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同病相憐

林桐月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是誰也沒有料到的是,林老實快沖到林桐月面前時,突然兩腿發軟,撲通往地上一跪。

“爹,你怎麽了?”

“老實——”

白氏和杏月一起驚呼。

林老實不但雙腿發軟,胳膊軟得像面條似地,怎麽也擡不起來。

“這到底是咋了?”白氏一臉地驚恐。

林桐月自己也納悶,旁邊的荷月小臉上流露出一絲滿意而疲倦的笑容。

林老實最後被妻女擡着上了床,他臉色慘白,嘴裏哼哼唧唧:“你這個孽女,早晚得把我氣死。我的腿我的手都不聽使喚。”

白氏驀地想起自己方才的異樣,她忍不住跟林老實說了。林老實吓得臉色更白,他示意讓白氏關上門,兩人在屋裏叽咕了好一陣子。

趁着這會功夫,杏月在堂屋裏好聲勸桐月:“三妹,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可以跟爹對打呢?你知道就為這事,爹打死你都沒人攔嗎?若是族裏知道了,族長也能活活打死你。我聽村裏老人說,二十多年前,咱們村裏出了忤逆的,被族裏給打個半死,最後他爹娘看不過哭着求情,族長才給放了,可是打得狠了,擡回去沒幾天還是死了。你也別怪娘,娘也是為了你好,就算爹不打死你,若是傳揚出去,咱們姐妹幾個……”杏月說到這裏戛然停止,剩下的話,她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林桐月呆在原地,默默地聽着,良久之後,臉上方流露出一絲苦笑。

上天是看她前二十四年過得太順遂了是嗎?所以派她來古代歷劫。

以前,她覺得父親太直男癌,什麽家務不愛做,活脫脫一個甩手掌櫃。她從小到大就不是個一乖順的孩子,頂嘴頂得爸娘氣得直跳腳。但是她從沒有嘗過挨打的滋味。他們再生氣,也只是多唠叨幾句而已。

可是現在……

她以前所不滿不屑地生活,竟成了她難以企及的夢想。

真是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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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在這外邊勸林桐月。白氏和林老實也在屋裏神色嚴肅地商量着什麽。

白氏說道:“老實,你看今晚這事是不是太奇怪了?”

林老實點頭:“是奇怪,簡直是怪極了。我一說要打三丫,手腳就不聽使喚,仿佛是被鬼摁着一樣。”

白氏想了想試探道:“咱爺曾經附體到桐月身上,會不會是還沒走?”

林老實這時才轉過彎來:“對對,一定是這樣。”

說罷,他用還能行動的左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要是爺還沒走,那我豈不是打了自個的爺爺,真是罪過。”

兩人商量一會,白氏出去叫桐月進來說話。

林老實跟剛才的态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桐月啊,你、你這會兒覺着又啥不一樣沒?”

林桐月此時也已完全恢複理智。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古代的治安環境、戶籍制度,最關鍵的是,她身上只有十幾文錢,天下之大,她要去哪裏?在沒有足夠的資本和實力之前,她到哪裏都是地獄模式。既然如此,還不如先留在這個家裏,以後再做打算。林桐月漸漸打消了那個念頭,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必須得給今晚的事情做個交代。

林桐月察言觀色,順水推舟道:“好像跟那天早上差不多。我的身子仿佛不受我控制,一看到爹打娘,我就想教訓爹,爹,我是不是很大逆不道?可我真的管不了自己。”

這個解釋在白氏和林老實的預料之內。

白氏深深地出了口氣,還好還好,她就知道她的閨女絕對不是那種忤逆的人。

林老實既疑惑又驚恐,他爺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常駐在三丫身上呢?他連教訓自己的閨女都不能了?

林老實唉聲嘆氣,心情煩躁,又覺得喉嚨裏又幹又癢,咳嗽一聲正要再吐一口痰,見桐月還在自己床邊,就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出去吧,記得今天的事不要跟別人說。”

林桐月點頭,急忙退出這個令人憋氣的屋子。

杏月正收拾桌椅碗筷,荷月不在堂屋裏,估計睡覺去了。

林桐月心中煩躁,索性悄悄出了門。

今晚的月光很亮,如水的清光灑在村莊的房頂和樹上,空氣清新,四周又黑又靜,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吠聲。

林桐月漫無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覺得腳底有些異樣,她知道自己是踩中地雷了,她嘆口氣,只得停下來使勁地在路邊蹭鞋底。

林桐月一邊刮蹭鞋底一邊想着自己的事,現在的,未來的,還有過去的,各種事都想。

她正在胡思亂想之時,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人提着風燈在向這邊走來。再走近些,林桐月發現是兩個人,兩人一邊走一邊小聲說話。

她站的是下風口,兩人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最先開口的是一個少女:“姑娘,咱們還是回家去吧。您也別擔心少年的事,少年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挺過去的。”

林桐月心中奇怪,這個少女的口音不像他們這邊的,腔調軟糯好聽,倒像是南邊的口音。他們村裏有這號人嗎?

她正在想着,卻見那個提着風燈的少女“咦”了一聲,對方發現了她。

她提燈遠遠地照了照,笑道:“這位姑娘也在賞月?”

林桐月沖她微微一笑,接道:“是啊,今晚的月色真好。”

她說完這話,雙方一起沉默下來。

提燈少女旁邊的人緩緩向林桐月走了過來。

林桐月借着月光和燈光,大體看清了來人的相貌。她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相貌端秀,氣度舒朗。林桐月端詳了一會兒,不由得笑了,原來是熟人。這位姑娘就是前些日子在馄饨攤上偶遇的那位女扮男裝的白衣少女。對方看清她的相貌也是微微一笑。

“人生何處不相逢。”她說道。

“梅香,你先回去吧。”

梅香提着風燈離開了。

“我姓江,名星月,剛剛搬到本村居住。”少女主動自我介紹。

林桐月也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江星月朗聲一笑:“咱們真是有緣,名字中都帶個‘月’字。”

林桐月也笑,感覺心情不禁好了許多。

兩人一見如故,話匣子一打開,便越說越說,越說越投機。

江星月有保留地說了自己家的情況:她父親早逝,現家中有一母一兄,說是兄長,其實只比她大得片時,兩人是龍鳳胎。他們舉家從南邊遷來。

林桐月也大概說了自己家中的境況。她一點也沒提及今晚發生的事。

兩人談興正濃,卻見月光下又來了一個腳步急促的人。

“桐月,桐月。”這是白氏的聲音。

林桐月醞釀了一會兒,才出聲應道:“娘,我在這兒。”

白氏快步奔來,也沒顧上旁人,她一把抓住林桐月,急聲說道:“大晚上的,你跑出來幹啥?”

“不幹啥,我出來走走。”

林桐月沖江星月點點頭,便跟着白氏回去了。

走了一段路,白氏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怨娘,可是娘也為了你好,他再怎麽樣也是你爹,你哪能真跟他動手?”

一夜無事。次日不是逢集日。林桐月和杏月自家麥地裏拔了一天上午的草,下午又去挖野菜,撿柴禾。

林老實仍在床上躺着,不過,他也沒再找事。

第三日,姐妹兩人仍到鎮上去賣涼粉。

她們還在上集那個攤位,有了上回的試水,這次生意好多了。還有不少回頭客。

林桐月把賺得錢留下一大半,只上交給林老實一小部分。林老實從沒做過買賣,也不知道兩人究竟賣了多少。不過,他這次沒有說什麽。

日子仍跟以前一樣單調而又重複地過着。姐妹兩人逢集就去鎮上賣涼粉,背集時就在家裏幹活。期間,林桐月也跟江家打過幾次交道。江星月還派侍女往她家送過點心。說是他們那邊的規矩,新來的人家要給四鄰一些見面禮。

白氏和林老實沒跟江家這樣的人家來往過,接到點心是誠惶誠恐,不知如何是好。林桐月親自送過去一些本地的特産,江星月親自接待了她。不過,她看上去很忙碌,兩人也沒有深聊。後來有一次,林桐月無意中撞見了江星月的同胞哥哥,他面色蒼白,身體瀛弱,一看就是久病之人。他的容貌倒是跟江星月有七八分相像。林桐月初見之下還以為是江星月又女扮男裝了。

回來的路上,林桐月心想,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江星月雖然衣食無憂,卻有一個久病不愈的兄長。她父親已逝,家中只有一個寡婦,若是兄長再有個好歹,她守着這麽偌大的家業勢必會招人惦記。

這次見面後幾天,林桐月就從村民口中得知了一個重大消息。

由于江星月的哥哥江星辰病情加重,江夫人打算給兒子娶一房媳婦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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