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庶女謀12
俆妙君挑了挑燈,燭火映紅了她的側臉,她輕聲問道:“莊敏靜這般神秘,太子真不會懷疑她的來歷?”如若被當做妖物,難保不會連累整個國公府。
“懷疑什麽?天外之人?神仙鬼怪?她過去十來年如此高調也無一人懷疑,神怪之事對于上位者,不過是愚弄庶民的手段,若非你我這般離奇的經歷,又如何會想到這些?縱然真有疑慮,又哪裏來的證據?”楊昭喝了口茶道:“想不明白,殺了便是。”
不知道太子對皇帝說了什麽,一個月後,四皇子被撤掉了一切職務,僅保留了岚山王的封號,可封地卻從原本繁華的清川一代改為了極北苦寒之地,就連貴妃,也因為一件小事從四妃之位降至普通妃嫔。
至于原本屬于四皇子的鎮國大将軍一職,自然落到了太子頭上,太子本就占據大義,如今又拿下軍中至關重要的位置,從而映證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讓不少本在觀望的朝中大員直接投效,加上他原本掌控的勢力,一時間聲勢之盛,皇子中再無敵手。
太子這邊廂春風得意,榮國公卻倒了大黴,他被皇帝當着衆多文武大臣的面狠狠訓斥了一頓,直言他養的女兒行為不檢,沒有婦德,待字閨中就敢與皇子牽扯,是不是你榮國公府急着站隊?朕還沒死呢!
榮國公被吓得冷汗直冒腿腳發軟,當即發誓賭咒自己絕無不臣之心,幸虧皇帝早知內情,又被太子提前安撫,這一回只是想吓一吓他,順便震懾一番其餘有二心的朝臣,這才輕易饒過了他,否則就憑莊敏靜幹的好事,榮國公還真得脫下一層皮!
逃過一劫的榮國公一打聽,他這頓罵挨得不冤,竟又跟莊敏靜扯上了關系!他如今是徹底厭了她,短短時間就給國公府招了幾次禍事,如今居然敢私自聯絡皇子了?!這回若非皇帝有心放他一馬,他這國公之位都未必能保住!
回府後,他甚至不願見莊敏靜,只對侍衛冷冷地說:“将大小姐禁足,給我看好她了,沒我的命令不許她與任何人接觸!”
消息傳進莊敏靜耳裏,她幾乎傻掉了。本以為四皇子會憑着《六國論》一飛沖天,而她也能一改往日困境,前陣子還聽說四皇子被封了岚山王!可等來等去,沒有等來對方的好消息,卻等來了父親将她禁足的命令,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麽!
莊敏靜苦思不得其解,還好看守她的幾個婆子都是由俆妙君精挑細選的,她很快便從幾人嘴裏套出了話。當得知皇帝對四皇子地處罰,以及對她地評價後,莊敏靜仿佛被無盡的絕望與恐懼籠罩,身子晃了晃,差點再度暈倒。
她跌坐在床頭,心中明白,除非當今皇上殡天,否則她皇子妃的夢想,怕是徹底破碎了……
莊敏靜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醒來後她依然是那個被仕林尊崇的寒梅仙子,仍是被榮國公捧在掌心的明珠,可她還未從噩夢中逃離,又聽見兩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榮國公打算将柳白露接回府中擡了姨娘,如果說這則消息僅是讓她心中不安,那麽另外一則消息,便是實實在在的噩耗了——三個月後,她将被遠嫁晉州。
晉州!那個黃沙萬裏、鐵騎風塵的晉州!
不但條件異常艱苦,還常年處于戰争危機之中!
而榮國公給她相看的人,其父不過是個五品知州,在晉州做官是很難得到升遷的,通常一做就是好幾十年,而以榮國公如今的态度,以後未必會為她夫家運作,也就是說,一旦她嫁了過去,将來想再回京中只怕是難了……
連陳淑淳都與定襄伯庶長子訂了親,她莊敏靜怎能比這些遠不如自己的人嫁得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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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不允許!
在這危急關頭,莊敏靜終于想起來她的兩位好備胎,只是不知道他們是否還願為自己抛頭顱灑熱血?她将身上的首飾全數交給了一位看守婆子,托人幫忙送了兩封信,一封送到陵水伯府二公子處,另一封則送給吏部右侍郎家的長子魏清江。
這兩封信件最終落到了俆妙君手中,上頭無非寫了一些纏綿情話,暗示男方前來府中提親。她想了想并未阻攔,如今莊敏靜被禁足在內院,她與楊昭反倒沒有太多機會,不若等莊敏靜主動鬧騰,她相信不用他們動手,莊敏靜自己就能折騰出大事。
然而冷眼旁觀的後果便是,莊敏靜與魏清江私奔了……
原來莊敏靜并未收到陵水伯府二公子地回複,倒是魏清江不曾令她失望,兩人暗中以書信來往,一來二去之下魏清江愈發醉心于這個才逾飛仙的女子,并在信中痛苦地提到,不論他如何哀求,父母都拒絕上門提親,還打算将他拘起來。
莊敏靜十分惱恨,卻又無可奈何,眼看婚期将近,她又怕耽擱久了再生變數,索性使計拐了魏清江私奔,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她就不信魏家能絲毫不顧及國公府的面子!
若是平常,她這番算計或許就成了,榮國公如今哪怕再不喜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兒,在外人面前他自會護着,畢竟也代表了國公府的臉面。
即便是讓莊敏靜遠嫁,夫家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這五品知州在當地經營十餘年,勢力可謂根深蒂固,其長子于三年前考中舉人,次子學問同樣不錯,年輕一輩大有前途。更為重要的是,皇帝一旦決定與宇國開戰,晉州的重要性會直線上升,到時別說升官,運作得當,加爵也未嘗不可能!
可莊敏靜偏偏看不清,她的一切悲劇來源于自身的虛榮與貪婪,從楊昭與俆妙君附體而來那一刻便注定了。
這一日,榮國公先是去了西巷的宅子,卻并未見到白露,院中只餘滿地血跡,就連他調來保護白露的侍衛都憑空消失了。
心中是如何驚懼與悲痛暫且不提,榮國公派人找了兩天兩夜,甚至大半夜闖了順天府尹的宅子,逼着對方陪他一塊兒找,可這麽多人好似變戲法似的,忽然都無影無蹤了,沒留下半點痕跡。
他無計可施之下忽然想到了陳姨娘,抱着僥幸心理打算回府中問問,一進門卻聽見莊思遠告訴他莊敏靜私奔的消息……
榮國公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在原地站了會兒,片刻後,他忽然噴出一口鮮血,随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待他再次醒來,人卻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太醫診斷他因急怒攻心,氣血堵塞,半邊身子都給癱了,日後怕是不良于行。
榮國公聽聞噩耗,癫狂暴怒地發洩,又打又摔又砸,好幾個下人都被他給傷了,姜氏索性讓人少進去伺候,任他一人發瘋,榮國公恨急,卻又無可奈何,他的院子早被人看住了,除了姜氏指派的幾個人手,平日裏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因他沒有幫手,數日後不得不恢複了理智。
榮國公冷靜下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來姜氏,将陳姨娘的身契交給她,令她将之發賣得遠遠的,莊思昊從此由姜氏撫養;另一件事,則是讓姜氏對外申明,自今日起,他與莊敏靜斷絕父女關系,并通知族中長老,将莊敏靜自族譜中除名!
楊昭得了消息心中感嘆,玉簡裏被氣得中風的分明是姜家老太爺,而這一世他外祖父健康順遂,舅舅也因他的關系得到太子重用,姜家如今風頭正盛,榮國公卻被他的寶貝女兒害成半癱,真可謂天道好輪回……
京中發生的一切莊敏靜并不知道,她與魏清江在京郊某處村落做了十來日尋常夫妻,待魏家找來,她故作羞愧與凄楚,正欲請罪,憤怒的魏夫人直接命人将她捉起來,連扇十幾個耳光,她的臉瞬時腫成豬頭,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一聲聲痛苦地呻吟。
本想為她求情的魏清江被他親娘這一手給震懾住,加之莊敏靜此時着實慘不忍睹,他躲閃地避開了眼睛,終究選擇了沉默。
莊敏靜見他如此心中漸涼,她沒想到昨日還在枕邊甜言蜜語的男人竟無半點擔當,更沒想到魏家竟敢如此挑釁國公府的臉面,莫非是京中出了什麽變故?她驚疑又懼怕的表情落入魏夫人眼中,對方輕蔑地勾了勾唇:“好好的金枝玉葉不做,偏要自甘下賤,那我就成全你!帶走!”
莊敏靜心知不妙,可任她如何掙紮,擒住她兩臂的人力大無窮,仿佛鉗子一般将她牢牢定住,拖入了馬車中。回京的路上,莊敏靜在幾個婆子地嘲諷中得知莊家已将她除名,陳姨娘也被遠遠發賣了,震驚之下,她同榮國公一般噴了口血,徹底暈死過去。
而此時距離京城兩百餘裏的大良城,富戶餘家剛從庵堂裏接回了一位小姐,據說這位小姐年幼多病,餘家受高人指點将她送往庵堂養病,自那以後餘家愈發興盛,他們便認為全是這位餘小姐虔誠祈福之功,如今餘小姐已然大好,自然被餘家二老歡歡喜喜地接回了家。
不少人湊在餘家門前想一探究竟,卻失望而歸,那小姐直接被擡回了府中,外人哪能見到?待她除下覆面輕紗,露出一張清麗溫婉的面龐,不是白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