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世間美好的一切,都吸引人趨之若鹜。

即便奔赴的過程充滿了苦楚,也照樣能編織出一個未來可期的美夢,以求鞭策自己不要放棄。

——人的通病。

忱谒稍稍收回思緒,慢慢往前邁了幾步。

“怎麽不穿鞋,就往地上踩?”

他語氣中不無責怪,但只是少許,更多的則是關心。

“三月份兒,地上還忒涼着,我瞧你這幾天,倒是越發跟個孩子似的。”

楚清綏就笑,她知道忱谒說這話是為她好,女孩子受了涼,總歸是不好。

“我就這一回,心情太好了,就想轉兩圈兒。”

忱谒不接話,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又浮現出方才看到那一幕——

用鐘靈毓秀一詞來形容,再合适不過。

她總能給他無限的驚喜,教他每看見她一次,那滿的已經溢出來的愛意,再多上三分。

他心尖兒發癢,很想再多看幾眼,卻又惦記她赤着纖足踩在地板上。

——下回,下回她再要轉,他一定不會攔着,鋪個地毯,便随她轉個夠。

他擡眸看她,掩去眼中洶湧的情意——

“清綏,我的事兒忙的差不多了,咱們出去吧。”

“天氣還不錯,我找主人家借了一輛自行車,可以騎到那個極高的田埂上。”

忱谒說完,又低頭看她的腳,意有所指,

楚清綏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突然莫名有了些羞怯。

她蜷縮着腳趾,往後縮了縮——

“我……我去穿上鞋;阿谒,你等我幾分鐘。”

說完就轉過身去,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忱谒只來得及點頭,瞧她急急的背影,免不得眉梢又染了些笑意。

春光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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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萬物複蘇之際,光照也正是适宜。

忱谒騎着自行車,楚清綏側坐在後座,她心裏有些異樣,總覺得不合适;好在忱谒騎得很慢,路上也并不颠簸,她無需扶着什麽,也就避免了接觸。

“清綏,你稍微垂下眼,瞧瞧路兩旁的小野花。”

忱谒微側過臉,柔着聲同她說道。

“那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學名叫婆婆納,我小時候,經常見到。”

楚清綏聽了,低頭去看,果然見那寶石藍色的小花,細細密密地,竟真像忱谒說的那樣,跟星辰一樣好看。

“這花兒倒挺可愛的,名字雖然怪些,也算有趣。”

她說着,像是想起什麽,又突然擡頭,

“我瞧別的花,都有花語,這個婆婆納,有什麽寓意嗎?”

忱谒稍稍沉默了一瞬,許是在思索,不消片刻,便又開口——

“我記得,應該是健康吧,別的花大多是情情愛愛的,這花不起眼,可寓意卻好,也得人健康的,好好兒的,才能去談情愛啊。”

他說着,悄悄嘆了一口氣,不知在嘆什麽;她在後頭聽了,心裏竟忽然的,“咯噔”一下子。

她腦子裏恍然的,閃過了前小半生的許多片段,快的她抓不住;她再低頭看那花兒時,就總覺得,忱谒那兩句話,好像是說給她聽得似的。

可細想一下,他說得也沒錯,人得好好兒的,才能去談情愛,若不然,什麽都是一場空。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清綏,前面不遠處,就是花田入口了,咱們下去走走吧。”

忱谒瞧着前面的路,出聲知會了她。

“好。”

楚清綏應着,努力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只這會兒,她只想開心一下。

忱谒推着車子,走的很慢,楚清綏偶爾停一下,瞧見一簇開的特別好的,就會駐足看一會兒;忱谒也就跟着,走走停停。

油菜花的味道其實并不大清雅,香得俗氣,香得發膩。

但勝在面積廣大,視覺效果是極好的;楚清綏平日裏極喜茉莉山茶一類,偶爾換換口味,也是新鮮。

“阿谒。”

楚清綏停下步子,轉頭看向身旁的忱谒,輕喚一聲後,從包裏摸出手機。

“麻煩你,幫我拍張照吧。”

她笑得好看,忱谒也早有照相的意思,本來還想用自己的手機拍,沒想到她竟先開口了。

他接過已經解開屏鎖的手機,把車子放正,稍稍往後退了幾步。

楚清綏就站在那兒,沒有擺什麽動作,只是淺笑;有微風恰到好處地刮過,吹動她棉麻的裙擺,這一幕,只一瞬,就被永久定格。

忱谒盯着那張照片出神,他想起自己的房間裏收着的,有許多關于她的東西,卻獨獨沒有一張照片。

他遲遲未動——

“阿谒,好了嗎?”

忱谒被這聲催促驚的心頭微顫,鬼使神差的,他點開了微信,把那張照片,發給了自己,爾後又删除發送記錄。

“好了,剛才出了點兒問題,我還以為沒照上。”

他沉着聲撒謊,臉不紅心不跳。

楚清綏不疑有他,接過手機一看,滿意得很。

她嘴角的弧度勾的更大,瞳仁在陽光折射下顯得越發璀璨。

忱谒瞧着,倒極想掏出自己的手機,再偷拍一張,又苦于沒有借口,只得作罷。

楚清綏踩着長滿野草的土地,幾步邁到忱谒的身邊,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和她的臉,已經出現在了面前的屏幕上。

待他稍稍找回些意識,耳根紅得通透,身體僵硬地都不像自己的。

——就連呼吸,都下意識小心翼翼。

“阿谒。”

“咱們一起拍一張,頭回一道出來玩兒,便算留個紀念。”

楚清綏平靜地說出來,心知這個要求再平常不過,可落在忱谒眼裏,快要了這男人小半條命。

她離他這樣近,這樣近;更何況,還是主動的。

——即便是方才坐在車後座,都沒有這樣近的。

他真怕,她會聽出他不平常的心跳,一聲重過一聲的,好似下一秒要跳出來。

楚清綏動作很快,他還怔愣着,那邊兒已經拍好了。

她獻寶似的,給他看。

他低頭瞧着那一方屏幕上兩人的合照,他比她高出許多,比肩而立,一個溫軟,一個沉靜。

忱谒恍惚着就想起,結婚證上的兩寸照,也是這麽小小的,夫妻二人,拍一張,就要過一輩子。

他心裏突然湧出許多難言的情緒,有高興,亦有苦澀;最多的,還是悲哀。

一眼望不到頭的,沒有盼頭的悲哀。

“清綏——”

他掩下情緒,不動聲色地裝作正常,扭頭看她。

“這照片,能不能發給我一份?”

成了,心裏難受過了,

——他還是愛她。

你說已經看透了,卻還在深陷的人,有多可悲啊。

作者有話要說:

高産夏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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