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家風範,果然不同。
走了好長的路才見二門。往東繞過穿堂,又沿着游廊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了一個垂花門前。青衣小厮将轎子放下,躬身退了開去。兩個婆子打開了轎簾,那丫鬟扶着郭菀央下了轎子。進了垂花門,繞過一個大理石屏風,面前就是一個敞亮的大院子。前面是一排三間的大房,郭菀央心中明白,這是到了父親居住的東跨院了。
居中一間大門洞開,兩個丫鬟垂手而立,見一行人前來,齊齊躬身,說道:“公子萬安,小姐萬安。”
行禮完畢,一人打起門口的簾子。另一人就往屋子裏回話:“公子小姐到了。”
于是郭玥在前,央央居中,水芸香最後,三人凝神屏氣,魚貫而入。三人這才看清,前面正中黃梨木圈椅上,端坐着一個身着青衣的中年婦人。梳着高高的三環髻,上面是一副水藍的寶石頭面,樣式倒也不甚繁複。上身是蒼青花卉吉祥紋樣鑲領霜色吉祥紋樣暗花緞面對襟褙子,下面是群青百褶裙,雙眉斜飛入鬓,眼角卻微微有些下垂,這臉型神色上便生出幾分冷厲來。
一行人都明白,這就是郭銘的正房妻子丁氏了。當下上前拜見。見一行人跪下,丁氏将手中的茶盅放下,臉上露出笑容,說道:“遼陽到此,路上也辛苦,都起來罷,別多禮了。”又招手,說道:“玥哥兒,你先過來。”
雖然說不必多禮,但是一行人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來。郭玥小心翼翼上前,說道:“見過母親。”
丁氏将郭玥拉近前,仔細打量了一番,說道:“果然是很俊秀的孩子……你父親也不知怎樣想的,這樣的孩子,居然生生的藏了十年……卻是将母親置于何地呢?”
郭玥不敢回話。丁氏抹了一把眼淚,又笑道:“都十歲了……可曾讀過書不成?”
郭玥恭敬回答道:“回母親,剛剛讀了《四書》。”
丁氏眉毛一擡,說道:“你父親雖然将你們藏起來,倒也是舍得與你花錢。是請了專門的先生在家教導的,還是找了一處私塾搭夥?”
郭玥低頭,說道:“回娘親。不曾請過外面的先生,學的些須學問,都是姨娘教的。”
丁氏将眼睛移向站在邊上有些不安的水芸香,颔首說道:“水姨娘。想不到你竟然是讀書識字的。”
水芸香見主母這般說話,心中不安,當下說道:“回太太。水芸香也沒有讀過多少書,不過是當年父親在教授哥哥們的時候跟在旁邊,略略識得幾個字罷了。見兩個孩子漸漸長大,耽擱不得,于是略略教了他們幾個字罷了……好在現在他們能在太太身邊聆聽教導,那是超過在奴婢身邊一萬倍了。這是他們的造化,奴婢歡喜得不得呢。”
丁氏見水芸香自居奴婢,臉色不由放和緩了一些,說道:“你既然給郭家添了一子一女,我做太太的,自然不能委屈了你。撿日不如撞日,等下你與我一道去見了老太太,禀告老太太之後,我就擡你做姨娘。”
水芸香慌忙跪下謝恩。丁氏将手擡了一擡,說道:“也罷了。你既然是讀書識字的,也應當知道一些規矩。像之前的迷惑夫君、私養子女的行為,是萬萬也做不得了。我們郭家,好歹也是侯爵府邸,哪裏能有這等荒唐事!也就是我這個泥塑性子,好說話也就罷了。如若換成其他太太,指不定怎麽處理這件事呢!”
Advertisement
水芸香聽丁氏這樣說話,眼睛裏淚水已經滾來滾去。她強自忍住,低聲說道:“太太教訓的是。”
郭菀央低眉斂目,沒有說話。心中憤憤不平,不過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凡事都是女子的錯,男子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凡事都是小妾的錯,主母是沒有任何錯誤的。自己不能與這個時代對着幹。
忍着。
丁氏見水芸香服軟,笑了一笑,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說道:“這南京家中,事務也特別多。這些日子又因為老侯爺身子不爽,老太太不想管事,因此将整個侯府的事務都交給我來打理。人的精力總是有限,将侯府打理好了,老爺這邊的服侍就難免放松了。老爺身邊雖然還有兩個通房,然而卻都是不怎麽懂事的,前些天我才逐了一個出去。你來了正好,也與我分擔一些。”
這段話說得有水平。第一是炫耀,炫耀自己得到家族重用;第二是警告,警告水芸香不得再度狐媚;第三卻是籠絡,要将水芸香牢牢的籠在自己身邊。
水芸香低聲說道:“太太如此,奴婢自當肝腦塗地。”
丁氏滿意的大笑起來,說道:“你說什麽呢?不過是想要你來幫忙管理一些我們這個院子裏的雜務,幫忙服侍一下夫君罷了。如何說得上‘肝腦塗地’四個字?這話太過了,人家聽見了,指不定怎麽笑話我呢!”卻沒有再糾正水芸香說的“奴婢”二字。
将水芸香的事情處理妥當,這才回過眼睛,打量着郭玥,又笑着問道:“玥哥兒,你的學業是不能耽誤的,等明日就到家塾那裏念書罷。家塾裏執教的都是名家大儒,你學問也好早些有進益,總比窩在家裏讓姨娘教着強。”
郭玥答應了。水芸香又親切的問他喜歡吃什麽,喜好那種顏色的衣服,是否學過弓馬功夫。又鄭重說道:“你身子孱弱,可是你爺爺又是馬上得到的爵位。既然是老侯爺的嫡親孫子,你須記得,得花點功夫在騎射上,否則就是給郭家丢臉了,你可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