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請求

上茶的仙娥已經悄無聲息地退去,只餘雲缳獨自坐在偏殿的紫檀木椅上,怔怔地看着旁邊幾案上的白玉茶盞。嫩綠的新茶在甘冽的泉水中恣意舒展着嬌軀,玉盞上蒸起氤氲的水氣,打着旋兒袅袅地升向空中。

她被讓入偏殿已有一柱香的時間了,琅華卻仍沒有來。

當初得知蕭青妩回到仙界後,她本能地去紫徽宮見那賤婢,想大大折辱她一番,卻被玉清真君擋在了宮門之外。回到她自己的瑤光殿後,正想找蘭姑商量,怎麽除掉那賤婢而又不被琅華察覺,卻被王母叫了去,訓誡了一番,要她識大體,莫要丢了天家的顏面。

連一直對她寵愛有加的父皇,這一次也沒有出言阻止母後的訓誡。

她回到自己寝殿後,伏在蘭姑懷裏痛哭了一場,道:“蘭姑,我該怎麽辦?我真的好愛他……想到他和那賤婢在一起,我就……”她的臉痛苦地扭曲着,備受妒火的煎熬。

蘭姑的臉色幾經變換,終于摸着她的頭發,嘆道:“傻孩子,到了這個地步,你還看不出來嗎,問題不在那蕭青妩身上。”

雲缳怔怔地擡頭看着她,一幅茫然不解的樣子。

蘭姑嘆了口氣,道:“以前,即使娘娘不贊成,姑姑還是幫着你,想着如果那狐媚子走了,仙尊定會注意到你的美你的好,但這十幾年了,他卻對你越來越疏遠……”

雲缳急忙道:“那是因為他總在閉關。”

蘭姑憐憫地看了她一眼,“他那不是閉關,是去了凡界。前幾日紫徽宮突然舉行大朝會,然後那丫頭便拿着神器來了,這難道是巧合嗎?”她頓了頓,又道:“我這幾日也派人打聽過了,那丫頭就要和太清宗首座王清之結為道侶,而王清之……便是仙尊在凡界的化身。”

雲缳的臉色已經一片慘白,蘭姑狠了狠心,又道:“傻孩子,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他心裏有你半分,事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雲缳其實私下裏也這麽想過,但又數次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此時真相終于被無情地戳破,她幾乎不能承受,癱倒在蘭姑的懷裏,上氣不接下氣地哭道:“姑姑,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我愛了他幾百年了,姑姑,求求你,你一定有辦法……”

殿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雲缳急忙收斂思緒,盈盈站了起來,面上露出了最溫婉的笑容,門開了,只見琅華和蕭青妩并肩走了進來,十指交握。

這交握的十指像一柄利刃,刺入了雲缳的心裏,她事先再也沒有料想到這個,不禁臉色變得蒼白,卻又記起蘭姑的話,優雅地行禮道:“君上,蕭玉女。”

琅華點點頭,道:“不必多禮,坐吧。”

蕭青妩也福了福,回了禮,卻略感詫異,雲缳帝姬地位尊貴,又自幼深得玉帝寵愛,對地位較低的仙人們一向倨傲,她并未想到雲缳會主動向她行禮,便朝她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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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缳不愧是仙界第一美人,一張芙蓉面,宜嗔宜喜,而她今日不像往日那般盛裝打扮,反而穿得十分素雅,宛若空谷幽蘭。她臉上也只是薄薄施了脂粉,不知為何,她的雙目有些紅腫,但反而更加讓人覺得風姿楚楚,我見猶憐。

“不知帝姬找本君何事呢?”

“君上,”雲缳并未像以往那樣直接叫他的名字,卻使用了尊稱,“聽說你受傷了,雲缳心裏很是着急,不知你的身體如何了……”她咬着嘴唇,有些羞澀地道,盈盈雙目看着琅華,傳遞着無限深情。

“謝謝帝姬關心,我無大礙。”琅華淡淡道,他的目光掃過她的臉,似乎在看着她,卻又似乎穿過她,看到了別處,是那麽的淡然高遠,不可攀附。

沉默片刻後,雲缳咬了咬牙,道:“雲缳還有一事,請君上屏退左右。”

琅華看了看坐在身側的蕭青妩,道:“阿妩即将成為我的道侶,帝姬但說無妨。”

此言一出,蕭青妩懵了。雖然在凡間,化身“王清之”的君上曾經向她求婚,也向蕭家下過聘,但在仙界還未聽他提起過此事。此時他驟然當着雲缳帝姬的面說出,不禁微嗔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目光柔和,隐含情意,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心裏卻像飲了蜜一般的甜。

雲缳卻如受重擊,他已經決定了嗎?她還是太晚了嗎……也許不,來日方長。

她白着臉俏生生地站了起來,低聲道:“父皇母後總是說雲缳修煉不用心,進境很慢,”她微微咬唇,似是隐含委屈,“其實雲缳也是苦無良師指點。我想拜入流波宮門下,只要能随君上修煉,雲缳做什麽……都可以。”

然後她婀娜地走到琅華身邊,身姿如風中的芙蓉,然後跪在了他的腳下,微微仰着臉,盈盈雙目看着他,昨夜她曾經數次對鏡練習,知道從琅華的角度看自己,這個姿态,最為美麗,也最惹人愛憐。

蕭青妩看得有些呆了,往日驕傲如孔雀,豔麗如牡丹的帝姬,如今卻溫順地,卑微地,跪在君上的腳下,即使從她的角度看,也能看到雲缳低領上襦遮掩不住的一抹素白柔軟。

她還來不及有什麽反應,琅華已淡淡道:“只能有負帝姬厚愛了,和阿妩大婚後,本君準備辭去仙尊之位,帶她四處游歷,只怕無暇再指點帝姬修煉。”說完,他右掌虛擡,雲缳只能随着這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站了起來,無法再維持跪的姿勢。

然後他不再看已經有些羞惱得泫然欲涕的雲缳,淡聲道:“文宇,送客。”便長身而起,掃了蕭青妩一眼,向殿門走去。蕭青妩也站了起來,随着他走向殿門。

雲缳看到蕭青妩追上了琅華,他側頭看了看她,便執起她的手,并肩朝外走去。她的心仿佛被人揉成了一團,生疼生疼的,還夾雜着無邊的羞惱。她都已經放下了帝姬的身份,放下了自尊,跪下來求他,求一個能夠和他近身相處的機會,甚至可以無名無份地随他“做什麽都可以”,只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看到她的好,但他卻還是對她絲毫不假以辭色,如果無人知道也就罷了,這一切還當着那個賤婢的面。

她低下了頭,掩飾着目中的恨意,稍稍整了整衣裳,便昂首走出了紫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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