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頭,卻發現霍岐城不見了
事?!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光潔的額頭上沁着細密的汗珠,鬓角的發絲已經打濕。臉色蒼白的厲害,連唇色也退卻了之前的嫣紅,變得透明而蒼白。他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她的異狀。“是不是哪裏疼?要不要去醫院?”
“沒事,我就是······”
話未說完,阮阮猛地僵住了。她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熱流奔湧而出,臉騰地一下子紅了,從脖子根到臉頰,甚至連透明可愛的小耳朵都沒能放過,紅的像染了胭脂。
“到底是怎麽了?”看着她這個樣子,霍岐城愈發覺得不好,連語氣裏都帶了幾分焦灼和沉重!
阮阮羞憤不已,偏生他還喋喋問個不休。她用力的撤回被他扣住的手,一時難以抑制心頭不斷湧上來的羞意,提起嗓子就喊:“還能有什麽,大姨媽來了,不行啊?!”
說完,趁着霍岐城還沒有反應過來,夾着雙腿一溜煙的往家裏跑去。
留下霍岐城,過了片刻,臉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暗紅。
因為這次大姨媽來的猝不及防且來勢洶洶,阮阮成功的兩天沒下床。期間過的日子,簡直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大夏天的外面溫度三十七度,她要關了空調裹着被子小腹上還貼着暖寶寶。一天三頓的喝家裏阿姨熬熱騰騰的紅糖姜茶,感受着姨媽在她小腹上開挖掘機,她疼的死去活來迷蒙間什麽時候把被角咬掉了一塊都不知道。
等到她滿血複活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以後的事情了,經此一役她元氣大傷,順帶着還沒有可愛的霍岐城可以調戲,因為那厮出國了。
生活過的百無聊賴,還好有翠翠這個小天使陪着她。
周末約了翠翠逛街,阮阮到的比較早,就在商場的咖啡館裏坐下來等她。
等到阮阮已經百無聊賴到猜了十二個進門的是男還是女之後,翠翠終于姍姍來遲。
夏日清涼,翠翠一身Chloe彩虹長裙勾勒出纖長窈窕的身軀,青春而充滿活力。渾身上下除了手上一個卡地亞的手镯外,再無配飾。
她喘着粗氣在阮阮的對面坐下,額頭上還有細細的汗珠。阮阮招呼侍應生過來,随手遞給她一張紙巾,嗔怪道:“能有什麽天大的事,慢慢來就好了,看你出的這些汗。”
翠翠摁掉額頭的汗珠,嬌聲道:“這不是怕你等太久了嘛!”
“怎麽過來的?”阮阮記得說她要從學校那邊直接過來。
“鹿鳴送我過來的。”
“鹿鳴?”阮阮疑惑:“你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翠翠這姑娘,脾性大。她哥哥擠兌她的時候總說她是除了一張臉,剩下沒有一個能拿出門去的。李立夫一直盤算着要多給點嫁妝也得把這小姑奶奶嫁出去,要不然受傷害的就是他。
鹿鳴比翠翠大了幾歲,但打小也是和李立夫混在一起,和翠翠之間倒也熟稔。這倆人的相處模式倒是和阮阮與霍岐城挺像,歡喜冤家型的,見面就掐。
翠翠臉頰浮上了點點嫣紅,似乎有些不自在:“本來關系就不錯好不啦?”
這不對啊?!阮阮看着翠翠幾乎要把頭埋進杯子裏的模樣,驚呼:“翠翠,你和鹿鳴好啦?!”
翠翠咬了咬唇,帶着點少女的嬌羞,輕輕的點點頭。
“什麽時候好的?你倆瞞的也夠緊的啊!還有,你以前不是頂頂瞧不上鹿鳴嗎,怎麽就悄麽聲的好了?”
“他那人,也沒那麽糟嘛!”翠翠小聲的嘀咕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讓阮阮八卦似的,趕緊轉了話題:“你別光問我呀,你和岐城哥怎麽樣了?!”
人家已經要夫妻雙雙把家還了,她這裏還是革命尚未成功的艱難狀态。阮阮有些心塞:“還能怎麽樣,就那樣呗?!”
拜邵勵勤所賜,他們這一群小夥伴都知道了阮阮和霍岐城之間的事。有事沒事都要拿出來調侃一下,順便八卦一下兩人的進展程度。只是,和他們想的不一樣,不是阮阮不答應霍岐城,是霍岐城繃着不答應阮阮。
“沒關系沒關系,男人嘛,就是要多考察考察!”翠翠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怎麽樣,咱們不在這待着了?”
“走吧,go shopping!”
這一下午阮阮沒買幾件衣裳,倒是買了不少家居用品。她的房子被翠翠收拾的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地方需要再修飾一下。
房子的再設計是交給翠翠的,什麽樣的擺設更适合房子的整體設計風格,沒有人比她更了解了。帶着阮阮一路逛下來,沙發,臺燈,電腦桌買了一溜。
買完了直接留了地址,讓他們下午給送過去。阮阮和翠翠匆匆吃了午飯,直接趕到了四季。等到家具們送來了,該擺放的擺放,該組裝的組裝,等到下午六點左右的時候,終于把所有的家具用品整理完畢。
阮阮把一個長頸花瓶放到餐桌上,環顧煥然一新的房子,精致而不浮誇,每一處都符合她想要的模樣。
她把翠翠抱在懷裏,用力的親了一口:“翠翠,我愛你!”
“如果愛我的話就請我吃飯吧,人家肚子都餓得受不了了!”
“好,走,想吃什麽随便點,我請客!”
☆、chapter39
霍岐城接到阮阮的電話,是在機場回城的高速上。長途飛行和連日的奔波讓他的聲音有些低落,即便是在接阮阮的電話,也是如此。
阮阮在那邊的聲音卻有些雀躍,她說她剛從家裏搬出來,辦了一個喬遷宴,時間就定在今天晚上,讓他一起過來。
霍岐城反射性的拒絕,阮阮溫言軟語的求了半天,他終于點頭。
挂了電話,阮阮回身看桌子上的那個大大的盒子,眼底有些醉人的流光。
京城八月天,晚上七點,黑影從天邊升起,吞噬了最後一抹霞光。萬家燈火依次點亮,交織成一幅人間煙火圖。
霍岐城按着阮阮給他的地址,一路行駛到樓下。
來的這一路他一直在觀察小區的環境,地處城市中心,交通便利,綠意盎然,關鍵是安保設施做的不錯,他心裏略微安慰。
一個單身女孩子,獨生在外,自然是越安全越好。
他按響門鈴,不過片刻,門豁然打開。阮阮輕笑淺怡的笑容躍入眼底。
因為是在家裏,所以她穿的很是簡單。淺粉色的短褲,和露出一截小蠻腰的T恤,走動之間,能清晰的看到她腰間的白膩。
他幾乎是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什麽習慣?!聽見敲門也不問一問就開門?!萬一是壞人怎麽辦?”
阮阮引着他換鞋,柔軟的長發有幾绺垂下來,多了幾分嬌俏:“什麽啊,我這不是知道是你嘛!”
過了玄關進到客廳,霍岐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之前的推測在這一刻得到證實,他聲音冷的厲害:“阮阮,既然是喬遷宴,那麽其他人呢?!”
場面瞬間被拆穿,阮阮也有些不好意思:“別人嘛,等一會再來。”
“等一會?”他嗤笑:“怕是他們會等到明天晚上再來吧!”
饒是阮阮再神經大條,也發現了霍岐城的不滿。她趕緊解釋道:“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咬着唇鼓足勇氣繼續開口:“今天晚上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
其實這個想法,在決定搬家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他總是用盡手段把她隔離的遠遠地,能夠單獨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這一次動用手段實在是迫不得已,誰讓他把她當瘟疫一樣,躲着藏着,甚至還逃到了國外去。
“阮阮,我和你說過,我不喜歡這樣。”他眉眼之間的冰霜冷厲可見,帶着咄咄的逼人之勢:“如果之前沒有和你說清楚,那很抱歉,是我的錯。但是葉阮阮,你聽好了,念在以前的情分,這次我不和你計較。我也希望,你這種手段,以後不要用在我身上。我霍岐城,承受不起!”
他究竟說的是承受不起這份心機,還是承受不起她葉阮阮呢?!
阮阮突然覺得一陣疲憊。
她為了今天晚上,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她希望能把最好的一切呈現給他,甚至為此,還特意和大嫂學了菜。
紅酒,鮮花,美食,她多希望能夠軟化霍岐城的心。但是現實給了她沉重的一巴掌,讓她疼的不能自已。
“什麽情分?!咱們兩個之間,談的上什麽情分?!”遽然出口這句話,成功的止住了要離開的背影。
他們之間原本就算不得親密,不過是憑着幾分意氣糾纏在了一起,她動了心,執意要和他繼續糾纏下去。她有着一腔熱血,卻忘了別人到底還願不願意和她再續前緣。
或者,她以為的前緣,不過是一場孽債。
“霍岐城,你丢下過我兩次。”她的聲音裏藏着嗚咽和難堪,像是不願意被發現似的,轉過了臉,只留下了一道側影:“湘河一次,土國一次。你現在走,就是第三次。我葉阮阮也要臉,你今日但凡走出這個門,我保證,以後絕不打擾你!”
她再勇往無敵,也不是神力女超人。
她會難過,會傷心,會覺得難堪,也會失去力氣。
那些念念不忘的過往,若是只有一個人糾結,那便不是愛情。而是,單戀。
“随你!”
門扉相扣合的聲音刺激的阮阮睫毛猛地一跳,如夢方醒般,她緩步移到桌子旁邊,将禮盒打開。
禮盒裏面是一套西裝。
深色的面料,每一處精致的剪裁都暴露在燈光之下。紐扣用的黑曜石,泛着燈色,流斂光芒。
這套西裝,是她親自飛到倫敦那家老店做的。兩年前她在他身上吐了一身,毀了他的一套正裝。她一直不忘,回來之前,特意飛去了倫敦,找到了那家老店。
那時候的她歡喜的像是一個傻瓜,想着一定要選一個最合适的機會把這件正裝還給他。只是她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尾!
一滴淚墜落,很快洇成一個圓圈,迥異于原本的顏色。阮阮的手輕輕的拂過西裝,猝然收緊,将正裝拽出來,狠狠的擲到地上。
而後,捂着臉慢慢的坐下來,小獸般低聲嗚咽開來。
霍岐城坐進車裏,臉色深沉的厲害,像是蒙上了一層暗影。漂亮的眼睛裏堆積着雲翳,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
他猛然發力,捶在方向盤上,吐出了一個艹!
而後,掏出手機給邵勵勤打電話。現在的他,迫切的需要一個發洩口,不然,他會被自己憋死。
電話被接通,那端傳來激烈的音樂聲和鼎沸的人聲,邵勵勤的聲音大的驚人:“喂?”
可以想象,若不是他的打擾,邵勵勤的今晚該是如何的香豔。
“出來陪我喝點,老地方。”說完,不待邵勵勤反應,直接掐斷了電話。
邵勵勤驅車到old time 的路上,心裏一路在罵娘。
想他折騰了小半個月終于拿下了今年為止最大的合約,正想盡情的放松一下,不成想讓霍岐城一個電話,全給毀了。
啧啧啧,那個36E的姑娘他盯了很久,馬上就要成功了好不好?!
進了門就看見吧臺上的霍岐城,他一路行過去,看見他手邊的清一色的空杯子,吃驚,這到底是喝了多少?
六子在旁邊探過頭來,用眼神示意他,順便悄聲伸出手筆畫了一下。
邵勵勤眯起了眼睛,之前的不滿一掃而空,他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在霍岐城的八卦面前,醉卧美人胸已經不重要了。
他在一旁坐下,驚動了霍岐城。他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來了?”
“敢不來嗎?二少呼叫,誰敢不從啊!”他和他貧着,順手接過六子遞過來的杯子,啜了一口酒:“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霍岐城舉着杯子看杯中的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嗬,這架勢是借酒消愁啊!邵勵勤松了松領口的扣子,大腦過了一遍,試探性的問道:“因為阮阮?!”
霍岐城沒有點頭,也沒有開口。但是一瞬間收縮的瞳孔,還是被邵勵勤敏銳的抓捕。他和霍岐城也是小三十年的交情,他的神色變幻代表了什麽,他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怎麽的,阮阮追你追的太緊了,你受不了了。”
不是受不了,是不能面對。每看見她一次,他幾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霍岐城的眼前閃現出他從她家離開時她瘦弱而受傷的模樣,心頭一陣鈍痛。
上一次在這裏是安撫阮阮,這一次在這裏是陪霍岐城喝酒。邵勵勤覺得,自己可以冠上一個新的稱呼了:知心大哥。
“我瞧阮阮那個架勢,不像是頭腦發熱,是真瞧上了你。”邵勵勤沉吟片刻,選擇性的說道:“你要是真不想和她有什麽,也別怕什麽少女心不好拒絕,直接和她說清楚。趁着她還年輕,趁早息了對你的心思,再找別的就是了。”
不知道前塵往事,邵勵勤想當然的以為,霍岐城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阮阮。
“不是不好拒絕,是不能。”終于,霍岐城開口。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或許是今晚的酒精作祟,也或許是自己壓抑了太久,希望尋找一個突破口。霍岐城微閉着眼睛,回憶起與她有關的內容。
良久,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他才停下敘說,唇角是一抹苦笑。
而邵勵勤直接覺得自己腦袋已經不夠用了:“艹,霍岐城你是不是禽獸?!人才多大,你就惦記上了?!”
是夠禽獸的,霍岐城暗想。
“那既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在這裏做出一副死人樣幹什麽?!還不抓緊把阮阮追回來。”這一點,是邵勵勤最為好奇的。
“勵勤,你不懂。”
霍岐城永遠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和害怕這兩個字緊緊的聯系在一起。
他打小無所畏懼,成年之後也并無什麽可讓他退縮。自信如她,即便是失去了先機,對于阮阮,他也有着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以為自己會做的很好,不會像周佑生一樣,讓阮阮陷入兩難的境地。
但事實證明,他也不過如此。
過去的兩年裏,他一直在回憶湘河的一切,最熬心的,是那日他不管不顧對阮阮吐出的狠話。
被嫉妒沖昏了頭腦的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能力,甚至失去了理智,字字誅心。每一日回想,都像有一把刀子在他的心頭雕刻,鮮血直流。
阮阮遠走大洋彼岸,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遍遍的回想。信誓旦旦願用全部的力量護她周全,卻不想有一日會傷她至深。他心心念念捧在手心的女孩子,受到了來自自己最猛烈的一刀。
從那個時候開始,霍岐城開始自信崩塌,開始恐慌,也開始了逃離和躲避。因為他不知道,會不會再有下一次。
所以當阮阮攜着毫不退縮之勢重新闖入他的生活的時候,他本能的選擇了逃避。
親手往最愛的人心口喂刀子的行為,傷人傷己。
而他,做了第一次,難保就會有第二次。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的遠離。
☆、chapter40
愛情就是這樣,惑了心智,失了信心,變得不像自己。
因為愛情而勇往直前,也因為愛情而踟蹰不前。
所謂痛徹心扉,所謂輾轉反側,所謂夜不能寐,說到底,不過是因為一句我愛你。
邵勵勤看着眼前頹喪無比的男人,失去了往日裏的驕傲,像是一只沒了鬥志的獅子,脆弱無比。
他沉了沉聲,道:“對于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是個外人,不好評述。但也正好因為我是外人,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說幾句。”
“很多事情我的确不懂,就像我不明白你明明喜歡,卻不去争取,甚至,還要一再的推開阮阮。”暗夜裏的燈光在邵勵勤的眼底堆積,凝成驚心動魄的潋滟:“你現在所有想的,都是你的自以為是。你有沒有去問過阮阮,問過她是怎麽想的?!”
看着他遽然變換的臉色,邵勵勤心裏跟明鏡似的:“你沒有,你就在這裏打着為她好的幌子,自以為是的做着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卻沒想過,這件事原本就是兩個人之間事情,你自己一個人做決定,對阮阮不公平。”
“再多的我也說不出來,但我給你提個醒。阮阮那丫頭我從小看到大,她有多勇敢就有多烈性。你這樣一味躲避,她要是真狠下心來,你這輩子都甭想在和她有什麽。周佑生那次,教訓的你還不夠嗎?!”
夜色迷離,邵勵勤猛地将杯底最後一口酒喝幹。
為了愛情生生死死的,可愛情到底是他媽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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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很不對勁,今天的boss像是中了邪似的,不對勁哦!
Mark觑着霍岐城的臉色,試探性的問道:“boss?”
“嗯?”霍岐城看也沒看他。
“你,昨晚上沒睡好嗎?!”其實這只是一個委婉的問法,他更想問的是,boss,你欲`求不滿了。
臉色黯淡無光,眼睛裏布滿血絲,黑眼圈已經墜到了下巴,看上去萎靡不振。最重要的是,boss一天犯了很多個不該犯的錯誤。
不是沒有睡好,而是根本就沒有睡。霍岐城将手裏的文件遞給Mark,疲憊的擰了擰眉心:“把這個交給辛銳,讓她盡快着手準備。”
“是。”
“順便,再給我沖杯咖啡。”
Mark退出了辦公室,整間房間裏安靜極了,只有加濕器和空調的嗡嗡聲,顯得房間更加安靜。
霍岐城把自己往椅背裏重重一摔,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的響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號碼,遲疑了一瞬,然後按下接通鍵。
電話那端的人說英語,但是帶着濃濃的口音。她問,請問是霍岐城先生嗎?
他定了定神,沉聲道是。
跨洋電話的信號斷斷續續,但好在那端的女聲很溫柔也很有耐心,讓霍岐城聽懂了這個電話的來意:她是土國坦布爾西郊一座小鎮的郵局人員,她們那裏有一張明信片,是寄給他的。她很抱歉,這張明信片是去年十二月份的,但是因為當時土國國內政局的混亂,這張明信片未能按時寄出,又因為中間各種各樣的原因,這張明信片丢失了。直到今天,他們在整理的時候找出了這張明信片,幸好上面有電話,她們第一時間和他取得了聯系,希望确認明信片上的地址能不能收到。
柔軟的女聲結束,是長長久久的沉默。女人以為電話中斷,很是疑惑:“喂,先生,hello?”
霍岐城心底抖的厲害,像是回過神來,嘶啞了喉嚨問她:“我能問一下,這張明信片,是誰寄給我的嗎?!”
“讓我看一看。唔,”女人似乎是在思考這個漢字讀什麽:“葉,哦,樹葉的葉。感謝老天,這個漢字在我所學範圍之內。先生,這張明信片,我們要給你寄過去嗎?!”
“是的,請按這個地址給我寄過來。”他有些急切的說道:“以最快的速度。”
接下來的兩天,好似尤其漫長。等到包裹送到手上的時候,他甚至有些喘息不過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張明信片,将會在他的生命裏掀起驚濤駭浪。
窗外大雨傾盆,澆灌着這座古老的城市。窗內一隅,霍岐城顫抖着手用美工刀打開外層的信封,輕輕一扣,掉出一張明信片。
映入眼簾的字跡再熟悉不過,幾乎一眼,他就确定了,那是阮阮的自己。
上面沒有什麽多餘的字跡,也沒有什麽祝福的話語,只有他的簡要信息,和她的名字。
再翻過來,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星空曠野,交織成夜色之中最閃耀的風景。
那一年在湘河,他對她說耀眼瑰麗的星空,約定未來的某一天,兩個人要一起去。
只是時光流轉,造化弄人,諾言空許。
郵戳上的時間是2015年12月28日,那一天,她該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給他寄出了這張明信片,用一種隐晦而虔誠的态度,期待着他的回應。
只是不曾想到,所有精心安排的一切,都敵不過命運的巨輪。
這一刻,霍岐城只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霍岐城何德何能,讓葉阮阮軟下身段放下自尊的追求!而他,又是何等的怯懦與卑微,因為內心的那點灰暗的想法,置阮阮于不堪的境地。
說什麽不能再傷害她,豈知他現在做的一切,已經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阮阮,阮阮,他急切的掏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到極致的號碼,電話那端回應他的,卻是機械的女聲。
阮阮關機了。
他傷害了她,現在所承擔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只是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她,親口告訴她那些他一直想對她說卻不曾開口的一切。
他霍然站起來,颀長的身軀投下長長的陰影,眼睛裏閃耀着耀眼的光芒。這一刻,他好似浴火重生,退卻之前的暗淡與隐晦,他又成了以前的他,驕傲而耀眼,令人奪目。
他簡單的收攏的辦公桌上的明信片,剛想給Mark電話讓他打聽出阮阮現在所在的位置,辦公室的門猛然打開,Mark略帶難色的看着他。
他心頭一凜:“怎麽了?”
“剛剛山莊那邊給我電話,說一個小時以前葉阮阮離開山莊。但是,現在聯系不到她。”
這個時候,Mark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這件事是一早就定好的,阮阮會到城西的溫泉山莊進行拍攝。因為她和霍岐城之間不一般的關系,所以Mark一早就和溫泉山莊那邊的經理取得了聯系,讓他盡一切努力,滿足阮阮提出的任何要求。
就在剛才,他接到山莊經理打來的電話。說阮阮上午在山莊進行了拍攝,下午三點從山莊離開。
但是今日京城有暴雨,她堪堪離開就下了起來。經理眼見雨越下越大,甚至沒有停的意思,念及Mark的囑咐,給她打電話,電話那端卻是關機狀态。
經理心下不安,從山莊出去的路并不好走,這麽大的雨,又擔心很有可能出意外。思來想去,他将心裏的不安告知了Mark。
霍岐城的臉在這一刻變得鐵青,透過窗戶,他凝視着不斷沖刷着的巨大雨幕,心頭一片恐慌:“立刻備車!”
大雨如注,很多主幹道已經有了積水,而且很多道路已經癱瘓。
霍岐城的車龜速一般的行駛在環線上,車窗外的暴雨已經有減小的趨勢,但依舊不小。
手機響起,他迅速的接聽,挂了電話的瞬間打開車門沖進雨幕之中。留下Mark的疾呼,但他充耳不聞。
六子在路口等着他,一輛黑色的哈雷停在路口,拉風極了。如果忽略車上那個穿綠色雨衣像一只青蛙的男人,這個畫面會更美好。
六子把鑰匙遞給霍岐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含糊道:“你着急忙活的讓我把車開過來,到底是怎麽了?!”
霍岐城沒有理他,拿過頭盔戴上,橫跨上車,車子很快消失在巷道之中。
留下跳腳的六子,一臉卧槽。馬蛋他出門沒帶錢好不好!?現在他要怎麽回家?走回去嗎?!
霍岐城是土生土長的京裏人,正是拜這個優勢所賜,他對于這個城市很多的小巷道很是熟悉。畢竟年少輕狂的時候,他可是一雙腳踏遍京裏每一寸土地的少年郎。
車子七拐八拐,竟然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行上了往山莊而去的必行幹道上。
雨滴穿透了他的衣服,貼在身上冰涼的厲害,連手指都開始發抖。他一路行駛,不敢開的太快,視線逡巡在路邊,希望能夠發現阮阮的存在。
行駛了很久,就到周邊城市的影子漸漸退卻的時候,他終于看到了阮阮的身影。
大雨傾盆,她縮在道路一邊的公交站牌下,牛仔褲挽到膝蓋,襯衣的袖子也被卷了起來。頭發被雨水打濕,沾在臉龐,襯得眉眼精致如畫。
她似乎狼狽,卻又有一種被暴雨摧殘過後的美麗,亭亭如玉,讓人移不開眼睛。
他調轉車頭,吱嘎一聲在她面前停下。
她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訝,雙手抱在胸前,眼睛裏瞬間充滿了警惕和不安,僅僅的盯着遽然停在她面前的人。
霍岐城下車,幾乎是急不可耐的摘下頭盔,随手扔掉,迎着阮阮因為驚訝而不自覺睜大的眼睛,長臂一伸,将她緊緊的摟進了懷裏。
☆、chapter41
阮阮從山莊出來,是叫了車的。但是上路不過一會,司機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說孩子生了急病。
當時阮阮在後座坐着,當機立斷的決定下車,讓司機去醫院看孩子。
阮阮為司機師傅着想,司機自然也為她着想。這會天陰沉的厲害,馬上就要有一場暴雨的樣子。而且他們所處的位置十分空曠,把她一個年輕輕的女孩扔在路邊也忒不厚道。
所以最後,司機師傅把阮阮放到了城鄉結合部的一處公交站牌下,才驅車朝着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開去。
那時候雨已經開始下了,阮阮原本期待着再叫一輛車,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沒辦法,她只能寄希望于不知道何時會出現的公交車。
雨越下越大,站牌下就那麽一點避雨的地方,随着雨勢的增大越來越不經用。不過一會,阮阮身上的衣服就被打濕了。
期待的公交車一直沒有來,她也不敢随意招手讓路邊的私家車停下來,只能硬着頭皮在這裏等,希望至少等雨停了。
只是沒想到,會等來完全沒有料到的人出現。
她整個人被霍岐城鎖在懷裏,以一種完全貼合的姿态,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劇烈跳動的胸膛,還身上傳來的涼意。
良久,霍岐城放開她,一手撫上她柔軟的臉頰,低啞着聲音問她:“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阮阮的腦袋還是蒙的,聽見他這麽問,反射性的搖頭:“沒有。你,怎麽在這裏?”
前幾天還對她疾言厲色恨不得這一輩子都不要相見的人,這一刻以一種親昵無間的态度出現在她面前。原諒她,她只是有點蒙,又有點不可置信而已。
霍岐城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手将她帶進懷裏:“有什麽事回家再說,這裏不方便。”
回家?回誰的家?
阮阮趿拉着拖鞋站在霍岐城位于春漾裏的家,房子很大,收拾的很幹淨,灰黑白三色為基調的房子,處處顯露着精致與低調的奢華。
霍岐城從浴室裏出來,便看到阮阮還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迷惑而茫然。
他兜頭把一條雪白的浴巾扔到阮阮的頭上,提醒她:“想什麽呢?還不趕快進去洗澡。”
阮阮愣了一下,想要說什麽,但是渾身沾滿雨水的感覺實在太糟糕。她咽下喉間想要問的話,拿着浴巾進了浴室。
熱水氤氲,被雨水濕涼的肌膚逐漸恢複了溫熱,阮阮痛痛快快的洗了澡,直到穿着浴衣出門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多了羞澀。
霍岐城聽見動靜,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有些扭捏的阮阮。
她柔軟玲珑的身軀被包裹在雪白的浴衣裏,與她雪白的肌膚交相輝映。頭發柔軟的鋪在腦後,修飾的她多了幾分女人的嬌媚。許是因為熱水的原因,她臉上的肌膚泛着淡淡的粉紅色,雲霞蒸蔚一般,襯得眼睛更亮,嘴唇更紅。
她這樣俏生生的立在那裏,如芙蓉出水。霍岐城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喉結滾動的聲音,以及身體某處,最誠實的反應。
他真是昏了頭了,才會一直放任自己一再推拒這樣的美景。
“過來喝點東西。”他向她招手。
溫軟香甜的熱可可入口,阮阮幾乎要呻·吟出聲。想想之前經歷的一切,現在簡直不要太幸福。
大半杯熱可可入喉,阮阮放下杯子。霍岐城問她要不要再來一些,她誠實的搖搖頭。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連空氣都開始凝滞。她抖了抖長長的睫毛,擡起頭看他:“霍岐城,你能和我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麽狀況嗎?”
她的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她總是要明白,這個人為什麽這麽的一反常态,才能做決定。
離的那樣近,近的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她長而密的睫毛,以及那輕微如蝶翼翩跹的抖動。霍岐城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柔聲開口:“阮阮,我錯了,對不起。”
阮阮握在胸前的手猛然收緊,将浴衣抓出一個大大的褶皺,猶如她的心一樣糾結。
“阮阮,我收到了你寄給我的明信片了。”經過了那樣漫長的歲月,它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的手裏。
明信片?隔得太久,但阮阮還是只用一瞬間想了起來。她有些無奈的開口:“現在才收到嗎?!”
“是的,現在才收到。因為中間出了太多的偏差,但很幸運,最後我還能擁有它。”
“然後呢?你想表達什麽?”
她語氣的灰心一覽無餘,霍岐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