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什麽?”陸時蓁聽到許拾月這句話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沒有許拾月那樣的冷靜, 起身便朝門外走去。
而許拾月就跟在她的後面,走的有點慢。
她的腳原本就崴了,這兩天的功夫也沒有徹底恢複好。
剛才察覺到圓子不對勁匆匆走上來, 給腳腕施加了不少壓力,現在又疼了起來,根本沒辦法跟上陸時蓁的步伐。
幽靜的光将黑夜裏的走廊照亮, 緩慢的步子給許拾月的心裏添了一層焦急。
雖然她知道陸時蓁已經過去了, 但到底還是不放心。
她不想再失去些什麽了。
窗外青黃的樹葉在夜風中正經歷着一場摧殘, 吃痛的感覺随着慢慢變快的步伐變得明顯。
許拾月面色平靜的走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前,剛剛要邁下第一節 臺階,緊接着就有一抹溫熱落在了她的手臂, 替她的腳踝撐住了她小半個身子的壓力。
“是我。”不等許拾月疑惑, 陸時蓁便先自報家門。
她就這樣向上走了一臺階同許拾月站在一起, 問道:“腳腕更疼了,是不是?”
許拾月臉上劃過一絲詫異。
不知道是因為陸時蓁突然出現,還是因為陸時蓁居然看破了自己的僞裝。
盡管不是很想承認, 頓了一下,許拾月還是點了頭:“嗯。”
而許拾月根本不會想到, 陸時蓁能這樣準确地說出來, 是因為她這雙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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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太過想要一雙好腿,陸時蓁總是習慣于觀察每一個人的腿, 甚至于對方的走路方式, 久而久之, 她不僅能聽出這是誰, 還能聽出這個人的腿是不是有問題。
只是當陸時蓁轉過頭去想要去找許拾月的時候, 卻看到這個人依舊是平日裏那幅平靜的樣子。
她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想到了過去無聊打發時間時看的動物世界。
他們說貓科動物善于掩藏, 對疼痛一類的負面感受有比人類高出數倍的阈值。
就好像只要它們不表現出來, 就沒有這回事,進而也不會被它們的天敵看出破綻,死于非命。
陸時蓁知道許拾月的天敵是誰,眼睫就這樣微微垂下了。
有些挫敗。
但那負積分擺在那裏,不被信任也是有的。
情緒對于陸時蓁來說總是這樣來得快去得也快,接着她便反手讓許拾月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道:“我扶着你下去,別着急。圓子要是看到了,肯定會內疚的。”
她想讓她知道,這個地方已經沒有她的天敵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陸時蓁做許拾月的“導盲杖”了。
少女那微涼的掌心就這樣貼在溫熱的肌膚上,傳遞的溫熱更像是上一方對下一方的索取。
陸時蓁依舊是有分寸的同許拾月保持着距離,讓她放心的将左腿上的壓力落在她的手臂上。
可能倒塌的信任也是需要被一點一點重新堆起來的,許拾月這一次猶豫了一下,卻也沒有拒絕。
兩個人從二樓下到一樓也沒有費多少時間,許拾月剛剛站穩昏暗的視線中就亮起了光。
陸時蓁先是動作利落的打開了控制燈,接着就扶着許拾月走向了圓子在落地窗下的窩。
燈光亮起,圓子也察覺到了有人出現。
它就這樣這樣躺在窩裏,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擡起了頭。
那動作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的吃力,尾巴卻沒有一如既往的搖起來。
只不過從它這邊的視線看過去,最先看到的是許拾月。
它這樣的表現仿佛是擔心會吓到它看不見的主人一樣。
圓子就這樣看着,直到陸時蓁走到了它身邊坐下。
那熟悉的掌溫就這樣輕輕撫摸着它的腦袋,狗狗感覺到了安全感,這才嗚咽着将自己的腦袋靠在了她的腿上。
“圓子,你是不是很難受啊。”陸時蓁一邊柔聲對圓子問道,一邊觀察着它的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那短毛淺金的毛色有些暗淡。
圓子的頭是靠在陸時蓁的腿上的,身子卻微微弓着,黑黢黢的鼻頭觸碰着也有些幹燥發燙。
許是察覺到了陸時蓁的動作,許拾月在一旁講道:“剛才我來的時候它就醒着了,我摸了摸它的耳尖,有些發燒。”
陸時蓁聽着點了點頭,眉頭卻依舊緊蹙着。
俗話說久病成醫,她常年生病住院,對這些事情也有些了解:“主要是這些天圓子也沒有受涼,不排除是體內炎症……”
“對。”許拾月點頭,這也是她剛才這樣着急去找陸時蓁的原因。
她記得孫姨曾經說過,圓子是一只純血種的狗狗。
就在兩個人交流的時候,廚房那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孫姨聽到響動,從保姆間走了出來:“小姐,怎麽了。”
“圓子看起來生病了,情況不太好。”陸時蓁道。
孫姨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是不是吃壞了胃脹氣啊?它中午吃了好些肉,要不要我拿些健胃消食片給圓子?”
“不是,它發燒了。”陸時蓁否定了,想着再動用一次自己的鈔能力,“這個時候還能聯系到現在還開門的寵物醫院嗎?或者喊他們開門。”
“可以的小姐。”孫姨也看到了難受的靠在陸時蓁腿上的圓子,說的格外利落,“您放心,我這就去辦。”
拖鞋噠噠的聲音匆匆逐漸遠去,落地窗前又恢複了原本的平靜氛圍。
陸時蓁并沒有幹等着,而是将手小心翼翼的探到了圓子弓起的身子下方,輕輕的揉了一下它的腹部,問道:“圓子,這裏痛是嗎?”
她們早就見識過圓子的通人性,它就這樣靠在陸時蓁的懷裏,點頭似的應道:“嗚嗚。”
感覺到圓子繃緊的身體有些許的放松,它的回應不是假的,陸時蓁放心的使起了力氣:“那我給你揉一揉。”
燈光溫和的在許拾月的視線中模糊的畫出一圈輪廓。
記憶裏的色彩湧上來,将她此刻的昏暗添上了顏色。
那個曾經在她視線中永遠都是一副纨绔讨人厭的大小姐此刻正蹲下了她“金尊玉貴”的身體,親自幫圓子揉起了肚子。
先不要說她一個纨绔的千金大小姐,就是家裏的傭人也很難會有她此刻的細心。
這人的“陰晴不定”這一刻變成了溫柔的屬性,純粹的,沒有藏在下面的病态,也沒有故作溫柔的假惺惺。
就好像她最近對自己的溫和也不是為了讨好自己的惺惺作态,而是尋常。
這無疑又一次刷新了許拾月對這個人的認知。
客廳純粹的燈光鋪在許拾月的視線,她就這樣看着視線裏那道影影綽綽的身形,總覺得面前的這個陸時蓁有什麽不一樣。
卻又說她究竟有哪裏不一樣。
“它肚子有點疼,揉了揉現在狀态看起來好多了,眼睛也比剛才有點神了。”
許拾月這麽想着,陸時蓁的聲音就将她拉了回來。
像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她将她的判斷說給了自己。
許拾月聞言不動聲色的将自己視線收回,淡淡的“嗯”了一聲,推理道:“剛才孫姨說它中午貪嘴了,所以不排除是吃壞了肚子,引發腸胃炎的可能。”
“對。”陸時蓁點點頭,表示同意。
兩個人的對話結果一致,不知怎麽的許拾月輕松了一口氣。
她就這樣半蹲在模糊不清的世界裏,沒敢擅自蹲下去撫摸圓子。
她看不見,也做不到。
月光将屋子裏的景象倒映在窗玻璃上,站在一旁的少女有點孤零零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許拾月忽的感覺到自己垂在身側的手被人牽了起來。
那手帶着熟悉的溫熱,牽引着自己落在了那層微微發熱的短絨上。
許拾月感受得到圓子略微急促的呼吸,耳邊傳來了陸時蓁的聲音:“你也來摸一摸它。你是它的主人,它感覺到你的關心,可能會更好受一些。”
許拾月愣了愣,沒有說話。
這人總是這樣莽撞無禮,偏偏卻誤打誤撞的,恰好填上了她方才那一瞬間的空洞。
讓人有一種她好像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的一樣。
而就在這個時候,孫姨拿着電話腳步匆匆的走了回來。
她的語速有些快,一邊招呼着另一名住家女傭,一邊向陸時蓁交代道:“小姐,我已經撥通了最近的寵物醫院的電話,那裏的院長表示他現在已經往寵物醫院趕了,大概十五分鐘就可以給咱們開門。”
“我剛剛已經吩咐司機将車子開出來了,我們也快帶着圓子出發吧。”
事不宜遲,陸時蓁忙點了下頭:“好。”
孫姨跟女傭的動作很是利落,兩個人合力默契的将六十多斤的圓子抱了起來。
清脆匆匆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房間好像又恢複了過去夜裏的安靜,許拾月忽然就感覺到視線裏的燈光暗了下來。
陸時蓁她們好像走了。
許拾月輕眨了下眼睛,像是有什麽的東西墜了下去,扯着她心口空了一下。
想來也是,圓子情況這麽危急,她們照顧圓子一個就很費力了,又怎麽會想帶着自己這個眼睛看不見的累贅呢?
寵物醫院不是家裏,她去了不僅不能幫上什麽忙,還有可能會成為障礙。
剛才陸時蓁這樣的緊張圓子,就算是它有什麽大問題陸時蓁也不會輕易放棄它的。
她不跟着去,應該也沒有問題。
應該吧。
月光淡淡的點在玻璃上,在許拾月的眼瞳抹過一抹暗淡。
而接着她的手腕處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力氣,陸時蓁的聲音帶着幾分疑惑與獨斷,伸出手來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怎麽,不要跟我一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