掉一點我欠你的債務喽。”

說到這裏,他又輕嘆一聲:“……不過,雲實倒真是非常可惜了。”

聽亞歷山大這麽一說,宋隐頓時也記挂起雲實來。趁着還有點時間,他掏出了手機。

對方很快接聽了通話,然而一開口雙方都有點不知從何說起。

但畢竟還是宋隐的交際能力強一些。

“你怎麽樣?”他問雲實,“哪兒呢?”

“還沒退出準備室。”齊征南回答,“暫時不想出去。”

他是覺得自己太過輕信別人,導致陰溝裏翻船,沒臉走出去了吧——宋隐感同身受,卻又覺得莫名有一絲好笑。

原來強大的人原來也有難為情的時候。就像老虎也有柔軟的肉爪和白肚皮,不僅絲毫無損于獸王的尊嚴,還增添了一絲親切。

如果這個人果真就是齊征南的話,在不撕破假面具的大前提下,倒是可以意外愉快地做個朋友。

宋隐的心情頓時有所好轉,嘴皮子也慢慢活絡起來:“我說你也別太糾結了。信任本身不是錯,錯的是辜負信任的人。一心庇護弱者的強者更是什麽錯都沒有。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對面的雲實似乎有些走神,過了片刻才嗯了一聲:“我還沒死呢。”

他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雲實像是受了提醒,把話轉到正事上:“接下去的決賽,你一定會遭遇到很大的阻力,甚至開場就會被那八個人針對。就算繼續堅持也未必會有好結果,适當考慮退出。”

明白雲實是在為自己着想,但宋隐并不贊成這種建議。

“走到這一步,我在乎的早就不光是輸贏了。”

隔着手機,他更加直白地袒露出自己的心跡:“我就是看不慣這游戲的歪風邪氣,哪怕被針對,我也要用拳頭給那些人長點結結實實的教訓!”

說到這裏,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再說話時語調又變得輕快起來:“差不多天也快亮了。待會兒無論輸還是贏,我都請你們吃早飯。吶,說好了,可別先走啊!”

齊征南還沒來得及回應,電話就被挂斷了,對面牆上的大屏幕也出現提示,距離決賽只剩三分鐘,請各位觀衆買定離手,及時調整好博弈方案。

“看起來勸說失敗了。”秘銀從沙發上站起來,順手梳理了幾下長發,“我要回去補覺了,明天出任務不用叫我。”

齊征南點點頭,又擡手虛指了一個方向:“把隔壁那個沙弗萊也帶走,叫他以後少打閃蝶的主意。還有,別把我的這個馬甲透露出去。”

“知道。”秘銀應了一聲,揮揮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于是齊征南又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開始等待最後的決戰。

————

“……這就是最後決戰的副本?”

另一間準備室裏,宋隐瞪大眼睛看着完全空白的大屏幕,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

并不是顯示屏故障,等待着他的決賽副本完全就是一片潔白——那是貨真價值的“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數人高的厚雪堆壘成一座座潔白山丘,北風呼嘯而過,揚起陣陣冷酷風暴。

仿佛是擔心觀衆和選手們無法理解這個副本的可怕之處,屏幕一角還“貼心”地标注出了現場的實時溫度。

“零下十五度?!”宋隐又打了一個哆嗦,“這都趕上冰箱冷凍室了吧!”

見他縮着脖子、臉色發青,亞歷山大忍不住問道:“你沒去過北方?”

“我的老家在南方,八歲以前就沒見過真雪。”

宋隐撇了撇嘴,忽然回想起了有趣的事:“八歲那年下雪的冬天,一個大清早我就穿着單衣單褲跑出去,結果凍得走不了路,還是被齊……被小夥伴給背回來的。”

“那個小夥伴姓齊?”亞歷山大的耳朵倒是挺尖,“這個姓還挺稀罕的。”

“啊……嗯。不過在當地算是個大姓。”

不想過分強調自己和齊征南的關系,宋隐虛應一聲簡單帶過:“其實我後來也去過北方。在美國留學的那幾年也算是見識過加拿大的冬天……不過再怎麽看,都是眼前的這個副本比較誇張啊。”

說到這裏,他拽了拽自己身上已經變為銀白色的戰鬥服,薄薄的一層,完全沒有保暖功能。

“說不定系統還會發放防寒裝備?”亞歷山大提出安慰性質的假設,“要不你先找點能保暖的東西準備着?”

由于副本內部實在過于寒冷,介紹比賽規則的步驟被安排在戰鬥準備室內進行。不過其實也沒什麽需要交代的——這最後一戰的規則,就是在被凍“死”之前幹掉盡可能多的對手,活到最後的人就是大贏家。

“雪山大逃殺啊……”宋隐一邊做着熱身運動,一邊有點遺憾起來。

這簡直就是為“雲實”量身定做的副本啊。

如果“雲實”果真就是代號“焚風”的齊征南,那麽他一定會動用火系天賦來取暖,順便再刮一場暴風雪把其他人全都收拾掉。

簡短的比賽規則已經介紹完畢。公平起見,系統通知所有十位參賽選手必須在大門開啓的三秒內同時進入副本,違例者将被視為棄權。

宋隐不敢怠慢,他與亞歷山大簡單道別,然後加緊腳步朝副本大門走去。

穿過副本大門的一瞬間,宋隐明智地用手護住了臉。不出意料,一股狂亂凜冽的寒風直接撞了過來,還夾雜着砂礫般堅硬的冰渣。

他被大風吹得打了一個趔趄,同時感覺到腦門上陡然一松,緊接着一股寒氣就緊貼着頭皮炸了開來。

他之前戴的那頂假發不見了,連着發網一起被吹到了九霄雲外。

渾身上下唯一一件勉強能夠“取暖”的私人裝備也被取締了,宋隐不禁發出一聲苦笑,可嘴巴才打開一道縫隙,立刻就有雪碴子源源不斷地灌進來。

不趕緊讓自己燥熱起來的話,還沒遇到對手恐怕就會被凍成冰棍。

盡管之前有過熱身,可宋隐還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他用雙手抱住身體,一邊原地踏步一邊觀察四周的情況。

與之前預想的“林海雪原”有所不同,這個副本是一片連綿起伏的雪山。宋隐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四面環山的一處狹小山谷。

地面上到處是東一團、西一團的巨大雪塊,被北風雕刻成各種奇奇怪怪的紋路。

他的視線沿着奶油一般光滑的山坡往高處看,積雪皚皚的山頭垂下了厚重的雪舌。在這樣的環境裏,選手們銀灰色的戰鬥服無疑就是一層絕佳的保護色。

但即便是最狡猾的獵物,也會遇到比他更狡猾的獵人。

往掌心裏哈了一口白氣,宋隐的目光突然聚焦在了雪山北坡上。

“來了啊,老弟,開始算總賬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宋隐的ptsd比較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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