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鬧
第二十五章大鬧
林桐月看着這副場景,不由得緊張得手心冒汗。她真的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景。別說是這種群鬥,她連單打獨鬥都沒經歷過。可是她再緊張也得面對。
林桐月從村民的議論聲以及爹娘以前的對話中,知道這就是他們時常提及的宋老七一家人。
宋老七其人,林桐月雖沒見過,但早有耳聞。他家一共兄弟七人,光在本村的就有五個。他們兄弟七人分別又生了一串兒子。因為男丁繁盛,宋家人自以為有依仗,走路時腰杆都是硬的。他們時不時地欺負一下左鄰右舍,尤其愛欺負林老實這種沒兒子的、性格又比較慫的人。
上次争水時,兩家鬧過一回,不過因為有人拉着,又因為大家急着澆地,就沒鬧起來。在争水之前,兩家也時不時地鬧點矛盾,每次都是宋家先撩起來的。
這次的原因是,宋老七家的牛跑到林家的麥地裏糟蹋莊稼,單是為這事,以林老實的性格就也就忍了。可是最氣人的不是牲口,而是人。當時他找到放牛的宋二狗,宋二狗就是宋老七的兒子,他忍着氣讓他好好看着牛別讓它再跑到麥地裏,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莊稼人誰不把莊稼看得比天還大?要換了一般人,肯定會先道歉,然後好好看着牛。可是宋二狗不是一般人。他是誰?他是宋家人。老子英雄兒好漢,爹混兒子一般也混。況且,從小到大,他一直聽到他爹他叔笑話擠兌林老實,他從來都不把林老實放在眼裏。
宋二狗聽罷林老實的話,不但不道歉,而且白眼一翻,當着林老實的面把牛趕進地裏,他自己還在地裏打了幾個滾。
一邊打滾一邊叫嚣:“林窩囊,我就是糟蹋麥子了,你能拿我怎麽着!”
林老實當時氣得不行,這個宋二狗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經十四歲了,十四歲,都可以娶親了。
林老實扯着他要去找他家大人評理,宋二狗不把林老實放在眼裏,沒說幾句話就先動上了手。林老實怕惹事,也沒放開了還手,結果宋家的人聞訊趕來了,不問青紅皂白,一起上來圍毆林老實。幸虧地裏的人拉開了,林老實才得以回家來。但宋老七一家仍不罷休,他們回家抄了家夥,堵上門來罵。
宋老七四十來歲,黑紅臉膛,一雙牛眼,生得人高大馬大,站在一邊,惡狠狠地瞪着白氏母女三人,粗聲粗氣地叫嚷:“林老實呢,叫他出來。沒種的東西,啥事都讓婆娘頂着。”
他老婆馬氏,膀大腰圓,一張馬臉,一雙三角眼。罵聲洪亮,罵辭豐富,句句圍繞着下三路罵。杏月做為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聽到這些難聽的罵詞,難堪得不行。
白氏又怕又難堪,可她再怕也得硬着頭皮上前。
“七嫂,孩他爹說了,是你家的牛踩了我家的麥子,你看俺們也沒說啥,你們咋又找上門來了。”
馬氏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指着白氏罵道:“我呸,我家的牛踩了麥子咋着了,林老實一個人還能跟一頭牛計較?”
杏月幫着白氏争辯:“沒人跟一頭牛計較,可是你家二狗呢?我爹也沒說啥,只是讓他好好看着牛,他咋能在地裏打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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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嘆氣道:“七嫂,你也是種地,麥子可是咱們莊稼人
的命啊。牛踩了也就算了,他怎能還在地裏打滾呢。你家二狗十四了不是四歲。我孩子爹被你們打得下不了床,俺們家也沒說什麽,你們還想怎麽着?”
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明擺着理都在林家這兒。可是理虧的人并不覺得理虧。馬氏強詞奪理道:“十四歲咋了?那也是孩子,你當家的一個大人跟孩子動手就是不對,我家二狗被打壞了,今天你們不給個說法,老娘給你們沒完。”
圍觀的衆人也明白了,原來,這馬氏和宋老七是想訛詐。
明眼人都知道,挨打的是林老實,宋二狗充其量只是擦傷點皮。可是林老實上哪說理去?這年頭,拳頭硬就是理。
馬氏破口大罵,宋老七黑着臉威脅白氏,白氏硬撐着跟兩争辯。杏月也一直幫着母親講理。
桐月不太擅長這種潑婦罵街,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來幫白氏和杏月的忙,她趁着衆人争執的間隙說道:“你說你家兒子被我爹打壞了,那咱們去請大夫來看看吧,另外再叫上裏正,咱們到你家去看看。”
林桐月說得有理有據,态度也很好。可惜她的對手根本不講理。馬氏根本不理桐月的碴,她逼進一步,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白氏臉上:“我兒子就是被打壞了,請啥大夫,萬一大夫被你家買通了說沒事呢。”
桐月直視着馬氏的眼睛冷笑道:“那就讓人去縣裏請大夫,我家沒本事把全縣的大夫都買通了。你不敢讓大夫去看,是什麽意思?”
“你說啥我意思?”馬氏再逼近一步,把白氏和杏月逼得後退兩步,她伸手去戳桐月,桐月一把撥開她的手,轉身就往外走,她要去找裏正,裏正應該就是管這些糾紛的。
馬氏猜測出了林桐月的意圖,她一邊怒罵一邊推搡着,硬攔着不讓。
馬氏身後的人有些不耐煩了:“七叔,咱跟一幫娘們廢啥話,趕緊把林老實弄出來,該咋辦咋辦,辦完事,俺們好回家。”
“對對,讓林老實出來,他自個不出來,咱們去請他個龜孫子出來!”
一個出聲,多人聲援:“龜孫子出來!”
他們說着就要氣勢洶洶地往屋裏沖。白氏攔着不讓,馬氏用手一推,白氏一個不防趔趄幾步,倒在了地上。
杏月大聲道:“你怎麽打我娘?”
馬氏撲上去就去撕扯杏月,一邊厮打一邊罵:“你這個小娼婦,我就打了怎麽着了。”
桐月正準備去幫姐姐,宋老七那幫人已經踹開了門。他們正要進屋,卻見一個荷月擋在門口,她圓睜着雙眼,口齒不清地罵了一句:“壞畜生。”
這些人也跟去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宋老七用腳把荷月撥拉到一邊,不耐煩地說道:“去去,滾一邊去。”
誰也沒有料到的事發生了。荷月趁勢抱住了宋老七的腿,宋老七怎麽也甩不掉,如是幾次後,他愈發地不耐煩,腿上猛一用力,荷月被他甩飛老遠,就聽得砰地一聲摔在了地上。
衆人驚訝地看着這一幕。
杏月和白氏、桐月三人先是呆滞,接着驚呼一聲,踉跄着跑過去抱住荷月。
白氏哭叫道:“小五,小五,你醒醒啊。”
荷月嘴角流血,氣息微弱。
杏月放聲大哭。
林桐月先是不停地呼喚荷月,她依舊一動不動。
衆人圍了上來,有人去探荷月的鼻息,有的去摸她冰涼的小手,他們無一例外地搖着頭,嘆息着,感嘆着。
馬氏和宋老七一行人也吓蒙了。他們只是想出口氣,訛點錢,沒想到鬧出人命啊。
宋老七看看自己的腿,再看看地上的孩子,他自言自語道:“我沒使勁啊。”
馬氏這時猛然清醒,她大聲道:“對對,我當家的可沒使勁,是你家孩子太弱了。也有可能是她裝的。”
衆人暗暗交流着眼神,這宋家人太不要臉了。不但對孩子痛下殺手,事後還這般推脫責任,她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知道什麽叫裝啊。
林桐月在哭聲和議論聲中,慢慢地站了起來。她沒掉眼淚,也沒說話,只是一步步地朝廚房走去。這個世界在不停地刷新她的認識下限,針紮女嬰她親眼見了,仗着兒子多把人往死裏欺負她也親身經歷了。她只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而已,可怎麽那麽難?現在,荷月被人踢傷,生死未蔔。這一瞬間,林桐月覺得那種崩潰的情緒又湧來了,而且比上一次更加洶湧。在這之前,她從來沒跟人動過手。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她想打人,還想拿刀砍人。原來,文明和野蠻真的僅僅是一線之隔。
等到衆人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她竟提了一把雪亮的菜刀出來了。
“桐月,你要幹啥,你可別氣糊塗了!”有人趕緊出聲阻攔。
林桐月緊緊地握着菜刀,冷冷地看着宋老七,她顫聲罵道:“你之前欺負我們一家人,現在連一個不到一歲的孩子你都不放過。你橫是吧,我送你到閻王到那兒橫,你的兒子侄子,我也一個個地送下去,你們全家接着橫!”
宋老七倒也不怕她一個小丫頭,直到這時,他仍不忘為自己辯解:“我腿上真沒使勁,算了算了,這事就算了,走走。”
馬氏連忙跟上,都快出人命了還怎麽鬧啊。
宋家的其他人也偃旗息鼓,一齊朝外走去。
林桐月大喝一聲:“你們想走,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