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早就看見屋子裏的熱鬧,鵝蛋臉兒就上前,一邊行禮一邊問道:“母親,可是妹妹弟弟來了麽?”嬰兒肥也上前,笑着說道:“母親,弟弟妹妹來了,您可不能見異思遷見了更好的就将我姐妹放一邊……”
丁氏笑着罵道:“哪有這般說話沒規矩的。你好歹也讀了幾天書了,這些成語不能亂用,你難道不知道麽……你妹妹可是知書達理的,別叫妹妹笑話了去。”
丁氏見鵝蛋臉兒鼻尖上挂着兩顆亮晶晶的汗珠,當下責備道:“怎麽又在太陽底下亂跑了?”掏出手絹給她擦去了汗珠,笑着對郭菀央郭玥說道:“這是你們的兩個嫡親姐姐。這是三姐,名叫蔓青。”又指着嬰兒肥說道:“這是你們的四姐兒,名叫蓮珠。”又對兩個女兒說道:“這是四弟,玥哥兒。這是你們七妹,菀央。名字你們早就知道了。”
郭玥與郭菀央忙行禮。郭蓮珠急忙伸手将郭菀央扶着,笑道:“你們倆是母親的心肝兒寶貝兒,我可不敢要你們來行禮,萬一累着了,母親要生氣的。”
似乎是覺得自己講了一個非常動聽的笑話,郭蓮珠就先大笑起來。郭蔓青笑道:“就你話兒多。”
郭蓮珠笑道:“還不是麽?聽說母親要将弟弟妹妹接回京師來,我就先惴惴不安等着了……你看,我向母親央求了多少次,情願拿兩朵珠花來換妹妹頭上的這一朵,可是母親就是不肯。等妹妹一來,母親就立馬拿出來給妹妹了……你說我能得罪妹妹麽?”聲音嬌憨着呢,但是聽起來,似乎帶着刺兒。
郭菀央心中咯噔了一下,明白這個郭蓮珠的意思了。這個四姐姐,一邊是在向自己示威,向自己展現她與嫡母的親熱關系,另一邊卻是來試探自己是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主呢。當下含笑說道:“四姐姐如果喜歡這朵珠花,又願意交換,那麽妹妹就讓與姐姐又何妨。母親與三姐姐都在場,難道妹妹還擔心四姐姐欺負妹妹不成?”伸手就要将珠花摘下來。
郭菀央這話也沒有多少意思。不過就是給郭蓮珠說明白了,你要欺負我,要賴我的東西,我可不怕向母親告狀的。聲音很客氣,綿裏藏針呢。
郭蔓青伸手攔住郭菀央要摘珠花的手,笑着說道:“七妹妹你別聽你四姐姐的。她是出名的見異思遷,今天說與你換,等明天就變了主意,又要鬧着換回來,到時候總要将你鬧得不勝其煩。再說了,我們馬上要去見祖母了,難不成還花時間再梳發式插珠花不成。”
卻聽丁氏含笑說道:“蓮珠,你不許再胡鬧了。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卻是一直在我身邊長大。這十多年功夫,就夠你便宜了。你妹妹初次見嫡母,母親就是給她多準備一點好東西,那也是十年的補償。難不成你做姐姐的,還為這個與妹妹計較不成?”
郭蓮珠吐了吐舌頭,說道:“母親教訓的是,女兒不敢再胡鬧了。”
丁氏當下就站起來,說道:“既然都準備妥當了,我們現在就一起去見侯爺與老太太。”卻聽郭玥恭聲問道:“母親,父親大人現在在外面麽?”
丁氏含笑說道:“你倒記得你父親。他今日出門,原先說是酉時之前回來的。既然等不到,那就不用等了。我們先去見了侯爺老太太。”
當下就帶着一群人出去了。
出了東跨院,過了穿堂,前面就是一個暖閣。過了暖閣,前面就遠遠看見內儀門了。過了內儀門,前面又是一個極大的院子,正前方就是五間大房,當中一間屋檐下挂着一個牌匾,上面寫着“養榮堂”幾個大字。卻不進養榮堂,丁氏帶着一群人從養榮堂邊上的經過,穿過了游廊,前面又是一個小小的院子。正對着前面就是一排五間房子,臺階上抱廈裏,站着十餘個穿紅着綠的丫鬟,屏聲凝氣。卻有屋檐下的一只鹦鹉,撲棱棱的扇動着翅膀,怪聲怪氣的叫道:“有客來了,有客來了。”
郭菀央知道,這總算到了祖父母的起居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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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先一個丫鬟,含笑迎接上來,低聲對丁氏說道:“二太太來得好巧。老太太還剛午睡睡醒,老侯爺的精神頭也不錯,正在裏面喝着人參湯呢。”
丁氏含笑道:“侯爺精神不錯就好。”說話之間,已經有丫鬟進去禀告了。悄聲小跑出來,說道:“老太太請太太前去相見呢。”當下一群人就進去了。
這起居室格局,與丁氏的房屋,又有些不同。當先就是一面蘇繡屏風,黃花梨木做的架子,上面繡的是“虎嘯群山”。從屏風邊上繞過,就看見當前的一張黃花梨木翹頭大案,上方懸挂着一幅山水。不能辨認作者,只覺得筆力遒勁,知道定非一般名家。邊上挂了一副對聯,上面寫着“不生事不怕事自然無事,能愛人能惡人方是正人”,落款竟然是宋濂。大案邊上有兩張黃花梨木圈椅,大案的左右前方,擺着數張黃花梨木官帽椅。左前方屋角裏,擺着一個極大的米色釉貫耳瓶,郭菀央遠遠看去,那依稀是宋代哥窯出産。上面插着幾支絹絲紮的梅花,正在怒放。
而另一邊,卻放着一個黃花梨木五足帶臺座香幾,上面擺着一個紫銅麒麟香爐,正袅袅的燃着檀香。
此時右邊一張圈椅之上坐着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穿着姜黃纏枝蓮紋刺繡鑲領赤金花卉紋樣緞面對襟披風,下面是赤金撒花緞面蔽膝姜黃底子馬面裙,青色勒子上綴着一顆碩大的藍寶石。雙目微合,嘴角下抿,不怒而威。郭菀央知道,面前這人,就是定國侯郭英的夫人,自己的祖母馬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