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靈降妖僧（五）
不過這回大家沒有起來繼續厮殺，身體也沒有別的反應，只剩下厮殺過後留下的傷痛。
躺着的人堆當中，一個身着朱褐色衣裳的人緩緩站了起來，他身上的傷不多，血液幾乎都是別人的，此人正是萬琅。
萬琅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走了幾步之後，重重地跪在地上，恰好對着蘇墨麟。“我，我對不起大家……”
即便他們都沒有力氣地躺着，但意識還是清醒的，也都清晰地看到了一切。
妖僧先前敲的木魚聲是控制肢體的，人的肢體容易受控制，心卻控制不了。這一下敲擊的是萬琅的內心，不會讓萬琅照着妖僧的心聲說話，只會把自己的心裏話說出來。
這是個靈降妖僧，他可以直接控制人，也可以通過人的毛發血液之類的東西來實施更進一步的控制。
麻木的萬琅垂下腦袋，兩行淚落到地上。他的聲音充滿了愧疚與自責，一字一頓地說到，“若不是我，大家就不會有今日的劫難。血影宗的人，是我殺的。我對不起大家，一切都怪我。”
這是他的心裏話，冷漠都是他裝出來的。
蘇墨麟正想問他為什麽要殺掉自己的師兄，萬琅竟然自己娓娓道來。
“一年前，青劍派弟子外出歷練，千兒在途中突然失蹤。他是我此生最在乎的人，我瘋一樣地找他，找到時，他已經躺在火堆當中，渾身多處被燒傷。
我抱着他的身體，就像抱着一團火一樣，心裏極其難受，寧可受傷的人是我自己。
千兒是個很可愛的師弟，他的臉燒傷了，傷得一塌糊塗。他很在乎自己的臉蛋，臉被毀了，他一點活着的欲望都沒有。我實在沒轍了，不想讓千兒離開我。”
說到這的時候，萬琅的眼淚不停滑落，已經哭成一個淚人。而他身後，一個少年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裳，跟他一塊痛苦地哭着。少年是一直給萬琅推輪椅的人，手腕上有明顯的燒傷痕跡。
蘇墨麟看着，他一直認為冰冷無情的人，內心竟藏着一段細膩的感情。而且他的忏悔很真誠，只是他習慣板着臉，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現出來。
萬琅此刻是受到控制的，完全沒理會身後的少年，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繼續訴說。
“此時，一個神秘人出現了。他穿着一身紅衣，腰間挂着一枚紅玉簪。看着像是江湖人所說的血影前輩，但我看得出來，他是假的，血簪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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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麟心裏一頓，那個不是他父親，而是千面人！
“不管他是誰，他說有辦法治好千兒的臉，可是，他要我答應他三件事。
我什麽都管不了了，看着千兒乞求的眼神，我答應了。可他卻沒有立馬說出那三件事，需要我在一年內等候。
江湖人，講信義，說出來的話就必須做到。他給了我一灌藥膏，要我把千兒的臉清洗幹淨後，早晚各塗一次藥。千兒的臉若好了，我就要答應他的條件，如果沒好，就不必了。
我把千兒藏起來，用藥一天之後，千兒的臉果然有好轉。半個月後，他的臉徹底恢複了。可是，藥膏不多，千兒只能恢複臉蛋。
他問我，會不會嫌棄他手腕有燒傷。我說，怎麽會呢，就算千兒臉上有傷，我萬琅也不會嫌棄，一輩子，只在乎你一個。
千兒的臉好了，那個人卻沒有來找我。直到三個月前，他才來找我，又以血影前輩的裝扮來的。他跟我說楚楓言是個傻子，要我在一座山頭上把楚楓言殺掉。
可是同行的還有蘇墨麟，蘇墨麟只能打暈，不能殺死。我伏擊楚楓言的時候，他突然醒了，一掌将我打倒。這個人太強大了……我甚至對他感到害怕。
這次失利，那個千面人并沒有責怪我，也沒有立即找我。
五天前，他給我來信，要我殺掉給蘇墨麟送信的宋恒。而且要我把信收起來，在他趕到之後交給他，還必須用青劍派的劍法将人殺死。
我好奇心起，悄悄把信拆開，信上寫着……”
蘇墨麟過去，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清晰發出。捂得很嚴實，萬琅發出支支吾吾的聲音，而且很小聲。
蘇墨麟将耳朵湊過去，一切都聽清楚了！
萬琅支支吾吾地說着信的內容，“麟兒，別回來，逃得越遠越好。”
寫信的應該是宋堂主，他肯定查出了些什麽才讓兒子趁盟主大壽給蘇墨麟送信。但那個千面人也察覺到了，可是自己趕不過來，只好書信給萬琅，讓他将宋師兄殺害。
蘇墨麟心裏一陣荒涼，原來害死師兄的人正是他們血影宗的人，萬琅只是個殺人的工具，被利用的工具。
蘇墨麟現在已經百般确定千面人就是血影宗的人，因為宋堂主叫他別回，而且千面人發現得很及時！
放下手，萬琅的聲音恢複清晰。他已經把事情述說完了，只剩下一堆忏悔。明明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人，他卻把自己表現得很冷漠。
人是他殺的，可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只是個殺人的武器罷了……
楚楓言緩步過來，将蘇墨麟拽起的同時，左手往萬琅的腦袋伸去。萬琅已經交代了一切，楚楓言現在是想殺人！
蘇墨麟将他的手給按了回去，“別！他，他是無辜的。”
“蘇墨麟，你變得好心軟。”
蘇墨麟鼻子一酸，他承認，自己是變心軟了，可他不後悔。人的身體是暖的，心也不該太狠。
“楚楓言，你答應過我，會放了他們的。現在都問清楚了，我們可以走了。”
我們……
恰到好處的用詞讓楚楓言的神色緩了下來，說明蘇墨麟還是會繼續跟着他的。
楚楓言給妖僧遞過去一個眼色，妖僧敲了下木魚。
輕輕一聲，萬琅雙肩抖了一下。他的眼睛恢複神色了，憤怒地瞪着楚楓言。
現在即便他表現得再冷漠，蘇墨麟也清楚地知道了他的內心。萬琅的衣裳一直被拽着，他恢複意識之後才回頭看，那個少年已哭成淚人了。
萬琅轉過身，抱住了瘦弱的身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少年。
蘇墨麟拽住楚楓言的衣袖，把他拉走。萬琅疑惑地看着蘇墨麟，他心裏是感激的，可他不想說出來。有些人就是要把自己塑造得很冷漠。
退出人群，楚楓言問到，“小墨，是他殺了你師兄。”
蘇墨麟搖搖頭，“如果你用寒魄殺掉一個人，別人報仇的話是找你的劍，還是找你這個人？”
楚楓言不作回答，幸好他不是為了殺人，僅僅是示威而已，而且目的也達到了。
而蘇墨麟，腦子裏重複那封信的內容。宋堂主不讓回去，可他豈是會逃避的人。他不僅要回去，還要把千面人的假面具撕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