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今天又是高溫，臺風留下的後遺症已經完全消失。下午兩點多，正是地表溫度最高的時候。
腳邊的影子越來越短，夏曦擡手擋在額頭，又往牆根挪了挪。她在這裏站了快二十分鐘，早已經汗流浃背，有點後悔沒帶傘。
過了一會兒，太陽從正當空照下來，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一點風都沒有。遠處的樹上傳來知了叫聲。
夏曦大半個身子暴曬在太陽下，打足精神朝門口望去，視線被陽光炙烤，有一瞬間的模糊，她緊閉雙眼，晃了晃腦袋，又專心致志地看過去。
十幾分鐘之後，伸縮門終于打開，一輛熟悉的大切諾基從門內開出。
夏曦心髒猛地一跳，想也不想就從角落裏沖了出去，張開雙臂擋在車前。
“徐錫嘉！”她喊。
冷不防沖出來一個人，徐錫嘉連忙踩下剎車，等正眼看過去時，太陽穴頓時跳動起來。
他拉起手剎，開門下車，大步走到夏曦面前，拽着她的肩膀往車頭一推：“不要命了？！”
夏曦後腰撞到引擎蓋，疼得腦袋發昏，踉跄了兩步才扶着車頭站穩。車子一直在太陽底下暴曬，燙得手都要起泡。
夏曦卻像是毫無所覺，扶着引擎蓋看向徐錫嘉，開口：“你不是回家了嗎？”
她原以為自己見到他會質問、會哭喊，但沒想到一開口，聲音卻格外冷靜。
徐錫嘉濃眉一擰，剛才她突然沖出來，差點撞到車上，讓他心有餘悸。但等到恐慌過去之後，腦中冒出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你怎麽在這兒？”
夏曦不答反問：“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回家了嗎？你來這裏做什麽，看誰？”
徐錫嘉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跟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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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從引擎蓋上離開，因為高溫，掌心燙得通紅。徐錫嘉見狀，瞳孔一縮，拉着她上車，道：“回去跟你解釋。”
夏曦力氣敵不過他，只好一下子蹲在地上，一臉倔強：“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訴我裏面住的人是誰！”
陽光灼熱，拉扯間，兩人都已經滿身大汗。小區門外不遠就是一條柏油馬路，大中午，馬路上來往車輛不算多，但每輛經過兩人的車子，都會刻意慢下速度。
徐錫嘉朝馬路上看了兩眼，咬了咬牙，垂下頭又看蹲在地上的夏曦，彎身去拉她手：“聽話，先跟我回去。”
夏曦狠狠抽回手，抱着膝蓋沒有擡頭。
徐錫嘉掐了掐眉心，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将她打橫抱起，拉開車門往副駕上塞。
夏曦頓時尖叫着用兩腳抵住門框，兩只手胡亂地朝他招呼：“徐錫嘉你混蛋！你騙了我！”
徐錫嘉一時不備，下巴被她指甲抓傷，留下兩道血痕。
“夏曦，我再說一遍，等我們回家我再跟你解釋！”他壓抑着怒氣低聲道。
夏曦看向他，兩只腳仍然抵着車門，質問道：“為什麽現在不能解釋？因為還沒想好怎麽糊弄我嗎？為什麽不敢帶我進去看看，是不是因為裏面住了一個女人？昨晚你襯衫上的口紅印也是這個女人留下的吧，還有你的手背！我昨晚偷偷看了，你告訴我哪根樹枝能劃出女人的指甲印？！”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因為一口氣說了太多話，臉漲得通紅，腦袋有點缺氧，眼前一花。她閉上雙眼，過了會兒又睜開，舔舔幹澀的唇：“你倒是說啊！”
徐錫嘉嘴角緊抿，過了會兒，低聲說：“夏曦……”
“不要叫我！”夏曦說完，眼眶一熱，連忙擡手擦了擦眼睛。她看着徐錫嘉的臉，默了會兒才一臉委屈地說，“我那麽相信你。”
她鬧了這麽一通，汗如雨下，又推據徐錫嘉的胸膛，掙紮着下了地。她擦了擦彙聚到下巴上的汗水，身子晃了一下，問他：“是不是馮馨？”
“夏曦……”徐錫嘉開口，忽然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小嘉，我也想知道，住在這裏的是不是馮馨。”
徐錫嘉身子一僵，扭頭朝來人看去。
烈日下，吳直筆直地站着，他個子不高，但身姿挺拔如松。
夏曦也看過去，愣愣道：“吳警官，你怎麽在這兒？”
吳直道：“湊巧看到你上了一輛出租車，我就跟過來看看。”
徐錫嘉下意識地看向夏曦，眼神複雜。
夏曦對上他的目光，張了張嘴：“你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說完，她怒氣又上來了，咬牙道，“你憑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裏面的女人……唔！”
她話沒說完，突然被徐錫嘉捂住了嘴巴。
徐錫嘉目光閃爍，明知事已至此，再捂住夏曦的嘴巴根本沒用，但仍然下意識地伸出手。
夏曦原本就覺得頭暈，此時半張臉都被他捂住，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起來。她伸手拍打徐錫嘉，終于在不小心打到他臉頰時，獲得了自由。
吳直逼近徐錫嘉，說：“小嘉，還要瞞着我嗎？”
夏曦腦中轟鳴，只看見吳直嘴巴在動，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麽。吳直已經走到了徐錫嘉面前，他想幹什麽？
吳直是警察，通過跟蹤她，找到了這裏，他在問徐錫嘉要馮馨。
夏曦迷迷糊糊想起早上吳直的試探，徐錫嘉跟馮馨究竟有什麽糾葛？現在徐錫嘉被吳直纏上了，她是不是一時沖動害了徐錫嘉？
夏曦擡眼朝徐錫嘉看去，徐錫嘉臉色不好，已經被逼到車邊。不行，她可以跟徐錫嘉吵架，但是決不允許別人找徐錫嘉的麻煩。
夏曦咬了咬牙，大步上前攔在徐錫嘉身前，對吳直道：“你站……”
話沒說完，她已經失去了意識。
徐錫嘉眼看着夏曦癱倒在地，頓時醒過神，将她抱到車上後座，掐住她的人中：“夏曦，醒醒！”
吳直見夏曦暈倒，一時也不再跟徐錫嘉對峙，連忙說道：“附近有沒有醫院，怕是中暑了。”
夏曦眼皮動了動，雙眼睜開一條縫。
徐錫嘉收回手，連忙回到駕駛座發動車子，吳直見狀，趁機上了副駕。
徐錫嘉沒心思管他，一路朝最近的醫院開去。
到醫院做了緊急處理，夏曦被安排在病房打點滴，她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但依然昏昏欲睡。徐錫嘉在旁邊陪了她一會兒，被吳直叫出病房。
走廊裏，吳直看着徐錫嘉說：“事到如今，還不肯坦白嗎？”
徐錫嘉雙手插着褲袋，靠着牆壁，垂着頭沒說話。
吳直等了一會兒，沒得到回應，冷聲道：“小嘉，我信了你十幾年！”
徐錫嘉睫毛一顫，擡手揉了揉額頭，低聲說：“吳叔，我……”
吳直抓住他的臂膀，正色道：“徐錫嘉，做錯了事就要承擔責任，不管中間隔了多少年，該來的一樣都不會少。你還打算瞞着我嗎，啊？！你在當年那個案子中，究竟扮演了什麽角色？或者，真正的兇手其實是你？”
“我不是！”徐錫嘉猛地擡眼，目光堅決。
“那你就把知道的所有細節告訴我。”
徐錫嘉抿抿嘴角，別開臉。
吳直道：“我現在就可以讓明湖的同事向檢察院申請重啓調查，你、馮馨，一個都逃不了。我勸你現在就跟我坦白，否則後果自負！”
徐錫嘉轉回目光看向他，雙眼布滿血絲。他張了張嘴，還想辯解些什麽，最後在吳直的逼視下，終于頹然地垂下肩膀。
“吳叔，我很抱歉……但是，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徐錫嘉，我是個警察！別再跟我提無理要求。”吳直瞪着他。
徐錫嘉低聲說：“吳叔，讓我把所有事情安排好。”
吳直對上他的視線，過了會兒，沉聲說：“小嘉，我還能再相信你嗎？”
徐錫嘉仰頭，腦袋頂着牆壁。他喉頭吞咽了一下，緩緩道：“這件事一旦公開，我會身敗名裂。你讓我先安撫好身邊的人，可以嗎？”
吳直沉默。
徐錫嘉看向他：“吳叔，你等了這麽多年，還在乎這幾天嗎？”
吳直盯了他一會兒，說：“我會通知這邊的警察，以涉嫌從事黃-色-淫-穢活動，先把馮馨拘留。當年的舊案，我等你親口跟我解釋。”
“謝謝。”徐錫嘉道。
吳直放開他，轉身往走廊口走，沒走幾步，又回頭，指着他，心有不甘：“你太讓我寒心了！”
徐錫嘉沒說話，等他離開之後，又站了會兒，這才開門走進病房。
病房內，夏曦已經清醒了，看見他進門，連忙把手機藏到枕頭下，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徐錫嘉眉梢一擡：“藏什麽？”
“沒……”
“我看看。”徐錫嘉走到床頭，伸手探向夏曦的枕下。
“你別！”夏曦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徐錫嘉找出她的手機，看了她一眼，然後依次點開所有社交軟件。
夏曦伸長了手，卻被他一把按住，最後他找到兩條剛收到的短信——
“夏曦，葉竹青恢複記憶了。”
“我什麽都知道了，你回來，我就不告訴別人。”
夏曦見他已經看見信息內容，臉色一白，身體止不住顫抖。
徐錫嘉看向她，說：“葉竹青是誰？還有，這個號碼是誰的？”
☆、第 5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