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話說寧小誠也有年頭沒牽着姑娘手壓大馬路了,要往前倒騰,還得是他高中那時候。
倆人手拉着手往家走,像是一起過馬路的小朋友,心無旁骛,純粹是身邊多個伴兒多雙眼睛。
想起眼睛,寧小誠挺好奇:“你眼睛怎麽了?”
“昨天聽你那朋友說,好像有炎症。”
“啊。”蔣曉魯讨厭常佳大嘴巴,怎麽好端端跟別人說這個:“挺小的時候跟我們院潮燦一塊玩兒,不小心杵着了,一開始感覺不舒服也沒敢跟我媽說,拖了幾天在學校發現看不清黑板,去醫院才知道感染耽擱了。”
“治好以後落點炎症,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兒,已經很少犯了。”
那時候李潮燦正處于對人生有“十萬個為什麽”的階段,對于任何問題都有着謎一樣的好知欲。
而傻了吧幾的幼年蔣曉魯,就是他解惑的最好對象。
比如在看“十萬個為什麽”中人體科學那一章的時候,李潮燦問:“曉魯,你知道為什麽別人你一打你,你下意識會閉上眼睛嗎?”
蔣曉魯搖搖頭,很誠實:“我媽打我的時候我從來不閉眼睛。”
李潮燦不信:“不可能,我媽每次一舉巴掌我都把眼睛閉的死死的。”
書上說,這是人體本能的一種抗激反應。
假設一個人的手在即将貼近你的臉,或者眼睛的時候,這個動作被放慢,你仔細感受,就能感覺到汗毛炸起,眼球漲凸,很細微,但是一定有。
蔣曉魯聽不懂,幹脆不說話。
李潮燦較真,拍拍屁股站起來:“你不信咱倆就試試。”
他把髒爪子舉起來,離蔣曉魯的臉近了些,蔣曉魯瞪眼看着他,無動于衷。小小男子漢的權威不容反駁,李潮燦緊張舔舔嘴唇,想猛地舉起巴掌唬她一下,誰知道蔣曉魯鼻子癢癢,忽然打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噴嚏。
身體不受控制往前一傾,正好眼睛戳在李潮燦的手指頭上。
當時蔣曉魯就哭了,李潮燦也慌了,哭了半天,李潮燦才好說歹說把她勸回了家。當晚蔣曉魯眼睛就癢癢啊,不停地揉,第二天她媽看她還很驚訝:“眼珠怎麽那麽紅?”
蔣曉魯害怕自己跟李潮燦玩兒被她媽知道,不敢說。拖了兩天,蔣曉魯在課堂上忽然哭了,老師過來問她怎麽回事兒,蔣曉魯小可憐包兒哭的抽抽噎噎,說自己瞎了,看不見東西了。
急急忙忙送到醫院,驚動了父母,經檢查才知道是外力傷害造成細菌感染,因為治療不及時可能以後會落下炎症。
杜蕙心當時還懷着孕,挺着大肚子問大夫:“以後……能不能就瞎了?”
大夫往蔣曉魯臉上貼紗布,快言快語:“那倒不至于,就是以後得多注意保護了。”
當時李潮燦的媽媽在醫院當護士長,聽到消息趕來關懷,李潮燦惹的禍再也瞞不住,回家遭到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她媽媽心有餘悸:“如果人家曉魯瞎了,看不見了,你說你怎麽辦?”
李潮燦抱着桌子腿兒一臉英勇就義的範兒:“瞎了我娶她!!”
“你想的美!!!”李潮燦爸爸氣的跳腳,頭發立起來。
童年一句戲言,誰也沒當真,李潮燦的媽媽那段時間很愧疚,總做一些好吃的親自上門來哄,蔣曉魯捧着排骨啃得滿臉醬汁,很快就把李潮燦的惡行忘在腦後。不久,蔣曉魯眼睛好了,拆了藥膏,李家少了一大塊心病。
蔣曉魯這後遺症,也從來沒跟別人說起過。
聽完,寧小誠思索起來:“潮燦?我怎麽沒印象了。”
蔣曉魯說:“李潮燦,原來兒童醫院護士長陳阿姨的兒子。”
“哦。”想起來了,寧小誠點頭:“以前在榆林當水兵那李潮燦,現在回來了?幹什麽呢?”
寧小誠說話的時候态度也很平和,但不知怎麽,蔣曉魯就是感覺到他有一股輕視。
好像壓根也沒瞧上,也不值當記在心裏。
“現在在南區派出所當警察。”蔣曉魯很維護李潮燦,刻意沒說片警兩個字。
寧小誠聽出她話中不高興态度,微微笑了一下。
看起來兩個人關系還真不錯。
他送她到家門口,站在馬路對面,兩個人一直拉着的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松開了。
“回家吧。”
蔣曉魯推開側面的鐵門,回頭跟他揮手:“小誠哥再見。”
紅色裙擺在晚風中蕩漾,年輕的姑娘有着窈窕的身姿和一雙修長白皙的腿,在沙沙作響的樹葉兒中,蔣曉魯漸漸走遠。
寧小誠在原地看着,口袋裏手機鈴聲大作。
他接起來,臉上愉悅笑容尚未消失,電話那端劈頭蓋臉就是沈斯亮一通京罵。
“我他媽是挖了你家祖墳你幹這缺德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