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包着什麽,太監恭恭敬敬的遞到他面前,“爺,這是宮外頭現下姑娘們最喜歡的發飾,還是天然居裏頭的。”

那天演武場裏這位爺狠厲的一面震懾了許多人,其中包括了他,當面前的這人找上他要去宮外買個簪子時,他吓得都快尿褲子了。

趙隽寒将藍布掀開,看見裏邊的做工精致的金色發簪,眉眼舒展,露出了淡淡的滿意的神色,他将腰間別着的銀袋丢到太監懷裏,“夠不夠?”

太監不敢要,“爺,這…不合适。”

“給你就拿着。”

小太監捏着錢袋子,沒舍得再交出去。

趙隽寒緊緊握着發簪,寶貝的很,越過小太監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也不知道和鈴看見了會不會喜歡?

☆、18.脅迫

睡前,和鈴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沒有幹,清麗的小臉因為剛剛沐浴過的緣故還透着一股紅暈,她穿好了衣服,才對門外的人說:“你進來吧。”

深更露重,趙隽寒在門外也站了好一會兒了。

這些天他們都是這麽過來的,一個在裏面沐浴,另一個就站在門口等着,不過絕大多數時候她是不用等上很長時間的。

趙隽寒推門而入,衣袖裏藏着的手中握着簪子,他想把手裏的簪子給她,但又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和鈴近來心情很好,在司膳堂沒有人為難她,也沒有再遇見宋端,這對她來說都是值得開心的事,她的差事說不上輕松,但也不繁重,閑來無事還可以教趙隽寒寫寫字,自己也可以讀上幾本醫術。

不過,這些日子來,趙隽寒的字進步飛速,寫的是越發好了,漸漸的也有了自己的筆鋒,只不過練字始終是個長久的事,這一時半會的還成不了大家。

和鈴拿着幹布擦拭着頭發,她見站在原地發愣的趙隽寒,笑了笑問:“今晚不練字了嗎?”

趙隽寒回神,目光落在她的發絲上,想象着簪子插.在她發髻時的樣子,“不練了,累了。”

和鈴一怔,認識他這段時間來,從來沒聽他說累過。

“那你就早些休息吧。”

和鈴擦幹了頭發就開始收拾床鋪,他站在她身後,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喉嚨幹澀,下定決心般開口喊了她一聲,“和鈴……”

和鈴回頭,生動明亮的一張臉對着他,“恩?怎麽了?”

趙隽寒緩緩擡起手,臉上閃過局促,心裏頭還有些緊張,他張開五指,金簪攤在他的掌心中,“送給你的。”

和鈴一向是樸素的,幾乎不見她有什麽首飾,可這并不代表她不喜歡,她的眼神亮了亮,從他的掌心将簪子拿了過來,不确定的問:“真的是送給我的嗎?”

他點點頭,松了一口氣,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喜歡的。

和鈴笑開了,“謝謝你。”

趙隽寒見她笑了,自己也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了,“你喜歡就好,我幫你帶上吧。”

和鈴指了指自己松散且半濕的頭發,“怎麽戴?”

趙隽寒被她的話一睹,耳朵漸漸紅了起來,不過沒有被她發現,他輕咳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是我沒注意,明早吧,我幫你戴上。”

“好。”

第二天一早和鈴就全然忘了昨晚趙隽寒說的這一茬,她坐在銅鏡前,用木梳打理自己的頭發,盤了一個簡單的發髻,趙隽寒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發絲,他垂着眼,神情認真,将簪子推進她的發絲裏。

他笑了一下,像是很滿意。

和鈴的身子僵了僵,鏡面倒映着他的臉,她問:“好看嗎?”

“好看。”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

和鈴輕笑,一字一句的,無比的認真的回了一句,“謝謝你。”

趙隽寒斂眸,伸手想碰碰她的側臉,卻又生生的收了回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

三天後的春狩,聲勢浩大,在京郊的狩獵場。

趙隽寒是讓趙貴妃暗中帶進去的,除了宋端,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狩獵的随行人員往年都是由宋端來草拟,這一次也不例外,趙隽寒的名字是他加上去的,這樣也不怕事後元帝來查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宋端是個好師傅,同時也是個殘酷的不會手下留情的師傅,狠辣的教習方式,讓趙隽寒吃了不少苦頭,背後和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傷口,但他學到的本事也是相應的。

春狩是帝王尋樂的一個方式之一,若說大的意義那也是沒有的,不過每年春狩的時候都能在狩獵場裏“撿到”不少美人,別有用心的人從來都多的很。

也許是因為趙世棕在邊疆大勝的消息,今年的春狩元帝的興致格外高,一行人上午到了狩獵場,帳篷早早就搭建好了,狩獵在下午才算正式開始。

春狩是世家子弟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如果能入了元帝的眼,飛黃騰達不是難事。

元帝這次帶的嫔妃不多,也就趙貴妃和皇後兩個人。

午時,趙隽寒早早就等候在宋端約好的地方,正午的日頭很烈,縱使是在春日,也依舊讓人覺得很熱,兩人約好的時辰就是在午時,宋端應該是有事要吩咐他。

趙隽寒多等了半個時辰,宋端才遲遲而來。

宋端說話還是那麽陰陽怪氣,用詞客氣,語調敷衍。

“三殿下久等了。”

趙隽寒抿唇,嘴角是挑不出錯來的笑,“無礙。”

“督主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宋端瞥了他一眼,也懶得裝樣子,裝過頭就顯得刻意,他眼睛裏帶着淡笑,直視着他,“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除了春狩你再別的時機能讓元帝看上你。”

“我明白。”

“你明白沒有用,你還要抓住這個時機,今年春狩最金貴那個獵物是一只白狐,射中了它,你三殿下的地位還有所有榮譽都會回來。”宋端漫不經心道。

趙隽寒垂下眼簾,“謝督主提醒。”

宋端話鋒一轉,笑容惡毒,“不過,狩獵場裏你還要做到另一件事。”

“什麽事?”

“射殺常謙。”他輕聲道。

趙隽寒臉色一白,頓了半晌,聲道跟啞了似的。

常謙是個好官,年四十,清白高潔的名聲是響亮的,在大理寺任職,官位不大,但他在民間的聲望極高,平民總是愛戴他的,常謙曾平反了許多冤假錯案。

這個人,平心而論,趙隽寒是不想殺的。

“怎麽?你不願意?”

趙隽寒擡眸,“願意。”

宋端笑瞳孔深邃,笑意更深,“那本督就等着三殿下的好消息了。”

宋端離開的步子又收回來了,他問:“對了,那天讓殿下心甘情願叩首百下的宮女如今身處何方?”

趙隽寒鐵青着臉,手掌握拳,沒有開腔。

宋端也沒真的打算問出個什麽結果,畢竟他要是想知道太容易了。

不過是給趙隽寒一個警告和威脅罷了。

☆、19.狠心

常謙在大理寺任職二十餘年,如今的官位不大不小,居正五品,春狩的随行人員中往年裏都沒有他,今年是宋端特地将他加上名單的。

常謙在大理寺身兼數職,不僅要查審案件,而且還要抓捕犯人,所以他也不是孱弱的文官而已,自保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趙隽寒想要殺他,只能暗中下手,通俗點來說就是用陰損的招數,偷襲也好,以少勝多弄死他也好,總歸不是光明正大的殺人。

宋端不是拿常謙來試探他,而是真的在磨鋒利他的爪牙,既然當了他的師傅,他這個徒弟也總要回報。

過了午時,元帝和一衆陪行之人都整裝上馬了,趙貴妃等女眷留在帳篷中,等着晚上的獵物即可。

元帝老态龍鐘之象初顯,他雙手拉着缰繩,對身旁的衆人笑了笑,放言道:“今日誰能一舉射中白狐,朕必定重重有賞!”

策馬揚鞭,馬蹄落在草地上發出陣陣聲響,震耳發聩,氣勢如虹。

元帝周圍不僅有侍衛的保護,在暗處還有暗衛以防萬一,至于其他的人,進入林子的那一刻就散開來。

趙隽寒一開始就藏在隊伍的最後,他的視線鎖在常謙的後背,緊緊盯着他,心裏面計算着最快又不會讓人發現的法子。

圍獵場很大,如果不看緊一點,是極為容易就跟丢的。

常謙的警惕性比普通人要好很多,早早就發現自己身後有人跟着,行了一段路程之後,他發現身後跟着的人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拉住缰繩,馬兒長啼一聲,停在原地。

常謙掉了個頭,見了眼前面生的男子,開口問道:“閣下一直跟着我,欲意何為?”

圍獵場嚴防死守,根本不可能進入刺客這樣的人,随行之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身份都不低,只是這個一直跟着他,真是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趙隽寒擡眼,收起眼睛深處中的情緒,“是我唐突了,常大人見諒。”

常謙驚訝,“你認得我?”

趙隽寒輕笑一聲,駕馬往常謙的身邊靠近了些許,他說:“大人的名聲怕是全京的人都知道,我仰慕大人已久,今日有幸能見一面,是我情難自禁了。”

常謙的防備心落了一些,畢竟是在皇帝的地盤。

“不知閣下在哪裏當值?”

趙隽寒直視着他,回答道:“在刑部任員外郎一職。”

常謙點點頭,也算是自己的同僚了,雖然不在同一機關裏頭行事,不過刑部和大理寺有時候也會合并查案。

他瞧眼前的少年郎,外形出色,談吐得體,若腳踏實地的拿真本事做事,将來必定成大器。

常謙當年科舉入仕的名次并不好,在六部裏頭混了幾年,後來被曲元提拔調入大理寺,一幹就是二十多年,官位不上不下的,不過好在他對這些不看重,能破冤假錯案就最好不過了。

“打獵兩人同行畢竟不方便,我便先行一步了。”

趙隽寒颔首,“那在下也不打擾常大人了。”

常謙揚鞭揮在馬的屁股上,駕馬朝趙隽寒相反的方向去,趙隽寒眯眼,手裏頭握着的弓箭慢慢收緊,他慢慢的擡高手臂,手上越來越用勁,弓箭射出去的那一刻,他腦海竟然是宋端那張洋洋得意的臉。

趙隽寒并沒有手軟,或者說他不覺得會因為常謙是個好官就不殺他,他要一點點往上爬,這條路注定是要踩着白骨的。

想和不想是一回事,做與不做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打了不好聽的比喻,他現在必須唯宋端馬首是瞻,宋端要他做什麽,他就必須做什麽,他要讨好宋端,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趙隽寒嘴角漾起一抹嘲諷的笑,至于常謙,朝堂上不會缺清官好官,天底下的讀書人那麽多,還找不出一個出色的?

箭尖準确無比的射中了常謙的眉心,幾乎是同時,他整個人就從馬上跌落在地,黑色的官袍上沾上了地上的樹葉,他正面朝上,涓涓的血從眉心流出來,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這樣一看威嚴的五官就更加可怖了。

當真是死不瞑目。

跟蹤他、故意讓他發現,又順手推舟的同他交談不過都是為了降低他的防備心,如若不然在趙隽寒方才擡起手的瞬間,他就會有所發覺。

趙隽寒從馬上跳下來,似乎是嘆了一口氣,半晌後,他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的将他的眼皮給阖上了。

上馬,飛快的離開這裏。

他只要做到宋端吩咐的事就好,其他的事情宋端自己會解決好。

這一片林子是狩獵西區,宋端曾暗地裏故意放出消息,白狐出沒在西區,所以這一塊的人不會少,弓箭也會亂射,無意射中了人也情有可原不是?何況是誰射中的也查不出來。

而真正的白狐在東區,這是宋端告訴他的。

趙隽寒騎着馬頭也不回的朝東區去,相比西邊,這裏聲響确實小了些,白狐精明,白日裏出來覓食都是小心翼翼的。

趙隽寒放慢了步子,仔細的搜尋着,沒先看見白狐,反而見到了宋端。

宋端的身軀高大,他騎着一匹通體火紅的駿馬,他身上穿的也是紅色的衣袍,一眼望去張揚的很,趙隽寒是見識過他的武功的,只能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深不可測。

宋端彎了彎唇角,吐字問道:“事情辦好了?”

趙隽寒點頭,只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是。”

宋端很滿意,笑容擴大,聽不出他話裏的情緒,“很好,本督果然沒有看錯你,這個常謙總是和西廠的人過不去,非說本督辦的都是冤假錯案,如今死了,真是讓本督快意。”

趙隽寒微笑,“恭喜督主解決心腹大患,得償所願了。”

宋端視線冷了冷,眯眼打量他,哼了一聲,說變就變,“狼心狗肺的東西。”

趙隽寒不為所動,“督主教的好。”

宋端性情不定,這會就又笑了起來,哈哈大笑,“不愧是趙貴妃挑的人,本督也真是很久沒看見你這麽沒人性的東西了。”

趙隽寒垂眸,耳朵動了動,在他的東邊聽到了些明顯的聲音,他臉色一變,顧不得宋端的話,轉身,擡手就朝那個方向射了一箭。

宋端是和他同時出手的,兩人的箭射中了一個位置,就是白狐的肚子,分不清誰射死的。

宋端的臉色就更臭了,連話都懶得再跟趙隽寒說,轉頭就離開了。

趙隽寒沒看他,行到白狐身邊,彎腰伸手就揪起白狐的皮毛,一手的血也不在乎,他将白狐放在馬背上,駕馬朝狩獵場的出頭而去。

元帝等人已經比他要先,宋端也人模人樣的站在了元帝身邊。

元帝見了趙隽寒手裏提着白狐的屍體,又細細的看了看這個人,皺眉,這人他都沒有見過,怎麽混進來的?

宋端先一步開口,“三殿下果然厲害,拔得頭籌。”

元帝心裏咯噔一下,難怪這人面孔有些熟悉,竟然是自己的兒子,他一向對這些個子嗣不關心,再說,他的兒子實在太多,關心不過來。

元帝咳嗽了兩聲,“一眨眼,皇兒都這麽大了,真是好樣的。”

宋端笑了笑,像是在解釋,“三殿下生母早逝,趙貴妃見他可憐,便照顧了好些年。”

“朕以前怎麽沒聽她說過?”

“皇上日理萬機,趙貴妃怎麽能拿這些小事打擾您呢。”

元帝聽他唱戲般的說辭,心裏也清楚了,這是要擡舉他這個皇子?

不過他見了自己這個陌生的兒子,也不厭惡,單是這張出塵的臉就讓他看着舒心。

趙隽寒适時上前,單膝跪地,“兒臣參見父皇。”

元帝沉吟,做了決定,“起身吧。”

他和顏悅色,“朕剛剛已做下承諾,射殺白狐者,重重有賞,你想要什麽?”

趙隽寒低着頭,沉默了一下,“兒臣想要報答趙貴妃的恩情。”

“你是想認她為母妃?”元帝的語氣低了下來。

“正是。”

元帝擺擺手,“容朕想想。”

皇子過繼不是小事,他要好好考慮考慮。

…….

劉晉步伐匆匆,掀開簾帳,俯首不敢看高座上的人,“督主,已經查清楚那個小宮女是誰了。”

宋端揉揉自己泛着疼的額頭,聲音淡淡的,“叫什麽呢?”

劉晉答:“那宮女是今年新進宮的,名喚和鈴。”

宋端的手指僵了僵,整個帳篷剎那死寂了下來。

☆、20.3.28

春狩這天, 總的來說,宋端的心情還是不錯的,元帝對趙隽寒的突然出現并不反感,他說仔細想想, 不過也是拖延之詞,最終的結果也是可以預見的。

元帝不會不同意,他寵趙貴妃,可以說是毫無底線的寵愛,只要不妨礙他自己的皇位 , 沒什麽不能答應的,再者,元帝對皇後一族獨大的場面早有不滿, 多一個人制衡未嘗不是好事。

趙隽寒今天的表現談不上出彩, 中規中矩而已,只不過他能毫不猶豫的殺了常謙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當真是足夠狠。

宋端躺在椅子上, 翹着左腿,一只手撐着自己的頭, 淺淺笑了起來,說來常謙還真的不能怪他, 他和常謙井水不犯河水, 他沒必要因為幾個案子就去殺了他。

真正想殺常謙的人是元帝, 明裏暗裏指示了好幾次, 再不解決了他這個西廠督主的位置也不用當了。

元帝不待見貪官污吏, 但也不喜歡這些個義正言辭的清官,元帝容忍了常謙好多年了,奈何常謙不開竅,還是不怕死的直谏,常常将元帝說的面紅耳赤,有事沒事就翻舊案,他這樣的人不适合在官場中摸爬滾打。

宋端的好心情持續到晚膳之後,他在帳篷裏頭休息,看看書晃晃腿,惬意的很。

劉晉在帳篷外,尖尖細細的聲音傳來,這個時候宋端才想起來自己讓他去調查了那個宮女的身份。

宋端沉聲讓他進來。

劉晉戰戰兢兢的,惶恐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變,他說:“督主,那個宮女名喚和鈴。”

有一剎那的時間,宋端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他繃着身體,忍下胸腔中翻湧着劇烈的情緒,又問了一遍,“你說她叫什麽?”

劉晉不明所以,只得重複,“督主,您讓奴才查的那個宮女叫和鈴,現今在司膳堂當值。”

宋端在心裏默念,冷靜冷靜,他端起手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他想着,應當是同名同姓吧,哪有那麽巧的事,再說了,他也已經好多年沒有聽過“和”這個姓氏了。

和鈴、和鈴,這個名字多少年也再也沒有聽人提過。

“還有呢?”宋端的聲音似乎在抖動。

劉晉只能照實了說,“這個宮女是杜家送進來的,這和鈴無父無母,算是個孤兒,自小就被她這個大伯接回京裏養着。”

“杜家?”宋端的心裏說不上是失落還是慶幸。

劉晉以為他是想知道的更多,于是繼續說:“這杜家家主同和鈴的父親是知己好友,是拜過把子的兄弟。”劉晉像是想到什麽,拍了下腦袋,說道:“說來這和鈴的父親,還是皇上親自下旨賜死的,當年她父親是太醫院裏首席禦醫,醫術是出了名的好,師從華山的顯善先生,可他當年也是犯了殺害皇嗣這樣的大罪賜死的,這和家才落沒下去了。”

宋端的一顆心一直往下沉,沉到谷底,像是有個尖銳的錘子生生的砸在他的心口,他輕輕動彈一下都疼的不能說話。

手中的杯子慢慢滑落下去,砸在地上發出尖銳的響聲,宋端的失态全然讓劉晉看見了,他立馬跪了下來,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

宋端大手一揮,矮桌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扔在地上,宋端臉色難看的要死,一雙眼睛喪失了原本的光芒,他吐字,一字一殺機,“滾出去。”

劉晉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說,這分明就是發脾氣的前兆,這督主輕易不發火,真正有了火氣,不見血那是不會罷休的。

劉晉麻溜的從帳篷裏出去了,出去之後深呼了一口氣,在督主身邊幹活還真是要小心啊,稍有不慎小命就不保了。

劉晉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伺候宋端沐浴的宮人,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今夜小心着些,督主心情不佳,這邊一點差錯不能出。”

宮人一聽連連點頭,“奴婢知道了,謝公公提醒。”

“進去吧。”

宮女端着洗漱用品進了帳篷,劉晉還沒走遠,就又聽見裏面的一聲巨響,接着就是怒氣滔天的聲音,“滾!任何人不準進來,通通給本督滾!”

把宮女吓得立馬就出來了。

劉晉心裏咯噔一聲,自己剛剛也沒說什麽,怎麽就惹得督主火氣這麽大。

他只簡簡單單說了那個小宮女的身份,按道理來說應該什麽事都沒有啊,真是奇怪了。

宋端把能砸的東西全都給砸了,還覺得不解氣,怎麽會是她?!

為什麽會是她!?

他以為她早就死了!

和家倒臺的時候,宋家也是自身難保,根本沒法子救,他進宮後,在宮裏站穩了腳跟,也派人去打聽過,得來的消息全都是死了,一把火将和家燒的幹幹淨淨,什麽人都不剩了。

難怪他說第一次看見她就覺得她眼熟,覺得她長得像“她”,死也沒有想到真的是她!

宋端回想自己之前對她做過的事,真想狠狠打自己一頓,他踹過她的肩,甚至…..甚至還拿刀把她的臉給割破了,蠻橫的不讓她治傷口。

還有件事,他都不敢回想,當初如果不是趙隽寒,他是真的想殺了和鈴的。

還好……還好,人沒事。

宋端挫敗的跌坐在地上,十幾年來頭一回手足無措,很多事情他都記不太清楚了,只是她小時候的事他都記得。

姐姐當年生下和鈴的時候,他年紀也還不大,十幾歲,對這個軟軟萌萌的外甥女很是喜歡,她整天的睡,偶然會睜開眼看看他,然後呀呀的對他笑起來。

那一雙眼睛大大的黑黑的,望着他的時候好看極了。

再大一點的時候,她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頭追着跑,小孩子說話還口齒不清的,“舅舅”兩個字喊得卻可标準了。

他帶她放過風筝,背着她上過街,那曾經也是讓他寵在手心裏的小姑娘啊。

宋端輕輕閉上眼睛,低低笑了起來,笑容苦澀,也不知這是老天爺對他的福待,還是懲罰。

…….

常謙消失了,最先發覺的人是曲元。

常謙在大理寺任職,大理寺卿又是曲元的人,故此曲元和常謙也是熟識的,常謙在大理寺的地位不可或缺,曲元原本打算找他商量件事,可尋了半天也沒看見他人。

派人一打聽,這才發現他根本就沒回來,也就是說還在狩獵場內!

深夜裏,外邊寒冷徹骨,這人怎麽還會沒回來呢?常謙做事穩妥,不會糊塗至留在裏邊不出來。

曲元眉心微跳,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心腹寬慰他說:“常大人第一次來,還不知道春狩的規矩,興許常大人還在裏頭尋白狐?”

“不會,規矩早早就有人告知過,不管獵物多少,到了酉時必須得出來,況且常大人也不是個莽撞的人。”曲元說完,又吩咐身邊的人,“你多帶幾個人舉着火把進去仔細找找,我怕常大人已經出了什麽事。”

“皇上眼皮子底下……再說這常大人不是一般人……”

曲元橫了他一眼,“讓你去找人就趕緊給我去!”

“是是是。”

後半夜,一行人才找見常謙的屍體,火光照在他死白的臉龐上,映襯着夜裏寂靜的環境,讓人心驚。

為首的人驚駭,大着膽子上前探了鼻息,不僅沒氣了,連屍體都冰冷了。

“快!去告知曲大人,趕緊叫人過來!”

寧靜的夜晚被打破,火把一個個被點燃,仿佛是要照亮整片天空。

曲元最先知道消息,本來就無睡意,趕忙從帳篷裏出來了,就連衣服也不用換。

他立馬讓人通報了帝王,又讓人将常謙的屍體帶回來。

元帝早早入睡,本來在趙貴妃這個溫柔鄉裏頭,被人鬧醒,面露不愉,一聽是常謙死了,才算是完全醒了過來。

趙貴妃服侍他穿戴好,他才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元帝盯着被放在木板上的屍體,過了好半晌,才出聲問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

曲元見沒有人說話,便上前說道:“臣見常大人遲遲未歸,就讓人去尋,哪裏曉得在林子裏……瞧見了常大人的屍體。”

“是何死因?”

“禀陛下,常大人眉心中了一箭。”

元帝掃視了一眼站在底下的人,眼光不着痕跡的又瞧了瞧宋端,見他面容憔悴,皺眉沉默不語的模樣,也猜測是不是他做的。

宋端幾斤幾兩他清楚,射箭的本領也是一等一的,再加之自己有意無意的暗示過好幾回,他趁機殺了常謙來讨好自己也是極為可能的。

至于這常謙,死就死了吧,冥頑不靈的老頑固,自己忍他的時間已經足夠多了。

想到這裏,元帝清了清嗓子道:“狩獵場裏難免會被亂箭射中,這……常愛卿怕是被流箭所傷,因公所亡,常愛卿品行端正,為人清廉,追封為大理寺少卿,大葬了吧。”

流箭能剛好射中眉心!?曲元咬緊牙關,終究還是不甘心,他張嘴,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打斷。

“曲愛卿不必多說,按朕剛剛的吩咐去辦,都散了吧。”

皇帝不想深究,他有什麽辦法?

曲元冷冷的蔑了宋端一眼,将這筆賬算在了他的頭上。

至于宋端,從始至終就沒有說話,也沒有半點表情。

因常謙的死,春狩提前結束了,衆人從京郊回了城,

趙貴妃一直都陪在元帝身邊,趙隽寒也只是在元帝面前混了個臉熟,這會兒她心裏頭也沒底,元帝遲遲不發話,她也不敢提,怕一提就顯得自己太着急,元帝多疑,到時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還好元帝沒有讓她等多久,當夜就召了趙貴妃去長樂宮侍寝,一番**之後,趙貴妃披着一件薄衫,嬌.喘着氣息,撲在元帝的胸膛上,一張絕色的臉上溢着紅暈,嬌媚的很。

她柔弱無骨的手把玩着元帝散落在胸前黑發。

元帝嘴角帶笑,滿足之後心情不會差到哪裏去,他一只手攬着她纖細的腰身,突然開口問:“你和三殿下是熟識?”

趙貴妃輕笑,“不算,只是臣妾瞧着這個孩子可憐,也沒個母妃照顧,臣妾看他也是個聰慧的,如若這麽埋沒了也是可惜。”

元帝嗯了一聲,沒聽出是什麽打算。

趙貴妃不想放棄這個絕好的機會,繼續說:“臣妾膝下無子,對這個孩子也是一眼就喜歡上了,其實這也是滿足了臣妾的私欲,皇上是不開心了嗎?”

元帝搖頭,“沒有,那個孩子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他的本事朕昨天也是看在眼裏。”他頓了頓,“你先前一回掉了孩子,是朕沒有照顧好你,倒是朕沒有顧慮你的想法了,你這個年紀想要個孩子也是應該的,這樣吧,朕明早便讓人拟旨,讓人将這孩子過繼到你宮裏頭來。”

趙貴妃在朝中沒有外戚撐腰,這也是這幾年他肆無忌憚寵着她的原因,再一個就是他确實打心眼裏喜歡她,夜晚裏做那檔子事也是**的。

一個孩子,她既然想要就給她好了。

能掀起什麽風浪來呢?

元帝也是說到做到,第二天就下了旨,不僅如此還封趙隽寒為昭王殿下,這下子,他是真的翻身了。

幾個月前還在冷宮與狗争食的人,搖身一變成了尊貴的昭王殿下,饒是在皇宮裏待了數十年的劉晉,也不由得感嘆,真是風雲莫測,什麽事都說不準,與此同時,他額頭上的冷汗就沒有停過,當初他在冷宮是怎麽對待現下的昭王殿下,他也還是記得的啊。

要不是他心裏足夠強大,都要昏過去了。

手底下的那幾個人吓得尿褲子了,一大早就跑到他這裏來哭哭啼啼的就跟個娘們似的,他撐着身體将他們罵了一頓,才算消停下來。

劉晉自己心裏也虛,不過他也沒有忘記自己背後還有督主在。

只要宋端一天不倒,自己就一天不會死,只是将來的日子怕是會難過一些,總比沒命要好。

……..

三殿下被封為昭王殿下的消息傳遍的前朝後宮,和鈴當然不會什麽都沒聽說,其實她對趙隽寒的了解也是少的可憐,只知道他的名字,一開始還沒有意識到他就是三殿下。

可連着兩個晚上,趙隽寒都沒有再回來,和鈴也意識到了什麽,她應該是要為他感到開心的,可她笑不出來。

和鈴趁人不注意從司膳堂溜了出去,想着去尋一尋他,即便他真的走了,總是會提前同她說一聲的。

和鈴剛溜出去沒多遠,腳步就停在了原地,她呆呆的看着遠處的金冠華服的男人,目光都移不開,這人生的太耀眼,以前被蒙塵了也遮掩不了他的氣質,更不用說如今了。

那人突然轉頭朝她這個方向看來,和鈴本能的躲在門後,斂息屏氣,一絲一毫的聲響都不敢發出來。

趙隽寒收回目光,眉頭打結,總覺得剛剛看見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點她應該還在司膳堂裏幹活,當真是自己魔怔的看錯了。

“殿下,時辰到了,娘娘那邊恐等急了。”站在他身後的随從問。

趙隽寒冷下連,又恢複成那個面無表情的他,谪仙般的面孔生出一股子疏離感,“移步寧福宮。”

他的頭泛着疼,卻也只能忍着,兩個晚上都沒睡,又馬上要與趙貴妃周旋,真是覺得有些累了。

這兩晚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浮現出常謙那張英武的臉,他的瞳孔睜的大大的,血跡布滿他整張臉,逼得他徹夜未眠。

也罷,殘害忠良這樣的事以後估計還要做,慢慢習慣就好了。

趙貴妃沒回見他都穿的清涼無比,不是露個肩膀就是露個手臂,他又不遲鈍,趙貴妃什麽心思,他跟個明鏡似的,他冷笑,她還真是饑不擇食。

“你過來些,每次都離本宮那麽遠,是嫌棄本宮嗎?”

趙隽寒掩飾的很好,依她的話往前走了兩步。

趙貴妃柔媚一笑,手指揪上他的衣袖,突然大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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