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好的假期總是過得格外快。

在蘇城待了不消半月,公司就發來郵件,通知可以正常上班了。

左右她現在也閑得發慌,在公司挂個閑職,一點兒也不累;便尋思着收拾了行李,打算下午回盛城。

“咚咚——”

她收拾衣服的手一頓,

“請進——”

來人是趙嬸,懷裏抱了個镂空精致的硬質紙盒。

楚清綏臉上瞬間漾出了笑意。

“您又給我做好吃的了?待這個把天,我都被您的好手藝喂胖好幾斤了。”

趙嬸兒已經把那個盒子放到桌子上,又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小姐可是誤會了,這糕點不是我做的;前幾日來過一次的那位先生,剛又來了,說他要走了,臨行前給您送點兒蘇城有名的茶點。”

楚清綏愣了一瞬,倒有些意想不到。

“瞧這點心,做的多好看啊,我看着像是城東玉安齋的,我每次去,都見那兒排了好長的隊呢。”

“您朋友真是有心了。”

楚清綏已經下床穿好鞋了。

“趙嬸兒,他人呢?”

“那位先生把東西給我,人就走了,看着急匆匆的。”

楚清綏走到窗戶邊兒去看,發現門口果然已經連個人影都沒了。

“嗡嗡——”

她低下頭去,打開了手機。

——忱谒。

“清綏,不知道你的口味,就每樣都買了一點兒,希望你喜歡。”

“我回盛城了,不能陪你逛街了,有機會再見。”

話很公式化,讓人挑不出錯處,但稱呼倒是挺熟稔,“清綏”都已經叫的這麽順口了。

楚清綏坐下來,盯着桌上那些點心許久,慢慢伸出手,捏了一塊兒放進嘴裏。

嗯——

甜而不膩,口感醇厚。

她忽然想起那天和忱谒一起出去逛街,她不過随口說了一句,

“這玉安齋排了這麽長的隊,賣的東西一定很好吃;可惜排隊太浪費時間了,等下次有機會了再嘗嘗。”

她當時說過就忘,根本沒放在心上。

楚清綏垂了眼睑,盯着指尖吃了一口的糕點出神。

——他倒是上心,記得挺清楚。

————————————————

九月底,臨近國慶,公司就放了小長假。

忱谕帶虞韶去城西的馬場玩兒,順帶打電話叫上了楚清綏。

“我記得伯母去年不是給你買了頂好看的騎裝,正好穿上讓我們倆都瞧瞧。”

她根本不用看,單聽電話裏忱谕這戲谑的語氣,就知道他肯定等着看笑話。

去年?去年她還從那馬背上摔了呢!

可又拗不過,即便不為忱谕,而是為了虞韶,她也得去;小姐妹可好久沒見了,是得聚聚。

只是去的早了,忱谕他倆還沒到;她便一個人去了旁側的楓林,那葉子正紅得恰到好處,成片成片,像雲霞,像錦繡。

——熱烈的很。

她挑了一片最順眼的,夾進錢包夾層裏。

甫一擡頭,竟看到不遠處站着的忱谒。

天兒有些涼,昨兒又下了點兒小雨,人人都穿上稍厚實些的衣服;她眼瞅着忱谒外套衣袂翻動,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裏頭搭的駝色高領毛衣,倒看着溫潤穩重了許多。

楚清綏也習慣性挂起笑,朝來人點頭。

“忱先生。”

男人精致的眉眼微微凝滞了一瞬,又迅速恢複正常。

“清綏。”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吧?”

聞言,楚清綏倒是多了幾分笑意,原本清冷的氣質也柔和了許多。

“都挺好的,事事順心。”

忱谒垂了眸,也勾起嘴角,

——事事順心嗎?真巧,他也是。

“對了,上次你送的糕點,我還沒當面謝你呢。”

“點心很好吃,忱先生費心了。”

忱谒的嘴角僵硬了一瞬,慢慢耷拉;本來還春風化雨呢,突然就有些冷了下來。

“不用……”

“不用這麽見外的,上次你不是說,咱們算是朋友了嘛?”

他心裏又出現那種驚惶的感覺了;本來一切都發展的好好的,他以為自己也算邁出了一大步,結果她兩三句話,又把他瞬間打回原形。

為什麽總是這麽客氣疏離?

他到底哪裏做錯了?

楚清綏有點兒不明所以,即便是朋友,接受贈送說句謝謝也是應該的呀;但随即,她好像又有點兒明白了,

他不想自己跟他客氣,希望自己能把他當成至交?

為什麽?

他的各種行為,總給她一種,他好像在竭力營造什麽。

無事獻殷勤的那種讨好。

楚清綏把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裏,垂了眼睑,只餘光能稍稍看到忱谒。

“即便是朋友,禮數也不能少啊。”

她盡量帶着些笑意,像是開玩笑的語氣,緩和了略顯凝滞的氣氛。

忱谒幾次開口,最終都沒有發出聲音。

末了,他走近幾步,語氣中帶着希冀,期期艾艾地,

“先不說這個了,馬場大約已經收整好了,要一起過去嗎?”

她沒什麽意見,聞言就颔首同意。

“好,走吧。”

忱谒沒有動,等楚清綏走了幾步到他旁側,這才邁開長腿,同她比肩而立。

一路兩人都沉默着,楚清綏性子本就是清冷寡言的,忱谒也因為心裏百般顧慮,小心翼翼并不敢輕易開口。

他怕自己再蠢笨着,搞砸了話題,就像方才那樣。

一直等到了馬場門口,楚清綏正待踏進去,只聽得旁側傳來的,略帶試探意味兒——

“清綏。”

“嗯?”

她頓了步子,轉臉去看,

忱谒低着頭,眼神躲閃。

“有件事兒——”

楚清綏看着他,示意他說下去。

忱谒看向她,耳根有些泛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冷風吹的。

他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下回,”

“能不能叫我忱谒,或者你想叫什麽別的都行。”

他斂了眸子,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

“叫忱先生,總歸是生疏許多。”

——像隔着萬水千山的鴻溝,怎麽跨也跨不過去。

這個事實,教他一意識到,心裏就難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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