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起因,是鄭昕要結婚。
蔣曉魯能搬回來,鄭和文是非常高興的。晚上坐在一起的時候還在說:“曉魯,這次回來就別搬走了吧,咱們一家人住在一起,将來我兩個閨女出閣,能陪在我跟你媽媽身邊的時間太少了。”
蔣曉魯知道鄭和文說的是心裏話,當時猶豫了一下。
人老了,總是希望家人能多陪伴的。
晚上鄭昕躺在床上玩手機,蔣曉魯在書桌前用電腦寫東西,姐妹兩個互不打擾,寫完一份報告,蔣曉魯看鄭昕睡着了,悄悄拿了一根煙去陽臺,把門關好。
她不常抽,有時精神壓力太大,會偶爾吸一支緩解壓力。
點着了火兒,蔣曉魯盤腿坐在地上,利用難得放松時間打開社交軟件看朋友動态。
最新一條,是“心懷遠方”發布的。
一共九張照片,像是去了某個植物園,大片大片的梨花,照片中有個面容略顯滄桑,但是笑的很開心的中年婦人。
她穿着老氣的紅外套,系着鮮亮絲巾,站在一樹梨花前笑的羞澀腼腆。
蔣曉魯把照片放大看,然後長長吐出一道煙霧,冷靜地想,哦,這應該是她的繼母。
沒有杜蕙心漂亮,但生活的比杜蕙心從容,幸福。
一個男人願意在私人社交軟件上公開自己的家人,像很多老夫妻一樣分享生活點滴,至少證明他很愛你,或者安于現狀。
默了一會,蔣曉魯又想,不知道蔣懷和這個女人有沒有再生一個孩子。如果有的話,應該多大?
正在出神,鄭昕站在她身後,似抓到蔣曉魯小辮子似的大驚小怪:“你怎麽在屋裏抽煙!!!”
蔣曉魯吓一跳,煙灰撲簌簌掉了一身,她趕緊找了東西按滅煙頭,站起來:“你喊什麽。”
微蹙眉,“睡你的覺,大半夜不聲不響的。”
“我起來上廁所。”鄭昕好奇她手機上的東西,探着頭:“你看什麽看那麽認真。”
蔣曉魯順手把屏幕關掉,拉開陽臺門:“你管我看什麽。”
“哎。”鄭昕跟在她身後,拽着窗簾的一角,像有心事:“你最近過的怎麽樣?”
“什麽意思。”蔣曉魯遲疑:“有話直說。”
“我就是……嗯……你最近不缺錢吧?”鄭昕哼哼唧唧。
“不缺。”蔣曉魯盯着她:“你是要買什麽嗎?”
“也不是……嗯……”手指扯着窗簾繞啊繞,蔣曉魯最讨厭鄭昕這副有話不說的樣子,煩躁道:“你愛說不說吧,我洗澡去了。”
直到第三天,蔣曉魯下班回來全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才明白鄭昕問那句話的意思。
是杜蕙心先開的口,在飯桌上像話家常似的:“曉魯,你妹妹要去航空公司當空姐了。”
蔣曉魯頓了頓,夾起青菜:“怎麽好端端去當空姐了?你不是學模特表演嗎?”
“模特那個行業我跟你鄭叔都不看好,覺得不是個正經營生,正好她朋友有一個是航空公司的乘務長,看中昕昕的條件,讓她試一試。順利的話過段時間就能上班了。”
“哦,挺好。”蔣曉魯把嘴裏的飯咽下去:“但是空姐這行很吃苦,碰上長途一站十幾個小時,再有幾個不講道理的乘客,你那脾氣能堅持得了嗎?”
鄭昕不以為意:“我學模特也是穿高跟鞋一站十幾個小時啊,混設計圈什麽人沒見過。”
“你喜歡就行。”蔣曉魯繼續低頭吃飯。
鄭昕和杜蕙心互相看一眼,杜蕙心又和鄭和文對視一眼,三個人似乎有話要說,鄭和文面露難色,不願開口。
鄭昕在餐桌下不停用腿提醒着母親,氣氛很安靜。
蔣曉魯覺出不對勁,擡起頭:“怎麽了?有事兒?”
“那個。”杜蕙心握了握雙手,讨好地語氣:“昕昕工作也有着落了,你也知道,她跟曹小飛談了兩年戀愛,一直不錯,小飛很疼她。”
蔣曉魯納悶,這怎麽反倒跟她說起這個來了?好像她是這個家的大家長似的,什麽都征求她的意見。
她幹脆放下筷子,一言不發地等着下文。
終于:“昕昕和曹小飛想今年十一假期結婚。”
蔣曉魯難掩不可思議:“你才多大就結婚?”
“我虛歲都二十二了。”鄭昕心虛,眼睛亂瞟。
蔣曉魯震驚:“我二十二的時候還蹲在寝室背期末複習資料呢!你就要結婚?”
“看看看,我就說吧,媽。”鄭昕嘟起嘴,把碗一推:“她自己沒男朋友嫁不出去就來搗亂別人。”
“別給我扣這帽子。”蔣曉魯是個直脾氣,戳破鄭昕:“你什麽時候結婚,嫁給誰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你姐好心勸你,好好的年紀這麽急着成家立業你會損失很多東西。”
“我怎麽就損失東西了。”鄭昕反駁:“我結婚我也能一樣做我自己喜歡的事兒,又不是給人家家裏當牛做馬,我倆說好結婚以後互不幹涉,他愛我願意娶我你管得着嗎!麥琪比我大一歲,她孩子都生倆了。”
“你別拿別人說事兒!麥琪那老公比她大三十多歲能不着急生孩子嗎!”蔣曉魯不耐煩一揮手:“随便你吧。”
姐妹倆吵架,杜蕙心有點忐忑。
反倒鄭和文很冷靜,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地聽着。
他最開始聽到鄭昕提出要結婚這個想法的時候也很生氣,一是覺得不切實際,二是覺得她年齡太小,為她未來擔憂。
但是架不住她鬧得兇,每天可憐巴巴等在他書房門口,當父親的,還是松了口。
如今能被蔣曉魯罵一罵,鄭和文認為不是件壞事。
場面這麽僵,杜蕙心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講了,猶豫又猶豫:“鄭昕既然要工作了,而且還要結婚,就不好什麽都靠着曹小飛,那孩子雖然家裏條件不錯,咱們不能讓人背後說閑話,我和你鄭叔商量了一下,想給昕昕買臺車,為了她以後方便,也算沒過門家裏給準備的嫁妝。”
“而且她上了班,以後在機場路程就更遠了。”
蔣曉魯聽懂母親的意思了:“還缺多少。”
杜蕙心不說話了:“我跟你鄭叔的存款都存了死期……就從你那裏周轉,到了日子媽就給你。具體缺多少,我也不知道。”
蔣曉魯眼睛一轉,看着鄭昕。
鄭昕縮了縮脖子,報了一款保時捷的型號。
“多少??”蔣曉魯炸了:“你再說一遍。”
她以為最多也就是個幾十萬的小跑。
鄭昕低下了頭。
“我沒有。”蔣曉魯拒絕的很幹脆,不容反駁:“你要是普通代步車,有缺口我可以給你拿,你個大學沒畢業的小丫頭連工資都沒賺,張嘴就要那麽貴的車開,不是我給不給你拿,是你買了,将來用工資都養活不起它。”
鄭昕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你賺那麽多……”
蔣曉魯氣到爆炸:“我賺那麽多?多少算多啊?我賺那麽多就活該貼補你是嗎?”
“昕昕也不是白用。”杜蕙心不知道那款車的價格,還試圖幫着鄭昕說囫囵話:“她當了空姐以後有工資讓她慢慢還你,國際航班補貼多,她個小孩,喜歡那些年輕人的東西……将來你當姐姐的要是有什麽事兒,她當妹妹的能不幫忙嗎?”
“聽說你這段時間在公司幹的不錯,下半年還有提成,媽知道你有本事,你就幫幫昕昕。我和你鄭叔這些年也給你倆攢了點,等你結婚,我把你妹妹那份也給你。”
蔣曉魯心忽然就涼了。
“您知道那車多少錢嗎。”她冷問:“小兩百萬,您讓我賣身還是賣腎。”
杜蕙心狠愣住,萬萬沒想到大女兒會這麽說話,也萬萬沒想到鄭昕開口就是這麽多。
蔣曉魯推了飯碗,慢慢站起來看着她媽:“您和鄭叔是長輩,我可能要你們的養老錢嗎?攢下來的,那是你們的。”
蔣曉魯一字一句,手指抵在桌上:“這筆錢別說我沒有,就是我有,也不會給。”
被如此反駁,杜蕙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你看你這孩子……你是現在生活好了,開好車穿好衣裳,到你妹妹了你不願意了?”
“我就是不願意。”
蔣曉魯眼圈發紅,堅持反駁:“鄭昕小,您懷她的時候早産,她抵抗力差身體不好,我什麽都讓着她。從小學讓到上大學。您拿我當野生的,我不在乎。”
“您覺得我賺錢容易,可您見過誰是拿着麻袋站在馬路中間等着天上掉餡餅的?鄭昕買車缺錢,我可以拿,前提是這筆錢合情合理,也在我能力承受範圍內。小姑娘愛美,有虛榮心,能理解。因為我自己也是這樣,我也是她那個年齡過來的。”
蔣曉魯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不求您一碗水端平,起碼也要給我留條活路吧。”
說完,蔣曉魯又覺得很諷刺,冷笑:“有時候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您親生的。”
“曉魯……”鄭和文咳嗽一聲,想打破局面。
蔣曉魯又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鄭叔,這事兒不是沖您,也不是沖鄭昕。”她看着她媽媽,眼淚唰地一下,多年來對母親的積怨,委屈,像是找到了一個合适缺口,傾瀉而出:“我就是覺得我在這個家僅存的意義,除了添麻煩,就是為了您的面子,像您手裏一塊抹布,用得着就拿起來擦擦,用不着丢在水池裏連洗都懶得。”
“這些年您問過我一句嗎,我過得好不好,受了委屈怕不怕,天冷了穿的暖不暖,我在外頭被人羞辱看笑話的時候您在哪兒?我說怎麽那麽着急讓我去沈陽相親——”蔣曉魯也心灰意冷到了極點,口不擇言:“是想早點讓我出門,別耽誤了鄭昕嫁人吧。”
“我一個當姐姐的老閨女還沒走,她當妹妹的,于情于理說着也不好聽。”
“蔣曉魯!”杜蕙心氣的哆嗦,拍案而起,惱怒指着她:“你再說一個字。”
“我再說也還是這句話!”蔣曉魯激動起來,聲音拔高了幾度:“你喜滋滋過着自己的日子,滿腦子想的都是鄭昕,您為什麽這麽偏着她,不就是當初想給鄭叔開枝散葉生個男孩結果是個女兒嗎,您覺得虧着他們,擡不起頭,所以這些年兢兢業業對待鄭昕,生怕外人覺得她矮一頭,什麽都順着她。”
“只要她高興,我死活您在乎過嗎!您只顧着您自己!要是這樣,當初您為什麽——”
啪!!!!
一記響亮耳光!
蔣曉魯被猛地打偏了頭。
“蔣曉魯!”
“媽!”
“蕙心!”
三聲驚呼,杜蕙心臉色慘白,嘴唇發抖,顫巍巍指着門口:“滾!”
她盯着蔣曉魯,傷心眼淚緩緩從眼眶而出:“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沒把你留給你那個爸。”
“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初跟了你這個媽。”
蔣曉魯倔強挺着背,夕陽從她背後照進屋裏,一家四口人在客廳形成了很微妙的剪影畫面。
杜蕙心指着門口。
鄭昕驚愕捂住嘴。
鄭和文皺着眉頭。
蔣曉魯獨自面對着他們,站了三秒,奪門而出。
杜蕙心終于哭出聲音,坐在沙發上,含淚哭訴:“老鄭……我……我真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鄭和文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溫厚安慰,也是十分無奈:“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孩子說的氣話,不要放在心上。”
……
蔣曉魯一個人從家裏出來,什麽也沒拿,穿着家常的黑色短袖衫,方便的牛仔褲,拖鞋。
人來人往的時候,她怕別人看見,把皮筋拽斷,讓頭發散下來擋住臉。
走了兩步,停下來雙手捂臉,想哭。
大街上都是人,攥了攥拳頭,還是忍住了。
她走到李潮燦家樓下,想起小時候李潮燦總在樓下喊她,曉魯?曉魯?她踩着小板凳露出腦瓜,幹嘛呀?
他髒兮兮地在樓下招手,來呀,我媽給我零花錢了,給你買冰激淩吃。
每到這時,蔣曉魯就會跳下小板凳,鬼鬼祟祟跑下樓,和李潮燦出去打牙祭。
蔣曉魯停下,忽然很想他。
她仰頭喊:“潮燦——李潮燦——”
過了幾秒,沒動靜。
平常要是聽見她聲音,李潮燦都會脖子上搭着毛巾,一嘴牙膏泡沫罵罵咧咧站在窗臺。
蔣曉魯又喊了兩聲:“李潮燦——”
陳淑芳笑着從樓上往下看:“曉魯,你找潮燦啊?”
蔣曉魯一怔,下意識低了低頭:“阿姨,他在家嗎?”
“不在,還沒下班呢。”陳淑芳親切朝她招手:“上來呀,阿姨家剛開飯,有好吃的。”
“不去了阿姨,我吃過晚飯了,潮燦不在我就走了,沒事兒。”
“哎,乖囡,你着急,一會兒潮燦要是回家我讓他找你去。”陳淑芳急急喊住她。
“不用不用。”蔣曉魯慫慫否認:“我真沒事兒,就是找他說說話。”
“阿姨再見。”
“哎。”陳淑芳笑盈盈地。
蔣曉魯低落地走在街上,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一摸口袋,兜兒裏還有幾十塊錢,留三塊買地鐵票,投奔常佳,剩下的……
蔣曉魯瞥了眼街對面的小賣鋪,從容過街。
寧小誠看見蔣曉魯的時候,她披頭散發坐在道邊的馬路牙上,腳邊還放着兩個已經喝空了汽水瓶兒,正在解決第六根冰激淩。
小誠蠻新奇,停下來站在街對面望着她。
一根北冰洋,蔣曉魯悠閑看着街邊的人來人往,熟練撥開包裝,平均每根以五口到六口的速度吃完,而且一口咬下去,在嘴裏壓根不嚼,直接往下咽。
那吃法,像帶着恨似的,有點報複社會的意思。
看她連吃了兩根,小誠過馬路,也省了那些客套,反正倆人也夠熟了,直接微笑與她調侃。
“天兒也沒那麽熱,你這麽吃,是心裏恨誰呢?”
蔣曉魯聞聲仰頭。
本來是句打招呼的玩笑話,待看到蔣曉魯的臉,小誠愣了一下。
蔣曉魯手裏捏着小木杆,不似平常熱情,迅速低下頭,裝作看向別處:“小誠哥,你也出來遛彎啊。”
小誠背着手,沉默幾秒,笑一笑,蹲在她面前,探詢問道:“挨打了?”
蔣曉魯一直扭頭不看他,忽然聽到他這麽問,也不知道碰了哪根神經,眼淚豆兒似的掉了兩顆。
寧小誠裝作沒看見,也把目光挪向別處。
蔣曉魯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揩掉眼淚,逞強:“沒有。”
“跟我媽吵架,被攆出來了。”
閑着也是閑着,寧小誠嘆了聲氣,一屁股坐在她旁邊,點了根煙抽:“說說呗。”他眯着眼,随手撣了撣鞋上的灰:“你憋在心裏也是憋着,跟我說說當解悶了。”
蔣曉魯沉默幾秒,搖頭:“你幫不了,家裏的事兒,誰都幫不了。”
“沒什麽不能解決的,除了生老病死你真拿他沒轍,就真到了那步,還有大夫不是?”小誠覺得她們這些姑娘心眼窄,跟家裏鬧僵了,多半是家長裏短,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讓蔣曉魯寬心。
小誠的出現是個契機。
蔣曉魯現在是真的特別想找一個人說說話,這些話不說憋在心裏,她活的太累了。
聽完,寧小誠問——
“鄭昕要買那車,多少錢?”
蔣曉魯嘆氣,伸出手指。
寧小誠笑了:“我當多大事兒。”
多大的事兒,也不值當一個女孩臉上挨這一下。
蔣曉魯皮薄,又軟,杜蕙心打她那一巴掌下了大力氣,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挺難堪的。
蔣曉魯下巴磕在膝蓋上,搖頭由衷說:“小誠哥,這個對你來說可能是件很不值一提的事兒,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以前我總覺得沒什麽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可是長大了才能體會到,很多東西,有錢也解決不了。”
比如親情,比如渴望,比如不被種種羁絆的灑脫。
擡頭看天,蔣曉魯的眼神中充滿對某種生活的渴望:“你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特別自私的希望自己能嫁出去,我媽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好像一旦嫁出去,我就跟這個家裏脫離了關系似的。”
“去哪兒都行。”蔣曉魯疲憊阖上眼睛,腦中不自覺開始胡思亂想,想起上次給她介紹的那個軍人姜孟,她輕嘀咕:“自己有個家,再也不用看誰臉色,我再也不回去了。”
這日子得過成什麽樣能讓她這麽破罐破摔?
寧小誠也沉思起來。
說是家長裏短,可也确實傷人,蔣曉魯這麽多年過的算是寄人籬下的日子。
這天的天氣很好,有和煦溫暖的微風,有綠綠的樹葉和喧嚣的車水馬龍。
兩人并排坐在路邊。
身後是行色匆匆着急歸家的行人,他們提着新鮮的蔬菜,打着手機,騎着自行車,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一瞬間。
寧小誠看着蔣曉魯,眉眼生動,青春鮮活,心動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
“那個……”話一出口,才發覺聲音沙啞。
他咳嗽一聲,用望向別處來掩飾尴尬,盡量用一種十分平淡且不經意的語氣:“要不咱倆湊一家子吧。”
蔣曉魯回頭,微張着嘴,以為他在開玩笑:“啥?”
“反正咱倆都單着,我家裏催我也催得緊,你又急着嫁,幹脆也別費工夫找了。”
寧小誠把煙頭在路邊碾滅,神情似兒時玩沙子般認真。
“我娶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