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低如塵埃的皇子（十）
喬慕特意繞着清涼殿轉了一圈，确定此處無人監視後，她才抱着懷裏的東西小心翼翼的從宮門口進來。
院子內狼狽的或坐或躺的三人，看到她出現，眼中都顯出晶亮的光彩，片刻後歸于沉寂。
喬慕心底空蕩蕩的發涼，腳步微顫，“王嬷嬷她……”她身下蔓延出的血跡讓喬慕意識到某些不願意面對的真相，來福哭的不能自已的痛苦還有尉遲元清呆癡的表情，事實昭然若揭，她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都怪我，是我的錯……”尉遲元清喋聲重複着，他腦子裏回放的一直都是他去搶回金球，王嬷嬷為了護住他被人打得遍體鱗傷的場景。
“殿下，不是您的錯，都是那些小人，是他們害死了王嬷嬷啊。”來福擔心尉遲元清把所有的錯誤攬到自己身上，迷了心神，徑自替他開脫。
喬慕蹲坐在地上，攬着尉遲元清的肩膀，心疼的抱着他，“乖，別怕，姐姐在這呢，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那些躲在暗處的人實在太陰險，她不能再緩緩圖之，必須盡快讓皇上認識到八皇子這個存在，讓他知道他從來就不比任何人差。
尉遲元清趴在喬慕肩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原本緊繃着的精神突然松懈下來，他發洩的大哭起來，“那些人一直打嬷嬷……嬷嬷是在保護我……他們，他們都是壞人……”
“乖，哭出來就好了，以後等我們強大了，一定找那些人報仇。”
“他們人好多……東西都搶走了。”
喬慕安撫的順着他的頭發，“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就是生命，錢財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我們要好好保護自己，被搶走的物件還可以用銀子買回來。”
“可是嬷嬷呢？”尉遲元清哭的雙眼紅腫，裏面遍布的血絲看的喬慕心疼，“嬷嬷只是有些累了，等她休息夠了還會再陪你的。”
“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尉遲元清腦子裏好像有兩個人在互相争執，一個理智的分析他如今的處境企圖找出絕處逢生的方法，另外一個卻懵懂哀傷的看着一動不動的王嬷嬷，001系統擔心主人想起自己的身份，特意在他的腦電波之外又加了一層防護膜，反正有喬慕在，只要沒有生命危險，還是讓他們遵循這個世界的規則比較好，它怕有高科技外物幹擾，會讓這個小說世界就此崩潰，到時候就不是三兩個生命的問題了。
“奴婢怎麽會騙您呢，現在我們先回房間擦藥好不好？”
“嗯。”
喬慕關切的看着他，“你現在能走嗎？”
“可以，你去扶着來福吧。”尉遲元清懂事的說道，除去臉上刺目的巴掌印，他身上并沒什麽傷痛，反而是來福之前被人制住掙紮時又被打了一頓。
來福看了一眼王嬷嬷側趴着的身影，低語道，“幸虧你當時不在這裏，否則……”在他看來，喬慕雖然年齡不大，但是那群人畜生不如，誰都預料不到他們會做出什麽更加慘無人道的事情，喬慕如今安好，是目前最值得慶幸的事情。
喬慕嘆氣，“怪我們之前太過粗心，那些太監探查到咱們過的滋潤，肯定會看不過眼，以後萬不可再如此。”
“姑娘說的是。”來福垂着頭，表情哀傷，說實話他對喬慕并不是全無怨念的，之前雖說過的清貧常被人欺負，但是那些身體上的傷痛，忍忍就過去了，如今竟然鬧出人命，但是他又知道這些想法不應該，動手的明明是旁人，他怎能把錯誤推加到喬慕身上，也許一切都是命吧。
尉遲元清乖巧的坐在窗臺前，手裏把玩着一顆圓潤的鵝卵石，喬慕在他身邊坐下，“這石頭到是漂亮，哪尋的？”
“這不是石頭。”尉遲元清打開手掌，讓她看那個物件。
喬慕接過來，細細掂量一番，“這看起來就是塊石頭，難道是什麽新品種，我剛好不知道。”
尉遲元清瞪着眼睛看她，那眼神真有幾分像是在看白癡，他靈巧的小手在橢圓物體的頂端點了一下，宛如鵝卵石的外層陡然破開，裏面顯出一顆綠油油的珠子，稀薄的光芒下散發着清幽的冷光，對着日頭看才能看清裏面蜿蜒起伏的景致。
“這是什麽？”
尉遲元清同樣滿臉疑惑，“王嬷嬷前幾日交給我的，說是母妃臨終前将這個物件給了她，除了漂亮，好像也沒什麽特別的。”
“既然是你母妃的遺物，那你就好好保存，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露出，以免……”
尉遲元清重新把寶石掩飾在鵝卵石之下，“你說用它□□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
“！”喬慕心驚，“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這裏畢竟是皇宮……”她乍然沒了聲音，尉遲元清漆黑的瞳仁中好像閃過一道陰厲的光，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微勾，王嬷嬷的死讓他迅速成長，他小小的身體快要匹配不了他成熟瑕疵的思維，只是看着都能發現他本身的違和。
喬慕并未多想，人都是護犢子的，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早就把尉遲元清當做弟弟一樣看待，那些宦官肮髒之人的欺淩刺激了尉遲元清，她直接為他的改變尋了最好的借口，于是也就錯過了一個能把尉遲元清掰正的機會。
喬慕抱着尉遲元清，“接下來我會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咱們争取在你父皇萬聖節那日在他面前顯出存在感，你也是龍子龍孫呢。”
尉遲元清手心裏攥緊了鵝卵石，平滑的棱角長時間按壓也能帶出刺激的痛感，他把頭靠在喬慕懷裏，長長的睫毛眨動覆蓋住那雙寫滿了複雜的眼眸，這是他心裏最在乎的人啊，他要怎麽做才能好好的護住她。
強大是唯一的出路，不管前面擋着他的是什麽人，歸順與死亡是那些人唯二的選擇，呵，他要更加努力了才是。
一直站在兩人側面的來福，敏感的看到尉遲元清有些詭異的笑容，心裏暗自打了個顫，主子好像又變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吧？”尉遲元清似乎很沒有安全感，一直追問着喬慕以後的去處。
“我怎麽舍得離開你呢，你這麽可愛，若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你怎麽辦。”喬慕避重就輕的回答道，未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而她又時注定要與他分離，有些事情如果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做不到，何必給他許下諾言。
“這是你答應我的，不能食言。”
喬慕勾勾小指，“要不我們拉鈎。”
尉遲元清翻個白眼，“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拉鈎都是騙人的。”
“你不是三歲小孩，你是五歲的小孩，哈哈……”喬慕笑的尉遲元清白嫩嫩的小臉發黑。
尉遲元清生悶氣的扭過身子，留給喬慕一個後腦勺。
“生我的氣了？”
“哼。”尉遲元清甩着腦後的小辮，就是不願意搭理喬慕。
“好吧……那我走了。”喬慕話音剛落，尉遲元清小身子立刻向她這邊傾斜，似乎在偷偷用眼風觀察她的動作，察覺到喬慕只是在逗他，尉遲元清撇着嘴，眼淚汪汪的看着喬慕，而後一個猛子紮到她懷裏，“你欺負我……”
“誰讓你這麽可愛呢。”喬慕揉亂他一頭毛絨絨的頭發。
喬慕逗得狠了，尉遲元清就會冷臉，只是這一通玩笑，他到是忘了王嬷嬷的事，臉上依舊帶着孩童的天真與單純，“先睡會午覺吧，有什麽事情醒了再說。”
“嗯。”尉遲元清完全明白喬慕的心思，他也就把自己扮演成了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至于他心裏究竟想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喬慕用冷水敷着他的傷處，看着他閉上眼入睡，而後掖好被角，從之前收攏的箱子裏拿出幾瓶藥膏，替來福塗藥，“如今清涼殿只剩我們倆人，以後我們要更加小心。”
來福捏着手裏冰涼的藥瓶，問出心中的困惑，“你真的不會離開這裏嗎？”
喬慕并未回答他的問題，小心的把藥膏塗抹在傷口處，“這兩天你多加小心，別沾了水，明天我再幫你上藥。”
“你會走的，是不是？”來福肯定的說道。
“我的離開或留下并沒什麽影響，何必那麽較真。”喬慕如是說道，便是在間接的承認，未來的某一天她的确會離開。
直到喬慕離開，來福依舊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勢久久未動，“怎麽會沒關系呢，主子那麽在乎你，他怎麽舍得……”
有些話不說出口，誰能猜到它潛藏的意思。
…………
另一邊使喚人去清涼殿背後的主使便是性格陰沉的五皇子，這會看見庭院裏擺放的東西，他不屑的掃了一圈，漫不經心的問道，“人怎麽樣？”
高公公把脊背彎成了蝦米，“回主子的話，清涼殿已經被奴才們搬光了，那兩個侍候的人也受了傷，沒有人服侍，八皇子不知道能過成什麽樣。”
“聽說清涼殿有一個小宮女經常走動，她是何人？”五皇子啜飲一口茶水。
高公公回答道，“已經問清楚了，是禦膳房一個燒火的普通丫頭，因着平日無人願意往清涼殿送飯，管事的便打發她來，也省的人口一直變動。”
“既然是個蝼蟻一般的存在，那便不用上心了。”
“宮中好些人都在準備父皇萬聖節節禮一事，你們都小心點，若是被人查到違了規矩，可別求到我這來。”
高公公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奴才萬不敢拿那些芝麻大的事勞動主子。”
“行了，這次做的不錯，下去領賞吧。”
“多謝五皇子。”高公公膝行了幾步，才躬着身子慢慢退下去。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五皇子突然舉起杯子沖着地面作出灑水的動作，“老八，不要怪做哥哥的心狠，你雖不受寵，但也是龍種呢，早點把你解決了，才不耽誤你投胎，下輩子要麽高高在上，要麽低如塵埃，豈不是更好。”
