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但不管人孩子是曲高和寡也好，醉生夢死也罷。
姚珊第二天的班照樣得上，頂着兩個巨大的熊貓眼到尹老頭那破辦公室裏報道，很有點我見猶憐的意思。
好在人尹老頭七十多歲了，壓根沒有那個傷春悲秋的心思，他就是雇傭姚珊發傳單的那個冤大頭，兒子剛從海外回來，創辦了個“成才教育”的課外輔導學校，尹老頭在裏頭任宣傳部經理，說得通俗點就是管發小廣告的，偶爾也掃掃廁所，和大媽們交流交流業務水平。
尹老頭這會兒正提溜着一只綠鳥，嘴裏叽裏咕嚕地唱着歌，轉頭看見姚珊的樣子，開口就是一句問候：“哎呀姚姑娘，你要仙去啦？”
姚珊在心裏“呸”了一聲，笑嘻嘻地回：“尹經理你放心，我就是昨天大徹大悟耽誤了睡眠，我對工作一向是很認真負責的！”
言下之意，您可千萬不能因為這倆黑眼圈兒就開除我。
尹老頭“哎”了一聲，臉上顯得有些擔憂。
其實前天楊小蘇剛領着姚珊過來應聘的時候，他心裏還挺高興的，想着這麽敞亮一姑娘給自家“成才”發傳單，不說效果怎麽樣吧，那看着也是一樁美事。
但他沒有想到，這麽漂亮一小姑娘當天下午就被人給投訴了！
投訴者是一海定實驗教育學校的高一學生，穿着講究、氣質優雅，一看就是典型的“待宰的羔羊”，但人家開口就管尹老頭要姚珊的聯系電話。
尹老頭那正義凜然的性子能做出這種缺德的事兒嘛，靈機一動，立馬裝起了老年癡呆，癫痫，抽風，翻白眼，一氣呵成，什麽都不帶落下。
章成雲哪裏見過這樣的潑皮，只能好聲好氣地問“那她明天什麽時候上班？”
尹老頭“哼哼”兩聲，瞬間從抽風狀态中醒過來，翻着手裏的工作表，輕咳一聲到：“她明天上午十一點的班，小夥子，先說好啊，這眼看着還有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別管什麽仇什麽怨，咱可都不興耍潑的啊。”
章成雲心想：還有比您更能耍潑的嘛。
不過，這孩子倒也不至于跟一七十歲老頭兒瞎計較，說了聲感謝立馬出了門。
于是第二天，姚珊剛上尹老頭那兒簽字報了到，穿着自己那一身厚了吧唧的工作服到學校，章成雲立馬也戴着個棒球帽從後頭報刊亭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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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珊看見他，臉上那倆大窟窿左右亂瞟，就是不稀得搭理，一個勁的往路邊上蹦跶。
章成雲不樂意了，看姚珊往哪蹦他就往哪貓着。最後姚珊先敗下陣來，喊了句：“你幹嘛啊！”
章成雲沉聲道：“你怎麽不給我發傳單？”
姚珊沒好氣地想：你當我傻啊！昨天給你發傳單你他媽就說老娘告白，今天再發，你還不得說懷了我的孩子要我負責啊！
想罷，立馬揮手回答一句：“給不起！”氣勢凜然，不可謂不真切。
但章成雲還能被她唬住麽，眯了眯眼睛，猛地靠近她，看着眼前那一大顆圓滾滾的黃色腦袋，低聲道：“你不知道你這傳單的生意，主要客戶就是我們這種高中生？你這樣對待自己的工作，不怕你老板知道？”
姚珊一聽這話，兩眼一黑，咬牙切齒地回：“我們收的是正常高中生，不是得過腦膜炎的二百五！”
章成雲見她這麽說，也不說話了，“哦”上一聲掏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念着：“六五二四七…”
姚珊一聽這數字就知道是尹老頭辦公室的電話，立馬用爪子打斷他的撥號，一臉嚴肅的把傳單遞到眼前熊孩子手裏，開口道：“不！我愛工作，工作使我快樂！熊、哦不，小同學請收下姐姐最真摯的傳單。”
話音剛落，章成雲就把包裏的粉紅色信件放到了姚珊的手裏，外人乍眼一看還真以為是姚珊給章成雲遞情書的樣子。
而後，一陣短暫的閃光亮起，不遠處一個戴墨鏡的人勾着頭湊過來，将手裏的照片放在章成雲手裏，輕聲道：“小少爺，人證物證俱在，不怕她不承認了。”
姚珊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擡頭問：“這這這是個什麽個情況？”
章成雲搖着手裏的照片，微微地笑：“沒什麽，就是怕你之後又害羞不承認，先把你告白的瞬間記錄下來。”
“我去尼瑪的吧！”
姚珊都簡直找不出比自己更倒黴的人了，把頭上的頭套取下來，往地上猛地一扔，湊到章成雲面前，低着聲音，惡狠狠地開口：“臭小孩，你他媽還要不要臉了！？”
章成雲看着眼前姚珊熱氣騰騰的臉，沒來由就笑了出來，輕咳一聲道：“為了答應你的告白，我要那玩意幹什麽。”
姚珊就差沒兩眼一翻癱瘓過去，她覺得眼前這人真是找到了對付自己的法子——那就是比自己更不要臉。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打也打不了罵也罵不了，臉上表情可謂精彩紛呈。
章成雲還真就喜歡姚珊這麽副倒黴樣子，甚至覺得她的嘴巴這會兒也特別好看，就這麽想着，索性直接低下頭，歪着腦袋忽然親了上去。
姚珊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就跟小兒麻痹似的抽搐兩下，手不是手，脖子不是脖子。
直到身邊傳來人群的低聲細語，她才猛地推開了面前的人。
耳邊盡是一些什麽“校草親了一只摸電門的大黃老鼠”；什麽“一個女人僞裝成發傳單的襲擊了她的未成年情人”；最可怕的是“現在恐怖組織無孔不入，竟然都淪落到要利用殘障婦女的地步”，可謂一個比一個離譜！
姚珊有口無言，撿起地上漏下的幾張傳單，轉身就往外走，原本還想要擡手去擦擦自己被玷污的嘴巴，但無奈衣服太厚，手擡到半空怎麽也湊不到嘴巴邊上，小短手那麽一上一下擺啊擺的，就跟個神經病人似的。
旁邊路過一小孩兒熱心地拉着她爸爸的手，開口就問：“爸爸爸爸，那個姐姐好像抽經了。”
男人聽聞看了姚珊一眼，見她手上一沓單子，頭發雜亂，臉上帶着莫名的紅潤，立馬抱起他閨女拔腿就跑，嘴裏念叨着：“哎喲別看別看，怕是個瘋子。”
姚珊一聽這話更委屈了，低着腦袋往外頭跑，沒想忽的被一個石頭絆倒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心裏那些個沒頭沒腦的情緒席卷而來，幹脆坐在地上眼睛紅紅地哭了出來。
章成雲跑上來，看見姚珊這個樣子瞬間就慌了，蹲下來把她額邊落下的兩縷頭發別到耳朵後，輕聲說：“怎麽哭了啊，我錯了還不行嗎。”
然後，抓着她的厚厚的手套，一邊打自己一邊道：“你打我吧，你別哭啊。”
姚珊不管他，吸着鼻子還是要哭，最後等哭得夠了，她才又支起身子想要站起來，沒想衣服太大，剛站起來一半又“吧唧”一聲倒了下去。
章成雲好不容易讓她不哭，這會兒見她倒下來去，立馬伸手把人整個猛地一撈，全部抱在了懷裏。
姚珊被吓得不輕，趕緊雙手捂住胸口，跟個王八似的一個勁把脖子往衣服裏縮。
周圍兩個小姑娘看見姚珊的樣子立馬又讨論起來，說什麽“故意跌倒讓帥哥英雄救美”的話。
姚珊直接用眼神狠狠地瞪了過去，一邊用自己肥大的袖子甩在章成雲臉上，一邊大聲喊到：“這是老娘男人，老娘跌倒了他上趕着抱我，管你們屁事啊！”
說完，猛地從章成雲懷裏掙紮下來，等站穩了身子，把手裏的傳單放在他手裏，沒好氣地低聲威脅：“臭小孩，姐姐不管你是跟那個朋友打了什麽賭，還是你真的對老娘一見鐘情，但這事是你惹的，這些傳單你得給我發完咯，不然，哼哼，不然姐姐就天天晚上到你家樓下唱東方紅去，我告訴你，我的東方紅可是把小屁孩吓哭過的，一輩子有心理陰影的！”
章成雲低頭看着手上“成才教育”的傳單，還有前方姚珊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很是無奈地想：可不是一輩子心理陰影呢嘛，現在那傻逼還對你念念不忘呢，輕嘆一口氣，終于招手喊了後面跟着的良子過來。
良子是章成雲半個大哥，他爹年輕時是章成雲他姥爺的通信員，打小看着章成雲長大。
現在良子退伍自己來北城開了個安保公司，得了空就會來章成雲這兒瞅瞅，看他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這會兒良子見章成雲把傳單遞到自己手上，眼中充滿無奈的同時，也不禁很是欣慰地感嘆起來：想着，成雲這孩子不愧是章先生親生的小畜生，章先生十八歲知道帶着首長的女兒私奔，這成雲十六歲也知道上學校門口堵人，可謂一代更比一代強！
姚珊當然不知道良子這會兒心裏的感概，她憋着一肚子氣，剛回到家裏，簡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接起來沒好氣地問：“有事說事，沒事就挂了！”
簡豪那賤得慌的咧嘴一樂，回：“三兒啊，有個事情哥哥得麻煩你。”
姚珊“哼哼”兩聲道：“就知道你找我準沒好事兒，怎麽了。”
簡豪眼睛滴溜溜一轉，告訴她：“是這樣的，我表弟啊，他過兩天要搬家到我紫金的那個公寓去，你看有沒有時間去我家裏打掃打掃，順便給他做頓好吃的接接風，你那廚藝，哥可是相信的啊。”
姚珊咂了砸嘴吧，問：“你自己怎麽不打掃，還有你表弟誰啊，我又不認識。”
簡豪“嗨”了一聲答：“我那天不是在出差呢嘛，再說了，誰說不認識啊，你兩小時候還見過面的，他爹是混血，爹媽一直在國外那個啊。”
姚珊一聽這話，立馬哽住了，嘴裏的水是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最後幹脆吧唧一口全吐了出來，喊着：“我我我他媽不認識他！我也沒有摸過他！不對，這忙我幫不了！”
簡豪又不知道姚珊和章成雲還發生過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他還覺得姚珊是在害羞小時候讓章成雲嫁給她當媳婦的事情，“嘿嘿”一笑，幹脆胡說八道起來：“別啊，這事兒可是小雲自己說的，他說他還記得你小時候對他的好，他內向你帶着他到處玩兒呢，三兒啊，你就幫哥一個忙吧，以後你做解說的事，哥一定幫你把關系鋪的好好的，你看怎麽樣？”
姚珊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麽答應了的，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打開電腦，雙眼呆滞地百度一句——“小時候耍過流氓的藍孩子回來了，現在他要我負責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